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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蕭南對老夫人是如何的又佩又嘆,也不管大夫人是何等的又恨又怒,崔八被過繼的事兒,仿佛就這么定了下來。
在崔八生辰前的這幾天里,崔家各個院落里充斥著各種流言。不得不說崔家眾人的想象力無比的豐富,僅內院流傳的版本就非常多,當然主題只有一個,那便是榮壽堂的老夫人要過繼崔八郎君為嗣孫了。
起初,這些流言還只是在各堂口、各房頭的主子間悄悄流傳;
隨后,不止主子,連院子里最低等級的灑掃老奴也開始饒有興致的討論‘老夫人為何要過繼崔八’、‘大夫人最疼愛八郎君,還不定怎么鬧騰呢’之類的話題。
一時間,滿府里都是閃閃躲躲的眼神和嘁嘁喳喳的議論,使得崔家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中。
而更詭異的,向來規矩的大夫人和大少夫人對此情況都熟視無睹,任憑府里的主人、奴婢暗自非議、揣測。
對此,爽利得近乎潑辣的玉竹甚至懷疑:“恐怕有不少流言都是大夫人命人傳出來的吧?”
蕭南聞此言論,也不禁點頭,有可能呀,大夫人舍不得兒子是肯定的,但不敢違抗老夫人的明令也是絕對的。估計她老人家也是實在沒轍了,才想出這么個主意,企圖用‘輿論’給老夫人施壓,她不想把兒子過繼給榮壽堂。
當然,這些不過是閑暇之時蕭南和玉簪玉竹她們的閑聊罷了,崔八會不會被過繼,大夫人會不會記恨自己,她還真不怎么在意。
不過有件事蕭南卻很在意,那就是府里的謠言沸沸揚揚,下人們就差當著崔八的面議論‘過繼后。八郎君能繼承多少財產’了,崔八卻仍是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更沒有把此事跟她坦白的意思。
這讓蕭南多少有些挫敗。
人常說。夫妻一體,夫妻如何一體,當然是在發生大事的時候。兩口子能湊在一起有商有量,一起面對問題。同甘共苦。
過繼?這應該不是小事吧?
除夕那日,崔八也在祠堂,崔六都知道的事兒,他沒道理不知道呀。
而且每當蕭南問及此事時,崔八總是一臉搖頭苦笑,一個字都不對她說。
這更讓蕭南懷疑,這廝絕對知道內幕。卻不肯告訴她。
哼,該死的崔八,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娘子?
忍著胸中的一口悶氣,蕭南強堆著笑哄著靈犀去睡午覺,自己打發了屋子里的下人,閃身進了桃源。
如今的桃源,已經跟一個月前大不相同。
一個月前,桃源南側的那數百畝的耕地只被開墾出了兩三畝,其它絕大部分土地上都是雜草橫生,看著就讓人覺得浪費;現如今。最靠近桃源中心腹地的一百多畝土地已經開墾出來,成半月形圍繞著正中央的那百畝青山,金燦燦的一片煞是喜人。
背靠著青山,走近耕田仔細端詳。才會發現,這百畝田地被分成了均分成了三大塊,一塊兒約有三十畝。
其中,最西邊的是水田,此刻正種滿了來此后世的優良稻子,飽滿結實的稻穗把稻子壓彎了腰,齊唰唰的朝人行禮。
中間的是蔬菜地,按照品種和口感分成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每個小方格里的蔬菜都已經成熟,青菜青、白菜嫩、番茄茄子枝頭掛,還有的方格里搭著竹竿架子,黃瓜、西葫和豆角都爬滿竹竿。
最東邊的則是麥田,種得也是后世最高產最優良的品種,據說畝產超千斤呢,此刻也都已經成熟,金黃色的麥穗也微微弓著身,與西邊的稻穗相互敬禮。
耕地的南側外圍則種了一大片的果樹,一行行整齊排列著,一直蔓延到了桃林的邊緣,少說也有幾千棵。而且這些果樹也都是后世插枝改良過的品種,有蘋果樹、梨樹、杏樹、橙樹、芒果樹等等足夠開個果園的果樹。
