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終于來了!
之前心里藏著事兒,且不知那事什么時候到來,蕭南的心總也無法安寧。
如今,事情爆發了,就好像樓上的第二只靴子終于扔了下來,她雖身心疲憊,卻有種心安的感覺。
長長吁了口氣,蕭南極力用平緩的語氣道:“哦?竟有此事?許是京兆府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吧。”
頓了頓,蕭南也不管這個說法能不能服眾,柔聲吩咐:“既然今日出不了城,那就索性在府里住上一晚,明日再出城也不遲。”
送信的人亦是崔家的家生奴,其家人大部分都在榮康堂,之前跟著崔令文在驪山,不能時常見到家里人,這會兒聽了蕭南的話,忙點頭道:“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至于主人說的話值不值得推敲,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奴婢所能關注的了。
一臉感激的朝著蕭南行禮,旋即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剛剛打發走那小廝,玉簪便趕了進來,疾步走到近前,低聲道:“夫人,情況有些不對勁,婢子著人去外頭看了看,發現街上除了京兆府、金吾衛,還有一些瞧著眼生的衛軍。觀其甲胄和佩刀,似是千牛衛。”
蕭南雙眉微挑,“千牛衛?下頭的人沒看錯?”
千牛衛是皇帝的親衛,除了皇帝,沒人能調動他們。
而在蕭南所知道的計劃中,似乎并沒有動用千牛衛這一節。
難道……蕭南的心跳莫名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
玉簪用力點了下頭。“婢子也有些納悶,是以反復詢問了好幾遍。出去的人回來非常肯定的說,他們絕沒有看錯。”
似崔家這樣的豪門世仆。清楚的分辨出官員品級、十二衛的甲胄配置,這是起碼的常識。畢竟京中多權貴,一個不留神,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止本人受責罰,還會給主人家惹禍。
一個合格的世仆,絕對不會犯這種錯的。
更不用說玉簪派出去的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專業人才’,更是不會在這方面看走眼。
蕭南心里也清楚,那些人還是她命人專門挑選、統一培訓的呢。她雖沒有親見,但他們的能力卻是經過實際驗證過的。
方才她那么問,不過是一種不安的表現罷了。
想了想,蕭南說:“照此說來,情況確實不對勁。這樣,你先將大部分人都撤回來,只留幾個機靈的,隨時關注外頭的動向——”
蕭南聲音一頓,忽然壓低了聲音:“尤其是皇城的動向。”
玉簪心下一凜。偷眼看了下蕭南的表情,然后立刻垂下頭來,恭敬的應聲:“是!”
主仆兩個正低聲談著,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鼓聲。
兩人立刻住了口,下意識的抬頭循聲望去,心里還默默數著數。
鼓聲響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玉簪轉過頭,正好碰到蕭南嚴肅的眼神。主仆兩人對視了片刻,然后又飛快的轉開。
“還不到時辰。暮鼓竟也提前了,難道——”
蕭南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故意詢問。
玉簪皺起眉頭,用極低的聲音道:“夫人,婢子覺得您猜得沒錯,宮里定是出了什么事兒。為防萬一,咱們是不是早作準備?”
好歹也是經歷了一次京城變亂的人,玉簪這點兒警惕心還是有的。
蕭南也猜到了,心中卻愈加不安,這、這跟計劃中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呀。宮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不但提前關閉了城門、坊門,還出動了大批的千牛衛負責京中主要街道的治安。
諸多現象都指向一個結論,那就是宮里出事了,而且極有可能是圣人遇到了什么問題。
可到底是什么問題呢?
那下毒之人又開始動手了?
不可能呀,皇帝手里還拿著那玉佩呢,別說是直接給他喂食毒藥,就是周圍有毒物出現,他也能察覺。應該不會輕易中招。
可若是旁人出了事,根本不會有這么大的陣仗呀。
不過,玉簪有句話說得對,不管宮里出了什么事兒,她必須早作準備。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有些事已經超出了她與長公主的預計,對方手里果然有殺手锏,且人家已經出招了。
如果她還按照老計劃行事,極有可能陷入被動、甚至危險的境地。
思及此,蕭南忙附到玉簪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吩咐了幾句。
玉簪起初的時候還鄭重的點頭,表示自己定會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
但聽著聽著,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最后更是滿眼驚慌的看向蕭南,無聲的詢問著什么。
蕭南滿眼說話,只定定的回視玉簪,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只相信你,所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玉簪死死咬著后槽牙,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她字字鏗鏘的回道:“郡主,您放心,婢子定會將此事辦得妥妥的。”
玉簪一時激動,竟又稱呼起蕭南的舊年封號來了。
蕭南聽出她話里的決然,忽扯了扯嘴角,強笑道:“有你在,我當然放心。”而且,她也不會任由匪人來傷害她的家人和忠仆。
與此同時,瑤光院西跨院的武五娘也在跟她的‘忠仆’談心。
“你沒聽錯?那邊果然出事了?”
