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美好的時刻瞬間被打斷,屋子里剛剛營造出來的一絲旖旎也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南的理智迅速回籠,想到剛才心底的那一絲悸動,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崔幼伯則有些氣惱,他明明已經看到了娘子眼中的絲絲情意,正準備趁勢追擊,爭取解開娘子的心結,增進夫妻間的感情呢,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忽然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努力瞬間化作烏有
若不是還記得楊是他自幼一起長大的表妹,崔幼伯早就跳起來罵人了
饒是如此,崔幼伯也忍不住暗怪楊來得不是時候他又不是只在家呆一天就走,表妹什么時候派人來送東西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
心里嘆著氣,崔幼伯記起在洛陽時對娘子的許諾,他并沒有開口,而是做出一副‘全都有娘子’做主的神情,靜候娘子發話
沉默片刻,蕭南平靜的說道:“哦?楊家小娘子送了什么來?讓人拿進來吧”
門外小丫鬟不知道自己饒了主人的好事兒,聽到召喚,忙引著楊身邊的魏紫走了進來
魏紫手上抱著一個靛青色的包袱,半低著頭,恭敬的進了廳堂,數著步子,來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時,屈膝行禮:“奴請郎君娘子安!”
蕭南隨意的擺擺手,“嗯,無須多禮我與郎君剛剛返京,一時也沒騰出時間去看望小娘子,不知小娘子這些年可好?家中奴婢侍奉的可還盡心?有沒有人欺侮∧鎰櫻俊
魏紫頓了頓,她聽出蕭南話里的意思,竟是嫌她家七娘太‘著急’,主人剛剛返京,她就顛顛的派了丫鬟來
不過,一想到七娘相思甚苦淚眼婆娑的樣子,魏紫裝作沒聽懂低頭行了個禮,恭敬的回道:“好叫娘子知道,郎君與娘子離京后,我家七娘除了思念家人身體蝏行№淥囊磺卸己眉抑信臼譚畹囊布瞇乃檔秸飫錚掛壹移吣鎩行弧鎰印
崔幼伯和蕭南齊齊挑眉,顯然都有些好奇
魏紫抬起頭,目光無畏的迎上蕭南的雙眸輕聲道:“多謝娘子臨行前的周密安排,每隔三五日都命人送來新鮮食材和珍貴藥材,每個月格外送來二百貫錢……有了娘子的這些‘饋贈’,我家七娘生活的很是‘舒心’”
蕭南聞言嘴角微微勾起,看來她的一番‘好意’,被某位心思纖弱的表小姐誤會了呢
蕭南如此大方的派人送東西送錢,不過是她某個計劃里的需要罷了,順便也在崔幼伯跟前賣個人情,并不是誠心針對楊
可依著楊敏感纖弱的神經,又有阿槿之前的擠兌諷刺,她見了蕭南送來的東西,沒準兒還會誤以為蕭南這是故意的用這些食材和銀錢提醒楊,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更要對主母的‘賞賜’感激涕零
楊是不是真的這么想,蕭南不確定,但她聽了魏紫的這番話后,卻可以肯定,至少楊的這個貼身丫鬟是這么認為的否則她也不會加重那幾個詞的語氣
崔幼伯卻沒有多想,三年前,蕭南曾特意告訴他,表妹是榮壽堂的人,如今只不過暫居榮康堂,她的日常開銷理應由榮壽堂支付
如今聽了魏紫的話,崔幼伯不但不會覺得蕭南借此羞辱了表妹,反而覺得娘子為人大方處事公正
在如何對待表妹的問題上,娘子也兌現了她的諾言――除了名分,蕭南將竭盡所能的善待楊
恩恩,每個月二百貫錢,比蕭南這個娘子領的份例都多呢,足見娘子是真的很優待表妹呢
魏紫說完這話,滿心消的看著崔幼伯,消他能聽出自己話里的暗示,進而幫七娘做主
沒想到,她等了好半天,卻不見崔幼伯開口她悄悄抬起眼皮,瞥了眼崔幼伯,卻不經意的看到他正用一種信任獾哪抗飪醋派聿嗟南裟稀
魏紫的心頓時跌入低谷,一時間,她很是為七娘不平別人不知道,她是七娘的貼身侍女,卻非沖楚七娘的心思
當初楊為何來崔家?楊對那個青梅竹馬的表哥抱有怎樣的心思?在過去的幾年里,楊日日夜夜思念的又是誰?在失去摯親的打擊下,楊又是為了誰才堅強起來?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魏紫非沖楚
但她越是清楚,就越不待見崔幼伯夫妻的融洽
跪在這樣一對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的夫妻面前(至少在魏紫看來兩人是如此關系),魏紫甚至有種羞愧的感覺――她家主人可是面前男子的侍妾呀,且還是個無關輕重的侍妾
蕭南見魏紫表情復雜,一會兒是氣憤,一會兒又是羞惱,如今更變成了無奈
頗為玩味的勾了勾唇角,蕭南說道:“唔,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不值什么的,只要你家小娘子過得舒適,身體康漿郎君與我也就放心了”
崔幼伯在一旁聽了,贊許的連連點頭
蕭南又道:“對了,方才說楊家小娘子命你來送東西?東西帶來了?”