原本,蕭南沒打算要果樹苗的,在她看來大唐又不是沒有果樹,直接用種子種就好了嘛。
不過奸商小七童鞋說得也沒錯,種子種出來的果樹太過原始,口味和抗病害等方面不如嫁接過的改良品種好。再說了,他給的是兩年的小樹苗,正常環境下,第二年就能掛果。更不用說在桃源這種超逆天的神器里,幾乎是今天栽下、隔天就能收獲,遠比用種子省時間多了。
說到這里,不得不再說一說那位位面奸商。
蕭南雖然被對方‘敲詐’得有些肉疼,但平心而論,小七絕對是個出色的商人。
在兩人交易的那天,小七不但把蕭南清單上列舉的東西全都弄了來,還弄了不少其它的東西。比如剛才提到的果樹苗五千棵,另外還有牡丹花苗、人參等名貴藥材種子,抗生素、鈣片、碘伏等一些常用的西藥,以及一個裝滿了百科全書、中國歷史、隋唐歷史名人研究等電子書籍的筆記本。
當然這個筆記本不能聯網啦,目前只能做一個電子書來使用。
這對蕭南已經足夠了。
是以,當蕭南看到這些東西時,明知道對方是奸商,無利不起早,但還是忍不住多給了小七一整套的大唐茶具,直樂得小七童鞋見牙不見眼。
其實如果小七知道蕭南有了女兒,沒準兒還會給她弄一些奶粉、尿不濕來呢。
但這也不少了,以至于小七交易完,臉上還掛著大大的笑容,賣力沖著‘玻璃’跟蕭南揮手告別,大聲喊著‘再見’(這家伙是真的想再次與蕭南做交易呀)。
目送小七在玻璃那端慢慢消失,那面玻璃也一點點縮小,濃霧漸漸匯攏,最后終于恢復原樣。
直至此時,蕭南才發現,她貌似又被小七賺了一把,嗷嗷。她的那套茶具銀金花茶具一共六件,包括烘培茶葉用的鎏金飛鴻毬路紋銀籠子、存鹽用的鎏金人物畫銀鐔子、放胡椒等調料的蕾紐摩羯紋三足架銀鹽臺、存茶葉末用的龜形鎏金銀盒、碾茶餅用的鎏金鴻雁流云紋銀茶碾子及銀碾軸、以及篩茶葉末用的鎏金仙人駕鶴紋壺門座銀茶羅。
這幾樣全都是純銀質地、鎏金工藝的精品呀,放在后世。少說也要值個百八十萬吧?!
可她竟然被一些在后世值不了多少錢的東西‘感動’了,直接把這足以放進博物館展覽的珍寶拱手送了出去,最要命的是。她還是開開心心的送出去滴。
唉,不管活了幾輩子。她果然不是當商人的料呀。
不過,當蕭南把筆記本拿到竹屋里,打開瀏覽的時候,她驚喜的發現,桃源的系統竟然跟筆記本莫名其妙的融合了,在筆記本的桌面上,竟然有桃源的圖標。
蕭南興奮不已。要知道,桃源的系統一直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比如桃源分幾級,每一級都有怎樣的權限,何時升了級,升為第幾級,這些信息全都是腦中虛擬出現的畫面。
而現在,蕭南激動的點開圖標,清晰的看到桃源系統的界面。界面很簡單,包括宿主(也就是蕭南)。等級(目前為三級),以及耕田、山林、湖泊、牧場等小圖標。
不過,幾個小圖標只有耕田是綠色,其它的都是灰色。
蕭南經過一番思考。推測道:“唔,桃源目前是三級,只能開墾耕田,而山林則是要升到五級才能開啟,至于湖泊、牧場等功能,則要更高等級才行。
有了這個猜測,蕭南又仔細的看了看界面,發現在每個小圖標下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進度條,耕田的自然是滿的,山林下的則亮了三分之二,再有三分之一也能滿了。
蕭南揉揉下巴,“看來,很快就能升級到四級、五級了,呵呵,到那時,山林里就能種藥材,禽獸等動物也能直接拿進來放養到林子里了。”
要知道現在她把動物弄進來,還要進行滴血認主,而且這樣進來的動物,靈智雖然比普通的動物高,但生長速度什么的并不受桃源影響,完全是自然生長。
目前唯二進來的動物也只有小青和小黃。
“哞”
隨著一聲低沉的叫聲,一頭壯碩的黃牛緩緩從竹屋前走過,路過窗子的時候,還格外大聲的吼了一嗓子,似是對主人給它取‘小黃’這樣沒內涵的名字表示不滿。
如果竇懷林在場的話,他一定會嚇掉了眼珠子,這、這不是老神仙的坐騎嗎?!
