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慘叫不可避免,燙傷更是不可避免。
估計小柳氏做夢都沒有想到,她居然有被她一向看不起的蕭南算計的一天。
一大碗七八成熱的湯水,全都潑在了小柳氏的身上,一滴都沒有浪費,更沒有波及到其他的人,力道拿捏得絕對夠精準。
是意外,還是蓄謀?
小柳氏不知道,她現在只知道一件事,自腹部往下,她的皮膚火辣辣的痛,痛得她想尖叫,更想罵人。
但她不能。
因為‘闖禍’的蕭南,在慌不迭的倒了幾句歉之后,便一頭歪在隱囊上暈了過去。
玉簪玉竹玉蓮玉蘭幾個見狀,慌忙趕過來,又是喊縣主,又是叫太醫,亂作一團;而另一邊呢,小柳氏的幾個丫鬟也忙著幫她擦拭身上的湯汁,拂去衣帶上的餛飩碎皮兒、擦去裙擺上的嫩菜葉……
一時間,屋里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急哄哄的人,到處都是驚呼大叫。
吵得老夫人和大夫人太陽穴突突直跳,實在鬧得不行,老夫人身邊的裘媽媽大喝一聲,“噤聲!”
不得不說,裘媽媽的嗓門還真不小,就這么堪比女高音的一嗓子,硬是將亂哄哄的眾人都喊住了。
老夫人見狀,滿意的點點頭。
裘媽媽一直瞥著老夫人的反應呢,看到她滿意的樣子,這才放心的往前走了兩步,厲聲喝道:“老夫人和大夫人還在呢,你們就亂成這個樣子?眼里還有沒有主人?還記不記得崔家的規矩?”
小柳氏也被裘媽媽這一嗓子喚回了理智,她忍著那滋啦啦的灼痛,強笑著沖老夫人和大夫人福了福身子,道:“都是我的不是,驚擾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還請老夫人大夫人寬恕我失禮之罪。”
老夫人雖惱小柳氏的用心歹毒,但現在看到她被燙得齜牙咧嘴的慘樣兒,就是有訓斥的話也不好現在說出來,只得擺擺手,安慰道:“你有什么錯?不過是食案沒放好,不小心灑了湯碗,幸好沒釀成什么大禍。倒是你,可是燙著了?”
“沒、沒事,那湯汁并不十分熱,我、我沒事。”什么叫食案沒放好?什么叫不小心?分明就是蕭南故意耍性子,推到了食案,這才連累了自己。
小柳氏依著往日對蕭南的了解,自行想象出餛飩事件的‘真相’。
不過,小柳氏一向扮演著溫良賢惠的角色,現在就是有怒氣,也不好化身悍婦,只得強行忍下胸腔內的那團火,硬扯了扯嘴角說道。
“還說沒事,瞧你都疼得連話都說不順了,額上也是一層的汗珠子,”大夫人見她臉色煞白、身子顫抖的模樣,有些不忍,忙沖著小柳氏以及她身邊的丫鬟說道:“還是趕緊回去請太醫過來瞧瞧,你們幾個也別傻站著,還不伺候你們家娘子回去休息?!”
幾個丫鬟偷偷看了眼小柳氏,見她輕輕點了下頭,這才忙答應一聲,攙扶著小柳氏出去。
小柳氏匆匆跟老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禮,又恨恨的掃了‘昏迷’的蕭南一眼,快步出了榮壽堂。
“唉~~”老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別有深意的看了大夫人一眼,暗道,瞧瞧這都是什么事兒,丫鬟不懂規矩,少主子們勾心斗角,生生把崔家的內院折騰成了戲臺子,這一出又一出的,他們演得不累,自己看得還累呢。
大夫人感覺到老夫人指責的目光,當下便一陣心悸,她側開身子,避開老夫人灼灼的視線,沖著圍攏在榻前的幾個丫鬟說,“喬木怎么樣了?”
蕭南閉著眼睛假裝昏迷,聽到大夫人的話,想著她還有些私密的話要跟幾個大丫鬟說,決定先打發了這兩位祖宗,她微微睜開一條縫兒,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是玉簪,心里一喜,四個大丫鬟中,玉簪心最細,也最伶俐,應該能明白她的暗示。
于是,蕭南掩在袖子里的手輕輕拉了拉玉簪的衣袖。
玉簪一愣,隨即用眼角的余光往后掃了掃,發現她家縣主正輕輕眨著眼睛,似是在暗示她什么。
稍稍一想,玉簪忽的明白了,她忙應聲道:“回大夫人,啟稟老夫人,縣主沒什么大礙。她只是疲累過度,又受了驚嚇,這才昏了過去,只需好生靜養,縣主和小郎君便能恢復過來。”
“嗯,想來也是,今兒的事是一件接一件,喬木又懷了身子,理應好好休養。”老夫人點點頭,沖著大夫人使了個眼色,道:“行了,你那里也還有一大攤子事兒,就別在這里守著了,左右喬木已經搬到了我這里,我老婆子雖然老了,但還能陪陪她,你就不用擔心她了。”
大夫人忙應下,又對玉簪幾個囑咐了些‘好好伺候縣主’‘短什么只管去我或者大少夫人那里取’之類的話,也離開了榮壽堂。
目送大夫人離去,老夫人叫過自己的兩個貼身媽媽,又派人叫來秦媽媽和蘇媽媽,當著四個媽媽和四個大丫鬟的面,老夫人道:“大夫人的話你們都聽到了?重復的話我也不多說了,縣主既然留在榮壽堂,自是信得過我,我呢,也定會護她周全。你們都是縣主和我信任的人,有些話我不說你們也都懂,現在縣主的身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最緊要,尤其是這頭三個月更是關鍵,所以,你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好生伺候縣主,若是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糟心事兒,你們回稟縣主前都先在心里過一遍……總之一句話,日后誰敢背主,我的家法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敲打了眾人一通,老夫人秉承‘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原則,又許了不少好處。
最后,老夫人走到榻前,細細看了看‘昏睡’的蕭南,輕不可聞的喃呢了句:“孩子,放心吧,我定會護著你。”
秦媽媽和蘇媽媽送老夫人出去。
回來的路上,蘇媽媽仔細問了遍今天發生的事兒。
秦媽媽知她剛從蕭府回來,對縣主的事兒還不怎么清楚,忙從頭到尾把木槿如何算計蕭南、萱草如何下藥……整件事說了一遍,最后道:“菩薩保佑呀,縣主福大造化大,這才有驚無險的度過這場劫難,更幸運的是,經此一事,縣主終于明白了過來,變得格外的懂事……唉,連公主都欣慰不已,只說縣主長大了。”
“縣主明白了是好事,只、只是縣主還是受了委屈呀。”蘇媽媽剛回到府上,就聽院子里的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說什么縣主流產了、公主來問罪了之類的話,驚慌之下,三兩步跑進屋子,卻看到一臉慘白、兩眼落寞的蕭南,只是礙于老夫人等人在,她沒機會跟縣主好好說話,這會兒聽了事情的整個過程,蘇媽媽頓時心痛不已。
“可不是嘛,你是沒看到縣主抱著老夫人痛哭失聲的模樣,我、我現在回想起來還心疼呢。老妹子,你說說,咱們縣主什么時候受過這委屈……”
說話間,秦媽媽和蘇媽媽已經回到了寢室。
一進門,兩人便看到‘昏迷’的縣主正依靠在榻上,眉眼間哪里還有剛才的虛弱?
“呵呵,兩位媽媽也回來了,”蕭南沖著她們點點頭,道:“人都全了,咱們主仆幾個也坐下來好好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