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硯斜瞥了風小小一眼,嗤了聲沒說話。
管他煙味會不會飄進去被聞到,他還是忍不住點了根煙叼進嘴邊。
羨慕?!當然羨慕。
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太多了,之前風小小在死海的時候只是和他電話聯系,很多事情楊硯根本沒說,云淡風輕閑話家常的就把一天帶過去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就是這么一周多將近兩周的時間里,自己在市內周邊發現了多少蠻荒古神的蹤跡?!
別的不說,前段時間楊硯陪自己老爹去搞農家樂摘草莓就遇上了之前的風伯飛廉,在這之前,打死他也想不到對方平常的職業竟然會是一個鄉村老農啊。
這運氣何止是背到家,簡直都要背到祖墳里去了!
當時要不是對方的獨生女兒正好帶同學回家休假,又恰巧自己在半路上善心大發載了車子拋錨的妹子們一程,搞不好那天之后,他就已經無聲無息的留在草莓地里了也說不一定。
風小小身周的靈氣越來越濃厚,相比起她而言,楊硯對于自己目前停滯不前的身手就煩心得多了。
通天眼的用處究竟在哪里?
料敵先機?!通讀人心?!
聽起來倒是不錯,但是有時候光是“知道”還是派不上什么用場的。
比如說打架時候發現對方的弱點或破綻,但還沒等他狀態調整過來攻過去,人家就已經先調整好了……這得多么蛋疼?!既然打不中,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發現的好,也免得自己抓心撓肺各種跺腳懊惱。
現在的通天眼頂多能當個生活技能用,而晏溪這個制造和代入幻境的本事不說多有用,配合上通天眼的話,在危機時他至少有可能給對手制造一息兩息的遲滯……
是努力鍛煉身手跟上戰斗中察覺到的關鍵節奏?!還是從側面彌補,轉型向晏溪請教下輔助技能先?!
反正不管怎么樣,總不能以后淪落到被個小女生包養吃軟飯的地步……楊硯叼著香煙有點出神。
“你以為你是蚩尤?!”
“真正的蚩尤是你現在這具身體里的另外一個意識。”
“他有父母、有家庭、有今生因果。也有前世來生輪回……你有什么?!”
“你除了‘記得’自己‘應該’是蚩尤以外,還有什么別的真正屬于這個世界的證據?!”
那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魅惑和嘲諷的音調,不是爭辯,也沒有激動的質問,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訴說一個無比尋常的事實。
蚩尤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個聲音還有那拉進了一個旋渦當中。他找不到出口,眼前只有男人張合的嘴唇,耳邊是嗡嗡的聲響,偏偏那一句句平淡的話語卻無比清晰的傳進了耳膜。
腦海中有些什么東西在叫囂著,讓他想要撕碎眼前的男人。讓他想要呵斥對方閉嘴,但體內暴涌翻滾的戾氣卻隨著那些平靜的聲音而漸漸凍結了起來,如同墜入冰窟。冰凍成冷入骨髓的凝滯。
他不是蚩尤?
那他是誰?!
蚩尤張了張嘴,喉間似乎哽著一個讓他不舒服的硬塊,發不出聲音來。
那他亙古以前的記憶算什么?!
那他千萬年的戾氣怎么平息?!
那他的血海深仇、滔天大恨……找誰算?!