沒錯,這是那晚蕭南用來嚇唬竇懷林的道具之一,道具之二是騷包鸚鵡小青,道具之三則是幾卷在桃源北側邊緣處存放了十幾天的竹簡。
蕭南之所以選擇北側邊緣,是因為那里的時間對比差最大,足足有70000:1,存放十幾天就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效果。
竹簡上撰寫的也不是別的,而是老子的《道德經》。
這原本是蕭南準備送給圣人的萬壽賀禮,現在只是提前送了。
在‘紫氣東來’的終南山旁,一頭壯碩的老黃牛緩緩而來,牛角上掛著秦漢時的古竹簡,竹簡撰寫的又是道家名篇……呵呵,就算李二陛下再不信鬼神,他也要猜疑一二咯。
而李二陛下真不信鬼神嗎?
蕭南表示質疑。
如果他不信,他也不會在袁天罡大大一通‘忽悠’后,貶了那武姓官員。
這次,蕭南也借小青之口神棍了一把,告訴李二陛下李唐江山有可能被外姓女攛掇的事兒。相信李二陛下聽說后,定會招來袁大大問話,屆時……呵呵,他不信也要信鳥。
“咦,這里還有桃源的地圖和空間坐標點。”
蕭南對著系統界面一通搗鼓,竟然調出了桃源的鳥瞰圖,以及她設在小南山的空間坐標點。
所謂空間坐標點,是桃源系統升級到二級后附贈的福利,通俗點兒說,有點兒類似游戲里的傳送點,一頭設在桃源的竹屋,一頭則設在城郊的小南山。只要蕭南坐在竹屋的竹榻上,便能縮短空間。瞬間到達小南山。
以桃源現在的等級,她只能設置一個坐標點,但這一個坐標點就幫了蕭南的大忙。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創造’出了一個小南山,而且還能繼續保持小南山的‘神跡’。
“嘶,這是——”
又搗鼓了一通。蕭南翻出了個系統附加窗口,窗口的小圖標旁寫著‘位面’兩個大字。不過此刻這個圖標是灰色。
“唔,是不是說,如果我啟動了‘位面’功能,以后便正是加入到位面系統中,可以時常與不同的位面商人交易?”
蕭南托著腮,皺著眉頭用力琢磨著。她滑動鼠標鍵,將肩頭放在圖標上。果然閃出一個對話框。
白嫩的手指在鼠標鍵上滑來滑去,最后,蕭南還是選擇了‘取消’。
有了桃源,她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蕭南不想多生事端。一旦她打開了位面這個窗口,各種莫名的需求和欲望也會隨之孳生,屆時她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更美好她不確定,但絕對比現在更忙亂。
“唉,現實的世界中已經夠讓人忙活了,還是不要再給自己找事兒做了吧。”
蕭南搖搖頭。關上筆記本,摘了些蘋果放到小南山,雪娘子每天都會去,屆時它會把這籃子蘋果帶給阿娘。
用收割機將稻田、麥田全部收割完畢。又用脫粒機將米粒、麥粒弄好,然后用分裝機將這些糧食裝袋,最后讓小黃托運到青山后堆放著。
收割完糧食,蕭南又在菜地里摘了些新鮮的蔬菜,撿幾樣用竹筐裝好放在竹屋前。
忙活完,蕭南閃身又出了桃源。
“郡主,您醒啦。”
玉簪見蕭南出了寢室,忙迎上前來。
“嗯,今兒的暮食都準備了些什么?”
