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李二突然大聲叫道。
“皇上”一個當值太監聞言馬上推開大門,前來聽令。
李二淡淡地說:“轉朕的話,讓長樂在宮中多陪皇后幾天,最近非議有些多,暫且就不要出去了。”
“是,皇上。”那太監聞言,馬上應命退下。
很明顯,長孫皇后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李麗質,說不定女生外向,很快崔敬、劉遠等人就會得知,這樣一來,劉遠那小子再一次全身而退,一二再,再二三敗在劉遠手里,李二自然不能服氣,這一次雖說有長孫皇后出馬,不能對他怎么樣,不過說什么也要拿一個彩回來。
要不然這氣不順呢。
雖說朝廷的大軍尚未班師回朝,候君集等人還要在吐蕃對松贊干布的殘余勢力進行圍剿,鞏固勝利的果實,但是先行歸來的揚威軍已帶回了戰勝的消息還有一干包括松贊干布在內的實際統治者,吐蕃的滅亡,只是時間的問題,就在揚威軍回到長安的第三天晚上,李二在宮中設宴,邀請文武百官還有揚威軍表現突出的將士赴宴,算是為他們開的慶功宴。
可是,這次重要的宴會,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人物:揚威軍的主將兼靈魂人物劉遠,席間的氣氛有些尷尬,以崔敬為首的官員向李二求情,而在場的揚威軍將士幾度請李二高抬貴手,把揚威將軍劉遠放出來,可是李二左右支語,和稀泥,轉話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一直不肯松口,這倒讓崔敬等人非常郁悶,可是偏偏沒有辦法。
連崔敬等人的話不起作用。至于關勇、候軍等人,更是人微言輕,說話都不頂用,以至這場應功宴有些不論不類。有一種很壓抑的氣氛,李二刻意不談此事,崔敬就是經驗再豐富、臨場應能力再強大也沒用,畢竟一只巴掌拍不響。
若是別的過錯,眾人還能替他求情,而且求得理直氣壯,可偏偏是女人這方面的事,誰也不好說,何況劉遠招惹的,還是皇帝的最疼愛的女兒。有婦之夫啊,還弄出什么私訂終身什么的,這事可是頂天了,別人就是想替他求情,也不好開口。
酒醇菜香。皇宮的御廚做出來的菜,非常美味,可是在場的人吃得不是怎么痛快,就是喝酒互動環節,氣氛也可以用平淡來形容,給人的感覺并不是得用歸來的慶功宴,反而像一個流水宴一般。平淡如水。
終于,等崔敬等人準備告辭之時,李二突然叫住崔敬道:“崔愛卿請留步。”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崔敬一臉疑惑地說。
“最近忙于政事,兩家也甚少往來,皇后聽說崔愛卿的元配夫人亡故后,至今尚未立正室。這可不好,莫非是看中哪個女子,虛位以待?若是如此,大可說出來,皇后愿為崔愛卿作一次冰人。”
崔敬心中一動。連忙應道:“有負皇后關心了,不過微臣只想以事業為重,娶妻納妾一事,暫不考慮。”
“愛卿真是忠于職守,此乃大唐之福。”
“不敢,若言皇上沒有別的吩咐,尋微臣告退。”
李二點點頭,然后揮揮手,崔敬很快就退了出去。
長安崔府,偌大的書房里只坐著兩個人,這兩人正是清河崔氏的當權人物,族長崔尚和工部尚書崔敬,從皇宮赴宴歸來,二人就回到書房,共商對策。
這是兩人的習慣,一旦有事,兩個就會坐在書房里商量對策,也算是統一意見,共同進退。
“三弟,皇上的態度,還是不明朗啊,看樣子,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消停。”崔尚嘆了一口氣,有些郁悶地說。
“是啊”崔敬點點頭說:“若然這么容易放手的,當日在十里長亭就能解決,無須留到今日。”
崔尚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劉遠這小子,簡直就是爛死扶不上墻,現在的他,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天下的美女何其多,為什么偏偏要招惹公主?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在崔尚眼中,功成名就,貪戀一下女色,并沒有什么過錯,在位者,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就像自家三弟崔敬,那也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家外有家,享盡人間美色,只要不惹人非議、不招來禍患就行了,但是劉遠卻玩大了,招惹了大唐最有名氣、最得寵的公主,這是捅馬蜂窩啊,簡直就是自找麻煩,他不怪劉遠風流,而是怪劉遠辦事沒有分寸。
女婿也是半個子,本想取笑一下三弟有“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過一看到崔敬那一臉鄭重的臉色,又說不出口了。
子嗣稀落啊,一生閱女無數,享盡艷福,最后只得一個女兒,可以說,崔敬前半生是圍著前程轉,到了后半生,那就是圍著女兒轉,為了崔夢瑤,他還真沒少費心,不像自己,兒女加起來十多個,就是沒了幾個,那香火一樣可以延繼。
“三弟,三弟,你在想些什么?”看到崔敬久久不能出聲,崔尚忍不住發問道。
崔敬這才醒悟過來,有些無奈地說:“大哥,我沒事。”
“剛才告辭時,皇上把你留了下來,你們說些什么?”
