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還是老的辣。
兼之長公主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只看了幾眼,便猜出女兒是有要事來尋自己商量。
她一屁股坐在單榻上,沖著蕭南揚了揚下巴,“坐下慢慢說!”
蕭南應了一聲,盤膝坐在長公主手邊的位子上。
“阿娘,什么都瞞不過您,女兒確實遇到了為難事兒”,她深吸一口氣,將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碰到長公主近前,道:“阿娘,您先看看這玉佩。”
長公主挑了挑眉梢,順手將玉佩握在掌中,先贊道:“唔,玉質不錯,是件極好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她輕咦了一聲,狐疑的目光落在蕭南臉上。
蕭南知道長公主已經親身感覺到了玉佩的效用,她緩緩點頭,“正如阿娘所想,此物不凡。”
長公主放開手心,輕輕摩挲著玉佩,然后將玉佩交還給蕭南:“既是好東西,那就好好的收起來,以后傳給孩子們,也算是一件傳家寶了。”
“阿娘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崔家的傳家寶,”
蕭南接過那玉佩,重新戴在身上,簡單將自己如何得到玉佩的過程講了講。
長公主點頭,道:“崔老夫人是個重情之人,而姑母亦是重信之人呀。”難怪這兩位能相交五六十年,原來其中還有這些情分呢。
接著,她話頭一轉,問道:“難道你說的為難之事與此物有關?可是崔小子知道了有什么其它的想法?”
難道這混小子又要寵妾滅妻,想把傳家寶交給個妾。
嘖,不能怪長公主把崔幼伯想得不堪,實在是這廝的不良記錄太多。
蕭南嘴角抽了抽,忙解釋道:“確與此事有關,不過與郎君無關。郎君知道此事后,便將此物交給我保管,還說待以后長生娶了娘子,再傳給兒媳。”
長公主臉色這才又變回平常。嘴里仍沒好氣的說:“還算他腦子清楚。”(崔大喊冤:岳母,您說的是過去,現在小婿的腦子清楚著呢!)
蕭南訕訕的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用極低的聲音道:“另外,兒偶然發現,此物還有一項神奇的功效,它可以驗毒。”
長公主先是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當真?”
蕭南用力點頭,“兒已經試過了,砒霜、鶴頂紅、千機等劇毒都能驗出來。”
“哦。竟有如此神效?”
長公主眼中滿是驚喜,她叮囑女兒道:“既是如此,你更要穩妥的收好,對外也不要亂說。”
身懷異寶,難免被人覬覦呀。
尤其是豪門之中,陰私之事太多了,下藥、用毒什么的更是平常。
倘或被人知道了蕭南手里有這樣的奇寶,那些人或許不敢明搶,但肯定會暗中算計呀。
哦。對了,還有宮里,后宮那些女人們對此物也是非常需要。
萬一哪個起了歪心死,蕭南是防不勝防。
蕭南見長公主知道了如此寶貝,卻沒有半分收為己用的想法,反而為她擔心,她便知道。長公主是真心關愛她。
亦是徹底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
對此,蕭南曾有過擔心,邏邇婆娑寐曾直言她是一縷幽魂,根本不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且到死的時候,邏邇婆娑寐還不肯改口,直言蕭南是妖物,留著她定會禍及家人。
邏邇婆娑寐雖然被新君定了罪。但他也確實有些神通,對于他的話,還是有不少人相信的。
那時蕭南就在擔心,長公主也許不會全信了那妖道,但心里保不準會有什么懷疑。
倘或因此而心生間隙,那、那對她而言。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娘家為她撐腰,但她絕不想失去長公主這個母親。經過十年的相處,蕭南早就把長公主當做自己的母親來看待了。
試想下,誰想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厭棄呢。
所以蕭南一直都惴惴的,唯恐哪里做得不夠好,讓長公主愈加懷疑,最后厭棄了她。
蕭南該慶幸的,幸好長公主有了雙胞胎,分去了大半的注意力。
否則,若是長公主還像過去一樣關注蕭南的話,她早就察覺到蕭南的不對勁了。
此刻,蕭南是徹底放心了,她直接挪到長公主身側,雙手抱住長公主的胳膊,低聲道:“還是阿娘對我最好。”
長公主笑得一臉慈愛,伸手撫摸了下她光潔的臉頰,笑罵道:“都多大的人了,自己女兒眼瞅著都能說親事了,你還在阿娘跟前撒嬌?!”