蕭南故作不經意的問道,抬腳出了正堂,往院內的小廚房走去。
“聽玉蓮回稟說,今兒在暖房摘了些茄子、胡瓜,還有窖存的白菘,葷的有新鮮的魚肉,莊子上送來的野兔,以及公主府送來的熊白……她還準備蒸些蒸餅,另外還有湯餅(也就是面條)……”
現在還不到做飯的時辰,玉簪也只能大概的說說廚房里現有的食材。
蕭南點點頭,幾步走進了小廚房,玉蓮正領著一群老中青女人殺魚、剁兔子肉,還有幾個生火的、清洗餐具的……叮叮當當,好不忙碌。
見到女主人來了,眾人慌忙停住手里的伙計,玉蓮帶頭跟蕭南問禮:“奴請郡主安。”
“嗯,不用管我,我就隨便看看,你們都別停手,各自都忙起來吧。”
蕭南隨手在灶臺上摸了摸,不錯,挺干凈的。
其實,她也是多慮了,這會兒不興炒菜,不爆炒就沒有多少油煙。再加上廚房有她的四大丫鬟之一的玉蓮坐鎮,其它廚娘和小丫鬟哪敢懈怠?
玉簪原本也想跟著進來,但小廚房并不大,幾個廚娘、加上燒火丫頭打掃丫頭足足有十幾個人。十幾個人外加上灶臺、廚具、水缸和銅鼎等家伙事兒,蕭南能自由轉身就不易了,再跟進幾個丫鬟,簡直就不能動了。
蕭南也沒讓玉簪進來,開玩笑,她進來時干什么的?玉簪在身后,不就全看到了?
揮手讓所有人各司其職,蕭南一個人溜溜達達的便來到了放置蔬菜的地方,掀開竹筐上的蓋子,狀似查看的拿起一個茄子,點點頭,趁人不注意,便將桃源里摘好的茄子換了過來。
其它的菜也如此處置。
因為是經常做,蕭南的動作還真不慢,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將竹筐里的菜全都換上了桃源菜。
走到門口,拍拍手,蕭南囑咐道:“別忘了給小娘子準備果泥,果子我已經命人往家里送了,這果子少,只留著給小娘子用,明白嗎?”
“是,婢子明白!”
玉蓮忙點頭應是,她作為蕭南的心腹,專門負責辰光院的廚房,時常有人從外面送些新鮮果子,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聽玉簪透過話,據說這些都是小南山出產的,極為珍貴,是專供太極宮的圣品。若不是她們郡主是小南山的發現人兼管理者,還真吃不上呢。
郡主也舍不得吃。果子每每送來,她不是命人給老夫人和大夫人送去,就是留下來給小娘子用。
“嗯。廚房有你在,我很放心。”
蕭南滿意的沖著玉蓮笑了笑,然后轉身離去。
“郡主。小娘子醒了。”
玉竹剛要出來找蕭南,在正堂的廊下與蕭南迎了個正著。忙躬身行禮。
“哦,我的靈犀醒啦。”
蕭南一聽到女兒便心情大好,快走兩步進了正堂。
方氏抱著圓滾滾的小丫頭,見蕭南進來,忙要行禮,被蕭南攔住,雙手抱過女兒。吧唧一口親在靈犀童鞋白嫩嫩的小臉兒上,“哎喲,阿娘的小寶貝醒啦,哎喲喲,瞧這小臉還一臉困乏。你說你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睡,你怎么還這么沒精神?”
“咿呀!”小丫頭還算給自個兒老娘面子,總算回應了一聲。
“呵呵,今兒咱們還沒練習翻身呢,不能再睡了哦。”
說著,蕭南把小丫頭放在厚厚的地衣上。命人拿來逗孩子的道具——兩粒金燦燦的大金桔。
“來來,靈犀,快看,這是金桔哦。你翻過來我就給你哦!”