“是客套,其實是也是暗示。”
崔尚好奇地說:“哦,暗示?是與劉遠那小子有關嗎?”
“大哥果然厲害,一猜就中”崔敬也不賣關子,徑直說道:“以我的推測,劉遠的性命應是無憂,皇上其實對招他為婿一事,也并不排斥,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一來劉遠的確有那個實力,二來招了劉遠,我們士族也少了一個人才,對皇權有益無害,吐谷渾不過是一個彈丸之地的小國,以這種小國尚能和親,用和親來安撫,對一個能滅掉吐蕃的人才進行安撫,有何不舍?在安撫和親上,我們的皇上。那是從不吝嗇公主的。”
這話也得到崔尚的認同,從李二的妃子和所招的駙馬,其用心就可見一斑,崔尚聞言點點頭說:“可是劉遠一直還關押在天牢沒放出來。也不準任何人探視,這是何解?”
崔敬冷笑地說:“這就是剛才他留我的目的,表面關心崔某的正室之位,很顯然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劉遠他舍不得殺,不過劉遠在眾目睽睽之下壞了公主的清譽,此事也不能這樣的了了,再說皇上曾對長樂公主有過承諾,如此一來他的用意就明顯了。那就是為長樂公主進劉府所謀劃,他突然提起崔某的正室,實際意思他在敲打我們,長樂公主要坐正室,嘿。那置夢瑤什么位置?”
混了幾十年官場,崔敬若是邊這么明顯的小道道都看不出來,那么這些年還真活在狗身上了。
崔尚楞了一下,很快苦笑地說:“若是不答應,只怕劉遠就出不來,對了,三弟。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能怎么回,不敢一口拒絕,只能說暫未考慮。”
“呵呵,這可不像三弟的性格啊。”
崔敬面帶苦色地說:“唉,夢瑤為此事,二天不見。整個人都焦悴了,你說讓我這個做爹爹的,還能怎么樣?”
就在崔敬在皇宮赴宴前,崔夢瑤攜著外孫大寶回崔府,一看到崔敬就哭得稀里稀嘩的。為了救劉遠,還給自己這個做爹的給跪下了,讓他一定要救劉遠,若不然孤兒寡母的就活下去了,不知是不是女兒教的,大寶也哭得直淌眼淚,大的哭,小的鬧,把崔敬的心都哭化了,連忙把二人扶起來,就差起誓了,說一定盡全力把劉遠救出來,這才把二人安撫好。
若不然,在皇宮里崔敬就和李二據理力爭了。
崔尚看了一臉愁容的崔敬一眼,好奇地問道:“那三弟,此事你打算怎么辦?”
“我崔敬的女兒,絕不為妾,若是為妾,姓李的不殺他,崔某也容不下他活在這個世上。”崔敬斬釘截鐵地說。
講出身,劉遠不過是一介白丁,而崔夢瑤是出自聞名天下、士族之首的清河崔氏,二人成親之時,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名門望族的千金大小姐,一個是不待見的賤賈,一點也不夸張,那是正兒八經的下嫁,崔夢瑤嫁入劉府后,不僅把劉府打理得井井有條,還為劉家延續了香火,脾氣品行,挑不出半點過錯,更沒有做出任何有損劉氏家風之事,若是這樣還是被奪去正室之位,崔敬怎么也咽下這么口氣。
自己的女兒,比很多公主還要矜貴呢。
崔尚嘆了一口氣:此事還真不好處置啊,自己這個大哥兼族長,夾在中間真心為難,嘆息完,不由又埋怨起劉遠,暗自罵道:都是劉遠這個臭小子,他風流快活,卻丟下一個爛攤子讓別人替他擦屁股,清河崔氏都成了他家的長工一般.....