“被忽悠瘸了?!”風小小捅捅楊硯,有些興奮問。
“……誘惑,并不一定就是指色誘。”楊硯不動聲色閃閃小腰,避開小女生剛才沒控制好力道捅過來的手指:“財、色、名、利……說白了,誘惑就是投其所好。以蚩尤的狀態來說,他不好色。不好財,不追求好名聲,也沒有什么特別渴望的東西。他爭的就只剩一口氣了。不甘心屈居人下,不甘心以敗者身份受辱。”
“但是這種心態卻是此時絕對不能助長的,所以不能誘惑。就只能誘導了。”掐滅煙頭,楊硯盤膝往地上一坐,曲肘閑閑撐著下巴看熱鬧,邊自己分析學習邊給旁邊女人解惑:“比如你有沒有過被口才很好人推銷某商品的經驗?!一件東西本來你沒太大興趣,但是被人推銷一通后,漸漸卻同意對方觀點,然后一不注意就買下來……”
“有!”風小小認真點頭:“但我沒錢。”所以就算人說得她再心動也沒用。
現在推銷員可是厲害,尤其干保險的更是個中翹楚。風小小自認自己不是一個意志特別堅定的人,偶爾也會有些女生特有的沖動消費習慣,所以她出門上街最方便,不帶卡,錢包最多裝一百塊,這樣就算人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用。
“……”楊硯眼皮跳了跳,裝沒聽到跳過這一句:“誘導的意思,就是讓人無比信服你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狐貍精擅長誘惑勾引,從某方面來說其實就是擅長抓住人心漏洞,更擅長誘騙哄勸,讓人不自覺相信他說的一切……現在的蚩尤只有解除或打碎他的執念,才有可能使對方內心出現一絲空隙,晏溪也才可能有下手的機會。”
“蚩尤的驕傲就是他自己本身。他覺得自己有資格與黃帝為敵甚至平起平坐……但是如果晏溪打破了他的這個驕傲觀念呢?!”楊硯瞥了風小小一眼:“總而言之一句話,不管是勾引也好、打擊也好,只要蚩尤動搖了,晏溪就成功了。”丫擅長的是精神攻擊,現在這是正給自己制造攻擊環境呢。
風小小認真凝思半晌:“其實我還是沒聽太懂的樣子。”
“……沒關系,我早料到這對你智商來說有些超負荷。”
蚩尤從某方面來說也是一個標準的行動派,雖然他沒像風小小那樣不在意正偽身份,但是即便被晏溪說得再動搖,這人也絕不會是乖乖束手就擒的貨。
呆滯懵然了一會兒,眼看似乎快要被打擊得不行了,但不過片刻之后,原本迷茫的眼神突然狠戾清明了起來,一柄長戈在手中隱隱浮現,蚩尤眼中漸漸浮出一絲血線:“天地不容又如何?!我只要黃帝小兒償我血債!”
長戈猛地一揮,接著在晏溪喉前嘎然而止,冰冷的金屬涼意似乎透過皮膚鉆了進去,晏溪卻依舊是一副淡淡毫不在意的樣子,無所謂撣了撣衣袖,似笑非笑看蚩尤道:“惱羞成怒了?!”狹長上挑的眼兒一彎,笑出一抹諷刺,語調也隨之變得有些冰冷:“竟然還敢對青丘后人操戈?!”
蚩尤原本有些瘦弱的手臂肌肉糾結起來,一根根暴跳的青筋怒跳浮現在上面,似乎要沖破薄薄的皮膚。
長戈在其手中顫抖,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遞出去分毫。蚩尤咬牙死命抬住手臂,眼角一掃,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手臂上竟然被纏印了青綠色的符文。
這些符文就如同一條藤蔓纏繞著,將他的所有動作都鎖死了起來。
身體變得有些沉重、呆滯,仿佛麻木了一樣,蚩尤開始覺得這具的感覺在漸漸減弱消失。
“你對我做了什么?!”蚩尤怒喝,終于知道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眼前這只九尾狐顯然也不是單純找自己敘舊來的:“九黎奉祭青丘狐族庇佑,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晏溪冷笑:“祭祀我們的是九黎,是蚩尤……我早說了,你只是一縷怨魂而已。”
就算他要幫也是幫真正的蚩尤,這個殘魂關他屁事?!
當然,嚴格說對方也算是蚩尤一部分,但是在兩者對立而自己又必須選擇其中一個的情況下,那當然也就只有犧牲贗品了。
蚩尤暴怒,仰天悲憤長嘯,頓時讓周圍空氣為之一窒,晏溪淡定的表情終于凝重了一瞬,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低估這個上古魔神的威能了。
只有一個天魂雖然不能算是完整的個體,但是有一點,靈魂中全部的潛力卻也正是隱藏在這條魂魄當中的。
人魂牽涉現世因果,鬼魂牽涉輪回轉生,而天魂卻是天命所歸。
“嗤!”晏溪不自覺冷冷自嘲了一聲。
他只記得對方不算是真正的蚩尤,卻忘了這個冒牌貨現在才是擁有蚩尤全部力量的存在。
這么看來的話,之前行動進度拉得太快,符文封鎖得也不夠完整,倒是顯得有些倉促了。
不再猶豫,晏溪二話不說往結界外轉頭:“還看什么?快來幫忙!”
風小小和楊硯被吼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叫我們?!”
九尾魔狐都拉不住火力,他們上去頂個屁用啊。
“女媧娘娘過來,三只眼的小子就算了!”
晏溪一句話,頓時打消了楊硯本來正想上前的熱情。
“……草!”
楊硯低罵了聲,風小小條件反射踏進結界,然后才糾結:“怎么幫?!”
蚩尤眼看著薄霧中,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顯現出一條身影,聽清了晏溪的話,再看清了那條身影的面目,他蓄積的氣勢頓時一空,愣然:“風希氏……”你也想讓我消失嗎?!
風小小莫名其妙:“你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