蕭南跪坐在女兒跟前,手里舉著個金桔用力搖晃。
靈犀趴在地衣上,小腦袋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淺綠色地衣,似乎還在琢磨剛才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怎么變成一片綠油油啦,根本就沒注意蕭南的動作。她的小嘴張成個‘’字,一條晶瑩的液體懸掛在她嘴邊,要流不流的。
不過,靈犀這個動作,遠遠看去,頗像一只趴著不敢動的小烏龜,只逗得蕭南咯咯直笑。
許是蕭南的笑聲太‘銷魂’,又許是靈犀終于不再糾結人為毛會變成地衣,她扭過頭,一雙圓滾滾的大眼就這么直直的看過來。當她雙瞳的焦距對準金桔后,小丫頭的眼睛終于有了靈動,小身子挺在地衣上,騰出兩只小肉手朝蕭南揮舞,嘴里還啊啊怪叫。
“哦,想要呀,那就翻個身兒給阿娘看!”
蕭南將金桔藏到身后,然后用手輕輕捅了捅女兒圓滾滾的小身子,提醒她如何翻身。
小丫頭癟癟嘴,那條銀線終于流了下來。
方氏的動作很快,立刻便用輕柔的細棉巾子將小丫頭的口水擦干凈。
“哎呀,翻了!”
“哎喲喲,郡主,您瞧,小娘子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
“呵呵,再翻一個!”
“哎呀,郡主,小娘子又翻了!”
蕭南和方氏一左一右的圍著靈犀,每人手里拿個金桔,不停的哄著小丫頭聯系翻身。
就這么個簡單的游戲,兩大一小硬是玩了小半天,大的那兩個還樂得哈哈大笑。
天色漸黑,崔靈犀被阿娘、乳娘折騰了半天也累了,最后小身子一躺,直接罷工了。
“郡主,小娘子許是餓了,奴去給她喂些果汁吧。”
方氏極有眼色,她深知蕭南不想讓女兒過度與乳母親近,更不想讓女兒習慣乳母的喂養,便主動提及給靈犀喂果汁。
蕭南點點頭,“去吧,廚房弄了新鮮的蘋果汁,記得溫好后再給靈犀喝。”
女兒越來越大,自己的母乳早就不夠了,方氏那邊估計也勉強夠用,幸好她有桃源出品的新鮮水果可以榨汁給女兒喝,否則她怎么能把女兒養得如此白胖滾圓。
“娘子,郎君回來了!”
廊下的小丫鬟高聲回稟道。
“嗯,知道了!”
蕭南將金桔遞給玉簪,理了理有些亂的衣衫,吩咐玉簪準備煎茶。
不一會兒,崔八一身雪白的麻衣大步走了進來。
“咦,娘子沒陪阿沅一起玩兒?”
崔八展開雙臂,任丫鬟將他的外袍褪去,換了居家的廣袖長衫,換了雙家里穿的錦緞布襪,盤腿坐在了蕭南身側。
這時,玉簪已經端著煎好的茶湯進來,一盞放在崔八跟前,一盞則遞給蕭南。
蕭南輕啜了口茶湯,笑道:“剛玩了小半天,小家伙累了,正讓乳母伺候著喝果汁呢。”
崔八也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點點頭。嗯,溫度剛剛好,不算太燙。便又喝了兩大口。
“哦,讓方氏多用些心,雖已入春。但外頭尚寒,千萬別著涼傷風。”
喝完了茶湯。崔八將空茶盞擱在幾上,抬眼看了看蕭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唉,這段日子我只顧著在外面應酬,家里諸事都交給了娘子,娘子辛苦了。”
蕭南笑了笑,“郎君應酬也是為了前程。我是你娘子,家中庶務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何來辛苦?!”
崔八笑得訕訕,他避開蕭南的目光,隨口找了個話題,“對了,還有兩日就是佛誕日,咱們去歲去法門寺摸了佛牙,今年可還去?”
蕭南回答得干脆利索,“當然要去。正是去年在佛前許了愿,我們才有了阿沅,今年更要去還愿呀。”
崔八連連點頭,他這段日子被白氏迷得暈頭轉腦。忽略了家里,此刻正對妻子女兒愧疚不已呢,如今妻子有要求,而且還是跟女兒相關,他哪有拒絕的道理。
蕭南眸光一閃,故意笑著說:“郎君,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生辰。呵呵,生辰里我也備好了,你呀,也不用這般拐彎抹角的提醒。”
崔八一愣,生辰?是呀,他、他是四月初七生人,佛誕日前一天不就是他的生辰日?蒼天,他竟然‘忙’得忘了自己的生辰?