武五娘斜倚在南窗下的矮榻上,手里拿著一柄描金繪牡丹的團扇,半瞇著眼睛,低聲問道。
“好叫姨娘知道,婢子聽得真切,玉簪正召集家中的護衛,說是葳蕤院丟了一件要緊的東西,正滿院子抓小賊呢。”
阿琴跪坐在榻前的直柵足踏上。雙手成拳輕輕給武五娘捶腿,嘴里低聲回稟著。
“鬧賊?哼。蕭氏也就這點兒本事了,竟然想出這么個借口。”
武五娘撇了撇嘴。滿臉的不屑。外頭又是關城門、又是提前宵禁的,正常點的人家,都會關閉門戶,圍攏護衛,以確保家中大小的安全。
可蕭南,竟以抓賊為名,將崔家的所有護衛都調集到葳蕤院,連榮壽堂的大門都不顧了。
不是她瞧不起蕭氏,這個女人。行事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阿琴低著頭,臉上閃過一絲不安,說實話,之前武姨娘出手闊綽,又肯委她以重任,所以阿琴樂意幫武姨娘做事。
但最近一段日子,武姨娘交給她的差事越來越危險,今天更直指當家主母,阿琴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鬟。饒是她受家庭的影響頗有幾分見識,那也是相對于普通丫鬟來說。
她的這點兒小見識,慢說跟主人想比了,就是主院那些三等丫鬟。她也比不了呀。
可如今,她卻要跟著武姨娘一起謀算夫人,她、她真心沒底呀。
這種事兒。成了自是一家子富貴榮華。
可若是敗了呢?
她們一家自曾祖起便是崔家的私奴,身契什么的全都在夫人手里攥著。真出了什么事兒,一家老小統統沒有好下場。
咬著唇。阿琴再次向武姨娘確定:“姨娘,夫、夫人果然做了那件事?”據說會禍及全族的大事,一旦此事爆發,不止崔家的主人會被嚴懲,就是她們這些奴婢也將受到株連。
這也是真正促使阿琴徹底投向武姨娘的原因,她可不想一家子都成為官奴,幾輩子都翻不過身來。
“怎么,我還騙你一個小丫鬟不成?”
武五娘睜開眼睛,沒好氣的丟給她一個白眼。
“不敢不敢,婢子只是、只是——”怕呀,長到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做這種陷害人的事兒呢。
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武五娘最見不得阿琴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心里冷哼一聲,若不是手邊實在沒人可用,若不是看在阿琴一家在榮壽堂頗有根基的樣子,她才不會用這個膽小如鼠的蠢貨呢。
不過,現在還要靠她們一家為自己效力,還需籠絡她,武五娘只得壓下心底的厭惡,放柔了語氣,道:“你放心吧,我的性命也只有一條,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豈會輕易出手?”
阿琴眼中仍帶著幾分不安。
武五娘只得繼續安撫:“你且等著,用不了多久,外頭就會有動靜。”
正說著,阿棋匆匆的跑了進來,急聲道:“姨娘,天使來了,說是宮里貴人宣夫人進宮呢。”
武五娘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終于來了!
另一邊,蕭南聽了天使宣讀的圣人口諭,心里咯噔一下,這也與原計劃不符,宮里果然出事了。
她沖著玉簪使了個眼色。
玉簪會意,悄悄塞給天使一個鼓鼓的荷包,不想天使收了荷包,卻不肯透露一絲消息。
蕭南無奈何,只得跟著天使出了院門,臨行前,她又丟給玉簪一個眼神。
玉簪用力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辦成那件事。
蕭南忐忑不安的上了馬車。
馬車飛快的離開崇仁坊,駛入朱雀大街,蕭南悄悄撩起車窗簾子打量車外,果然,原本熱鬧的街市,如今變得冷冷清清,大道兩側分布著肅穆而立的持刀衛兵。
不知是不是錯覺,蕭南覺得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股詭異的氣氛當中。
兩刻鐘后,馬車來到皇城,蕭南下車,換乘肩輿來到宮城,入了太極宮,來到圣人日常居住的兩儀殿。
經過內侍通傳,蕭南緩步走進正殿,剛踏入大殿,她便察覺了不對勁——圣人不在,長公主也不在!
“大膽蕭氏,你可知罪!”
蕭南正偷眼打量四周,主位上卻傳來一記嬌聲斷喝……
ps:要開新書了,某薩又陷入了各種糾結、各種擔心中,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