蕭南不管,固執的抱著長公主的胳膊,像個小貓咪一樣,不住的用臉頰蹭著。
長公主無奈,只得任由她耍賴、撒嬌。
好一會兒,長公主才用力戳了戳她的額頭,“還有呢?你不會只想告訴阿娘你得了個寶貝吧。”
再說了,這是喜事,哪里是什么為難事了。
蕭南回過神兒來,不過她仍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母親身上,“今日,圣人宣女兒進宮,詢問了下學院學生的情況。”
長公主點點頭,帝后正在為皎皎挑選駙馬,而京中權爵人家的子弟們有一半都在蕭南的積微學院,皇后想了解備選人的情況,找蕭南這個校長問問,倒也在情理之中。
當然,至于帝后具體詢問了蕭南哪個的情況,長公主沒有追問,因為皎皎駙馬的備選人具體都是誰,她比蕭南還要清楚,其中有好幾個都是她推薦給圣人的。
而最后帝后會選擇誰,長公主更不會在意,反正她本來就是借皎皎的婚事釋放善意,如今目的達到了,皎皎會嫁誰,就不是她操心的問題了。
蕭南左右看了看,確定屋里沒有外人,她才抻著脖子湊到長公主的耳邊,輕輕蠕動了嘴唇。
長公主聞言,身子一僵,旋即陡地坐直。目光直直的盯著蕭南,顫音問道:“你沒有看錯?”
蕭南輕輕松開纏著長公主的雙臂,抿著唇,緩緩點頭。
“嘭好個不知死活的賤人!”
長公主一巴掌拍在身邊的隱囊上,她與蕭南不同,龍椅上坐著的是她嫡親的弟弟,一想到有人會傷害到皇帝,長公主擔心的同時。她胸中的怒氣都要炸開了。
誠然,蕭南在承慶殿里發現了毒物,最有可能受害的是皇后,但長公主卻不這么想。不管那人想謀害誰,她能在皇宮下毒,定是有些手段的。
今日她可以毒害皇后,明日就會毒害皇帝。
這是個禍害,必須鏟除。
而且,也不能排除那人直接朝皇帝下毒的可能。
長公主的腦子就像一臺超負荷運轉的機器,飛快的想著各種可能。
最后,她神色肅穆,低聲對蕭南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切莫在旁人面前留了風聲。“
蕭南忙道:“除了阿娘,再無第三個人知道。”
長公主贊許的看了女兒一眼,然后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對了,阿娘要向你借一樣東西——”
不等長公主說完,蕭南便直接將玉佩又解了下來,雙手捧給她。“阿娘只管拿去,若是有需要,此物獻給阿舅也無妨。”
長公主卻微微一笑,“不,我說借用就是借用,待事情了結了,定將此物還給崔家。”當了幾十年的長姐,長公主這點兒信心還是有的。
蕭南聽長公主說得霸氣。也不由得笑了,連聲道:“阿娘的話,我自是信的。”
長公主心急如焚,顧不得跟蕭南說笑,直接站起身:“事不宜遲,我要馬上進宮。”
蕭南卻有些擔心。猶豫著說:“阿年,天色都晚了,宮門也要下鑰了,您若進宮,勢必要叩閽,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那人能在皇宮下毒,能力、人脈應該都不弱,這次若是失敗了,保不準還有下次。
最保險的方法,應該是找出幕后元兇。
且那人下毒,并不是直接給人服毒,而是將毒物攙在了某樣東西里,讓人在不知不覺間中毒身亡。
畢竟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后,突然暴斃,定會有人詳察,除非那人已經做好了謀朝篡位的打算。
這樣下毒還有個好處,就是不引人注意,哪怕發現了什么不妥,其中經手的人多,想查根源都查不到。
幕后之人便能悄無聲息的潛伏,待時機成熟了,再來個卷土重來。那才真是防不勝防呢。
長公主腳步一頓,方才她是急著救人,一時疏忽了,經蕭南一提醒,她立時明白過來,“你說的沒錯,決不能打草驚蛇。”
重新坐回單榻,長公主沉思片刻,道:“你說圣人詢問了學院學生的情況?”
“是。”蕭南答得干脆利索。
長公主輕輕摩挲著玉佩,漸漸有了主意,“好,皎皎的婆家要定下來了,接下來便是給她擬定封號,我明日進宮與圣人說說此事。”
她是長公主,可以任意出入宮闈,但也要有個由頭呀,畢竟皇宮不是她家的后花園,她抬腿就能去。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樣也不會引起那下毒之人的警覺。
蕭南忙附和道:“是呀是呀,還是阿娘心疼侄女。”
母女兩個又閑談了幾句,蕭南這才告辭離去。
臨行前,她又去正堂看了看太夫人,見老人家已經睡著,她這才放心走人。
回到葳蕤院,蕭南的心仍靜不下來,她知道以長公主的手腕和人脈,定能將此事處理妥當。
可不知為何,她還是覺得不安,總想找個人商量一二,腦海中更是浮現出崔幼伯沉著、穩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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