視線再次與蕭南的眸光相交,崔八更覺心虛,不由自主的偏開腦袋,嘿嘿傻笑了兩聲,“娘子說笑了,我、我險些忘了自己的生辰呢。”
蕭南裝作生氣的搖搖頭,“郎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今年是你弱冠之年,老夫人和大家(指婆母)都說要好好給你辦個生辰宴,你怎么就忘了呢?還有,老相公也幫郎君選好了表字,待郎君行完冠禮就會當眾宣布呢。”
崔八的臉漲得通紅,他最近確實做得過頭了,整天天不亮就出去,天黑才回來,若不是崔家門禁森嚴,他極有可能會夜不歸宿呢。
整天不著家,家里的動靜他就不怎么關注了,這也是他沒對‘過繼’一事有所表示的真正原因。
崔八不敢看蕭南,并不意味著蕭南不敢盯著他看。
跟崔八生活了一年多,蕭南也能從他的表情、神態中看出些什么。
這會兒見他滿臉羞愧,雙眸閃爍不定,便猜到了一二。再加上崔八這些日子的表現,也總有人回稟給她,聯系這位八郎每天出門進門的時間,蕭南悄悄松了口氣,至少,他不是故意在她面前裝傻,他是真不知道家里的風言風語。
思忖片刻,蕭南決定提醒他一番,讓他主動把實情說出來。
“郎君,那日……老夫人說要給郎君好好辦生辰宴,可不知為何,我總看老夫人和大家的神情跟素日不同,是不是有什么忌諱?”
蕭南伸手輕輕搭在崔八的手背上,用力拍了拍,詢問道。
“啊?!”崔八正自責呢,忽然手背上一疼,低頭看到一個白嫩嫩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忙笑著說:“什么忌諱?”他根本就沒聽到蕭南說什么。
蕭南暗自撇嘴,臉上卻不顯,很體貼的重復了一遍,小手不停的摩挲著大手,一副不給答案絕不松手的樣子。
崔八愣了愣,亂飄的眼睛終于對上蕭南的雙眸,足足盯了好一會兒,他才長長嘆了口氣,“唉,這件事我也只是猜測,所以沒告訴你。但現在看來,竟像是真的。”
猜測?
蕭南擰眉,“什么事兒?”
崔八抿著唇,低頭看著幾上的茶盞,良久才道:“除夕祭祖的時候,六郎的‘庶子’、咱們的阿沅都要記入族譜,所以老夫人便請出了族譜。記完后,卻沒有立刻放回去……”崔八難得有眼力見兒一回,沒當著蕭南的面提起自己的庶子。
“老夫人、阿翁和二叔祖圍著族譜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隨后又將阿耶叫了過去,幾個人商量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在族譜上寫了什么,最后才恭敬的將族譜放回供桌的高臺……”
蕭南不解,打斷他的話,“郎君,這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崔八苦笑連連,“出祠堂的時候,阿娘不是跟阿耶低語了幾句?我離得遠并沒有聽仔細。只隱約聽到幾個字,‘八郎’‘過繼’‘大公主’——”
蕭南早就猜到了,不過還是裝著頭一回聽說。滿臉錯愕的問道:“難、難不成相公(指崔澤)要把郎君過繼給誰?等等,最近家里風言風語的,丫鬟婆子還有后院馬廄的馬夫都在竊竊私語。說什么要把郎君過繼給榮壽堂,難道這竟是真的?”
崔八點點頭。一臉愁苦。
老夫人對他好,他也愿意親近老夫人,可這并不代表他愿意過繼給老夫人當孫子呀。因為一旦過繼了,他的父母便成了隔房的伯父伯母,他兄長也成了隔房的堂兄弟……自己的阿耶不能叫阿耶了,疼愛自己的阿娘跟自己在宗法上沒有關系了,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蕭南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張了張嘴,道:“這是為何?崔家子孫繁茂,老夫人為何獨獨看重了咱們?”
