陸曄雖是急的連聲呼喝,但命令的發布顯然已是為時已晚,近兩萬的慕容部鐵騎兵分兩路,向左右繞盾奔馳,不多時,已繞到了盾墻的盡頭,紛紛擎出馬刀長矛,兩面包抄夾攻而來,這個時候,吳郡軍士正吃力的扛著巨盾蹣跚而行呢。♀
一名部將急忙拱了拱手:“府君,敵騎即將進入箭矢射程,您快下令放箭吧,否則,吳郡一旦潰敗,后果將不堪設想啊!”
陶瞻的臉面閃出了一絲掙扎,遲疑道:“城下兩軍混在一起,放箭豈不是要誤傷了友軍?他日該如何交待?”
又一名面相粗豪的部將猛的一指城下,大聲勸道:“府君您看,在慕容部的兩面夾擊之下,您以為吳郡能堅持上多久?雖有歷陽軍正在趕來,但他們來的全是步卒,您認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您再看那邊,您父親與壽春軍已被慕容部的步卒抵住,短時間內根本就沒法突破,而后面那五千騎明顯是海門軍,他們只是在遠處觀看,全然沒有上前救援的意思,至于京口軍,更是窩在寨里觀戰不出!府君,再顧不得那么多了啊,城頭下的友軍遲早會全軍覆沒,到那時。援軍全部潰散之后。咱們這一座孤城能守得住嗎?請府君勿要猶豫。當斷則斷啊!””“小說章節
陶瞻倒也是個利索之輩,咬了咬牙,大手一揮:“放箭!看準了再射!”
城頭上的弓弩手紛紛探出身子,雨點般的箭矢向下灑落,影影綽綽的黑影里,慕容部騎兵已經沖殺入了吳郡步卒當中,完全沒法分辯出敵我,陶瞻雖叮囑不要亂射。♀但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敵我難辯,每個人都吭頭射箭,也不管是誰,就聽到下方的人嘶馬鳴不斷傳來!
“嗖!”一枚短矢擦著陸曄的面頰飛了過去,陸曄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向城頭怒罵道:“陶瞻,你娘的作死是不?”
陶瞻雖不明緣由,但大致也猜出來,拱手回道:“請大中正領著大郎君與將士們避遠一點。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若有誤傷。還請見諒啊!”
其實陸曄也明白自已一方已處在了潰敗的邊緣,陶瞻的確有著不得不放箭的理由,剛剛的怒罵只是受到驚嚇罷了,于是怒哼一聲,收回目光,大聲喚道:“速退,速退,盡量退遠一點!”
吳郡士卒可不是說退就能退的,頭頂箭矢亂飛,身周鮮卑鐵騎橫沖直撞,全軍已處于了混亂當中,陸曄的命令被當作了逃循的代名詞,原本還有些微弱的抵抗,這一下子,全軍徹底的潰散開來!
剛剛奔到近前的蘇峻一見這幅模樣,不禁大喜,趕緊給身周親信施了個眼色,頓時,分散在隊伍中的數十人先后大喊:“敗了,敗了,快跑啊,跑慢了就沒命了啊!”
“不許跑,不許亂!”蘇峻還裝模作樣的厲聲喝斥。♀
只不過,他的親隨早已得了他的授意,驅趕著自家軍卒向著來路狂奔,傾刻之間,蘇峻部也潰散下來!
“父親,咱們快走吧!”見著蘇峻部竟然不戰自潰,陸納的身子一陣陣的劇烈顫抖,一手抓住父親的胳膊急聲催促道。
陸曄也是膽喪心寒,面色灰敗之極,當即喚道:“走!快走!速回吳郡!”
“父親,那南頓王呢?要不要把他尋來?”陸納卻莫名的想到了這個老家伙,連忙提醒道。
“唉呀!哪管得了他!恐怕這老貨早死在了亂軍之中!”說著,陸曄搶上馬匹,猛的一拍馬股,一騎絕塵而去,陸納與親隨們也是紛紛上馬,緊跟而上!
廣陵城頭,所有人全都面如死灰,一名部將結結巴巴的問道:“府君,這該如何是好?吳郡與歷陽軍都潰敗了,底下的騎兵隨時會掉頭沖殺,只怕您您父親那邊已是指望不上了啊!”
陶瞻看了眼喊殺聲震天的陶侃方向,再次一咬牙,喝道:“廣陵已守不住了,如今之計,唯有棄城而去,全軍由西門退走!先退回建康再做打算!”說完,幾乎是把步伐邁到了最大,向著城下飛奔,部將與守軍們一看,連主將都跑了,也就不再往城下射箭了,一窩蜂的跟在了陶瞻身后。
而荀灌娘領著五千騎及兩百女羅剎綴在后方觀察著慕容廆布下的防御陣,防御陣車車環護,疏松有致,每座車后都埋伏有弓弩手,車與車間還布有盾槍兵,陶侃雖是組織著荊州軍發動著潮水般的沖擊,但除了使地上的尸體越積越厚,并不能越車陣半步,至于祖約,麾下的將士們盡管喊殺震天,卻也僅此而已了,仿佛他們的角色是啦啦隊,專來給荊州軍打氣的。♀
照這樣子看,很可能戰到天亮也破不了車陣,而城東的營地直接面對著慕容部鐵騎的沖擊,雖是不明情況,但想來也是不妙之極,荀灌娘心知不能再拖了,當下心一橫,轉頭道:“逸少,咱們只有繞過去,從慕容部車陣的后部攻入,除此再無他法可想。”
王羲之的臉面現出了一絲緊張,隨后就拱了拱手:“但憑灌娘姊姊吩咐!”