魏紫聽了這話,這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將手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解開,露出幾件疊好的衣服襪子,以及若干個精巧的荷包
“這是我家七娘親手縫制的,為了答謝娘子的悉心照顧,我家七娘特意尋了玉竹打聽了娘子的尺寸和喜好,在自己的私房里選了上好的料子,每日趕工,足足做了一個月才做好的還請娘子不要嫌棄”
魏紫說得很明白,這些布料都是楊當初從家里帶來的,不是崔家的東西另外,人家一病弱小娘子,為了表示誠心,硬是拖著虛弱的身子趕工一個月,才縫制了這些衣物,但凡是有點兒良心的人,都不該嫌棄拒絕
蕭南又是淺淺一笑,不輕不重的說道:“嗯,小娘子費心了玉簪,把東西收好對了,我在洛陽準備了些特產美食,還有些精巧布料和首飾,待會兒你命人給小娘子送去”
魏紫輕咬下唇,許是心里有誤會,不管蕭南說這話是無心還是有意,魏紫總覺得她的輕視自家七娘
深深吸了一口氣,魏紫實在忍不賺還是提了一句,“還有一事,婢子不知該不該回稟娘子?”
該不該?
蕭南眼中閃過一抹冷嘲,什么叫該不該?如果真是個懂規矩明道理的,也應該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而不是假惺惺的問一句‘該不該’
想來,應該不是什么好話
蕭南不動聲色,‘嗯’了一聲,道:“什么事?但說無妨!”
魏紫垂下眼皮,回稟道:“前年圣人班師回朝,吾家小郎君也回來了,雖受了些傷,但終歸活著回來了蒙圣人恩典,還得了個右監門校尉的官兒,品級自是不如郎君,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官身,楊家也有了興復的消”
蕭南的右眉微挑,心里暗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告訴她楊家不是絕戶,楊也有兄長幫她撐腰嗎?
魏紫的話已經不算是暗示了,而是明晃晃的直言,連一旁不準備插手的崔幼伯都聽了出來,眉頭更是扭作一團
沒錯,崔幼伯也聽說了,楊家小郎從遼東活著回來了,且還熬了個武官兒,但他只是楊家的庶子呀,與嫡出的楊并不親厚
雖不想說已逝長輩的壞話,但崔幼伯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那個姨母對姨丈的侍妾和庶出子女都很不好
否則,楊家小郎也不會被打發到戰場上掙前程
楊家小郎幾乎是被小窒踢出了楊家,他心中對小窒定是滿心怨恨
似這樣一個庶兄,他能對楊好?
崔幼伯想到了很多,他甚至開始陰謀論了,忍不住在心底猜測,難道有人攛掇表妹,讓她與庶兄‘和好’,進而達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借當年他與表妹偷吃了禁果而要挾崔家,亦或是通過表妹跟崔家拉上關系?
時隔三年,崔幼伯遠比當初成熟許多,他也明白,那時他的‘一時沖動’,如果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成為他人生的污點,也有可能影響他的仕途
如果現在活著的是楊的嫡親兄長,崔幼伯并不的他們會借此生事,但庶兄,且對楊家沒有歸屬感的庶兄,他會有什么樣的算計,崔幼伯就不敢確定了
下意識的,崔幼伯扭頭看向蕭南,無聲的詢問著
蕭南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扭頭看了看眼崔幼伯,心里嘆了口氣,然后笑著對魏紫說:“哦?有此事?太好了,楊家姨母和姨丈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
頓了頓,蕭南又道:“說起姨母和姨丈,他們的四年之祭也過了,小娘子出了孝,她與郎君的喜事也該辦一辦了”
魏紫心里暗喜,她之所以提起楊小郎,為的就是提醒崔幼伯夫婦,不要對七娘始亂終棄,如果他們以為楊家沒人了,想欺侮七娘,外頭那位楊小郎第一個不答應
蕭南扭頭看向崔幼伯,夫妻兩個對視一會兒,然后齊齊點頭
最后,由蕭南開口,“這樣吧,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那天咱們擺宴席,接表妹進府吧”
崔幼伯點頭,“一切都聽娘子的”
夫妻兩個就這么商定了,他們都沒有留意,廳堂里側的寢室里,崔靈犀小盆友并沒有睡覺,而是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面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