崔八飛快的抬起頭,瞥了眼蕭南,又飛快的低下。
蕭南瞧得分明,崔八的眼中多少帶著幾分埋怨。
看來,他也信了‘過繼八郎,向大公主請罪’的說法。
心里冷哼兩聲,蕭南決定把彎了的‘2’掰直了,順便提醒下金屋藏嬌的某人‘外室不是那么好安置滴’‘美人的背后極有可能是鋒利的獠牙’。
只見她故作恍然大悟的說道:“我知道了。老夫人此舉真是用心良苦呀。”
這回換崔八不解了,他皺著眉頭,問:“娘子這話怎么講?”
蕭南仰起頭,用一種你好笨的眼光瞥了他一記。道:“這還不懂,我問你,六郎君的‘庶子’是怎么來的?還不是大兄置了外室,不想卻中了人家的圈套,無奈之下,只好將那孩子接進府里,養在六郎君的名下。三戟崔家捏著這個把柄,讓相公推薦了好幾個那邊的子侄為官呢,為此,連六郎君的差事也沒了。
還有,今年上元節的時候,那邊兒大張旗鼓的弄了個賞燈會,還放出話去,說咱們家的老相公和相公也會出席,結果京中好多仰慕老相公、相公聲名的士子文人和雅士都去了那邊,咱們這兒卻冷冷清清,只有幾個麻衣士子充數……”
說著,蕭南的話音一頓,忽然直勾勾的盯著崔八。
崔童鞋只覺得后脖頸發涼,慌忙抬頭去看,見蕭南滿眼控訴,心里直打鼓,誤以為蕭南要追問他的‘外室’。
蕭南苦澀一笑,“還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去年那個給我下藥的萱草一家子也是那邊崔家的人,老夫人查得清清楚楚,只是沒告訴旁人罷了。”
崔八松口氣,隨即又火上心頭,“那邊竟如此肆無忌憚?把我們雙相崔氏當成什么了?”
蕭南收起苦笑,冷哼一聲,“自然是當成旁脈分支咯。”
崔八語塞,沒辦法,蕭南說的沒錯,人家那邊占著嫡脈嫡支呢。按照宗法制度,嫡支的人就是比旁支的人地位高,有底氣。
蕭南繼續‘掰直’,“人家站著嫡,咱們就弱了三分。所以呀,為了保全咱們家不讓本家一口吞了,老夫人才想著過繼你承繼榮壽堂吧。”
接著,蕭南便把跟玉簪分析的那一套重新說給了崔八聽。
崔八起初還皺著眉頭,一副暫且聽聽的樣子。
聽了幾句,愈發覺得娘子的話有理,聽到最后,他更是連連點頭,“沒錯,娘子說的極是。只要咱們承繼了榮壽堂,也就保住了崔家三分之一的產業呀。”
蕭南見崔八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觀點,頓覺滿意,淺笑道:“我阿娘和我雖不慣以權壓人,但也絕不會任由他人欺負到咱們頭上,我看老夫人也正是看重了這一點。只是,大家(婆母)恐怕會有所誤會。
郎君不在家,不知道那些黑心的鼠狗輩編造的流言,說什么老夫人過繼郎君,是為了向我阿娘和我賠罪。
真是笑話,那件事都過去一年了,阿娘和我若是真計較,阿槿、萱草還有命在?哼,無非是有那么幾個庶出的,早就惦記著老夫人的產業,見自己不能承繼,便造謠誣陷咱們,真真厚顏!”
崔八遲疑了下,目光接觸到蕭南清澈的水眸,回想起這幾個月來尤其是女兒出生后這三四個月來蕭南的種種,用力的點點頭:“沒錯,這樣的小人最是可恨。”
四月初七,崔家賓客盈門。
崔幼伯的冠禮由祖父崔守仁主持。
行完冠禮,當著滿座賓客的面兒,崔守仁賜了表字,“……字肅純。肅,持事振敬也;純,文也,純,好也,貴純之道也。”
還不等眾人恭喜崔八‘成人’,老相公又當眾丟出一顆重磅炸彈,只見他老人家捧出族譜:“……崔幼伯過繼榮壽堂為嗣孫,日后承繼榮壽堂,望爾肅敬純孝,將崔氏榮壽堂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