“別怕,有姊姊護著你,事不可為咱們回返海門便是!”荀灌娘隨口丟下一句,纖臂一舉,正要招呼將士們策馬上前,卻聽到“敗了,快跑啊”等嘈雜聲由城東傳來,不由得面色劇變!
荀灌娘抬起的手臂下意識的緩緩放下,正待凝功于耳細細聆聽,祖約軍中已是發生了混亂!
“吳郡與歷陽軍已大敗而逃,慕容部騎兵隨時將至,弟兄們,快點跑啊!”
“咱們步卒哪里是騎兵的對手?趕緊逃命吧!”
陶侃還未回過神來,祖約軍的軍陣轉瞬之間已是土崩瓦解,上萬人亂哄哄的轉身就逃,一時竟有些目瞪口呆!
“師尊,這該如何是好?如今只剩下我軍自已了,僅兩萬之眾,如何能擋得住慕容部騎兵的沖擊,依弟子之見,不如不如也撤吧?”毛寶強壓下心內的驚駭,向陶侃拱了拱手。
陶侃忍不住的破口大罵:“娘的,這些廢物都靠不住!就知道在邊上喊,跑起來比兔子都快!”
“呼”重重吐了兩口濁氣,陶侃又沉聲道:“咱們若退,廣陵如何能守?道真(陶瞻表字)還在城里!”
毛寶快速應道:“大郎君素來機靈,若弟子所料不差,應會趁著慕容部未成合圍之勢盡早棄城,師尊,此地萬萬不可久留啊,您仔細看看將士們!”
陶侃轉頭一看,身周的將士都帶上了或多或少的驚懼之色,顯然吳郡、歷陽、壽春三軍的相繼潰散已令他們軍心浮動,如果不是有自已的威望鎮著,恐怕已是如祖約軍般的一哄而散了。
陶侃望了眼廣陵,眼中的掙扎一閃即逝,隨即就恨恨道:“但愿道真能見機行事,全軍聽令,弓弩手殿后,退往瓜步!”
陶侃的船只全在瓜步,他是由瓜步登陸上岸,留下數百人看守,然后一路西北而行,來到了廣陵。
荊州軍不愧是陶侃的嫡系部隊,雖退卻不亂,在箭矢的掩護中,全軍迅速脫離了慕容部的車陣,有序的向后退卻。
慕容部的將領們均是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他們實在是難以想像,勝利竟會來的如此輕易,其中一人晃了晃腦袋,轉頭問道:“大單于,咱們要不要追擊?”
“不!咱們去接收廣陵!”慕容廆擺了擺手,又向左右喝道:“傳令,讓元邕(慕容翰表字)率騎追擊,不得胡亂殺人,蘇峻、祖約、陶侃三部任其離去,所有收降的百姓軍卒均須好生對待,不得視之如豬狗奴仆!”
“遵命!”兩名親隨策馬奔向了城東,慕容廆則留下三千軍收拾戰場,親領剩余兵卒開向了廣陵東門。
當慕容廆剛剛領軍出發的時候,荀灌娘見勢不妙,已率部一路狂奔回返到了自家營寨,郗鑒與汴壸快步上前,汴壸責問道:“世侄女,你為何不戰而返?”
荀灌娘拱了拱手:“不是灌怯戰,而是吳郡、歷陽與壽春三軍先后潰敗,陶侃也領軍退卻,灌若是繼續上前,除了使將士們白白送死,再無別的用處,如今唯有速退,方能保全自身!”
“哼!”汴壸怒哼一聲:“老夫豈能坐視廣陵落入鮮卑奴之手?縱使身死也要與廣陵共存亡,他們走,老夫不走!”
荀灌娘、王羲之與郗鑒均是大感愕然,都火燒眉毛了,可這個老家伙倒好,竟鬧起了情緒。三人交換了個會意的眼神,郗鑒招呼道:“汴尚書你看那邊”
汴壸下意識的扭頭一看,就在這時,當空一道黑影劃過,荀灌娘伸手一記掌刀砍上了汴壸的頸脖,把他當場砍暈了過去,郗鑒連忙伸手扶住。
荀灌娘也不廢話,快速說道:“世伯,逸少帶了一萬匹戰馬,如今情況緊急,可分五千匹與世伯!”
五千匹馬,一萬個人,這意味將有五千人很可能回不了京口,但郗鑒明白只能如此了,那五千人聽天由命吧,于是點點頭道:“老夫感激的話也不說了,事不宜遲,咱們速退!”
小片刻工夫,營寨中大批騎隊向著西南方向狂奔而去,背后則綴著數千名亡命飛跑的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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