“啊,啊.....超”
此時,大理寺天牢里,劉遠長長地打了一個噴嚏,不由揉揉鼻子,自言自語道:“真是的,又有哪個家伙背后說我的壞話。”
在這里關了三天,劉遠都已經熟悉這股臭味了,不像剛來時那么難聞,而李二的到來,也讓劉遠的處境有了改善,最起碼,這說明李二還有很在乎劉遠的,臨走之時,還說劉遠的伙食,可以獄卒看齊。
這是一個好消息,最起碼,這二天獄卒的伙食得到質的提高,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沾了劉遠的光。
“咯吱”的一聲,那扇厚厚的牢門打開,接著兩個腳步聲緩緩走過來。
劉遠睜眼一看,暗吃一驚,只見大理寺少卿還有他的心腹小方,正一前一后走過來,只不過,兩人的面色有點不同,走在前面的裴進,臉色有點凝重,而走在后面的小方,則是面帶著笑容。
“裴少卿,不知什么風把你吹來。”劉遠從胡床上坐起來,向裴進拱了一下手,權當行禮。
一來他是這里的boss,這二天受到他的頗多照顧,二來他還是裴驚雁的叔父,算起來,還是自己的長輩呢,再說這個裴進,繼承了河東裴氏的優良基因,長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那俊逸的面容,一看就對他有好感。
“也不知算是什么風,不過是祝賀你的。”裴進笑著說。
劉遠眼前一亮。興奮地說:“真的?皇上答應放劉某出去了?”
行啊,這李二這次還真大方,劉遠以為李二沒這么快會放自己,現在真有點喜出望外。
裴進苦笑著說:“劉將軍高興得太早了,皇上并沒有說放你出去,不過是想給你換個地方罷了,你不是嫌這里吵,氣味難聞嗎?皇上下令給你換一個地方,你不用再住在這種臭氣熏天的鬼地方,晚上也可以睡個安穩。”
“哦。什么地方?”
“呵呵,你去到就知道了。”
一旁的小方大獻殷勤地說:“劉將軍,新房間已經替你打掃好了,包你滿意,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沒有。小人替你收拾吧。”
“那倒不用,劉某是空著手進來的,什么也沒帶。”
裴進淡淡地說:“那走吧,哪地方,什么也不缺。”
終于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劉遠非常高興,二話不說。在一眾囚犯羨慕的目光,跟隨著這位大理寺少卿往外走,等劉遠進入一間燃著檀香的房間時,終于明白了剛才裴進說“什么也不缺”所言非虛了。
這是一間大約三十多平方的大房間,里面家俱一應俱全:胡床、案幾、蒲團、屏風、衣柜等應有盡有,除此之外。還有點心、水酒、書籍,連筆墨紙硯都有,房間內裝潢講究、窗明幾凈,這哪里像牢房,就是長安最豪華的逆舍。也不外如是。
李二就是安排自己住在這里?怎么突然對自己這么好的?
一旁的裴進繼續說道:“大理寺的下人,每日都會來打掃,劉將軍可以在這房里任意活動,對了,外面的小院子也可以走動,只要你不走出這個院子,不與外面的人接觸,一切都是自由的。”
“這,這么好?”
這時候,有兩個穿著制服的人提著兩個食盒進來,裴進輕輕點了點頭后,兩人就在案幾上把飯菜擺了出來,那食盒剛一打開,整間房馬上就充斥著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劉遠定眼一開,大吃一驚:人參燉雞湯、渾羊歿忽、光明蝦炙、羊皮花絲、小天酥(鹿雞同炒還有幾個說不出來的菜,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
高規格啊,十菜一湯呢。
“嘩啦啦...”
就在劉遠正在吃驚之時,一個下人拿出一壺酒,很是細心把酒倒在酒杯內,那酒剛出壺,一股濃郁的酒香馬上撲鼻而來,劉遠用鼻子用力吸了吸,吃驚地說:“這是嶺南的靈溪酒?”
“嗯,你的鼻子很是靈敏”裴進淡淡地地說:“沒錯,這是宮中窖藏的嶺南靈溪酒,據說是貢品,光是在宮中就收藏了十年之久,名副其實的宮中陳釀,不光這酒是好東西,就是這些飯菜,也是宮中御廚所燒,直接從宮中送出來,你可要好好品嘗一下。”
劉遠走近一看,果然,那還拎走的食盒,刻有一個醒目的“御”字,還真是出自宮中呢。
聞到那飯菜那么香,吃了幾天普通飯菜的劉遠口水都流了,都說民以食為天,一看到這么多好吃的,一時間食指大動,也不等裴進招呼,劉遠自顧坐下來,拿起那銀筷子,每碟都試了試,然后雙眼放光地說:“嗯,好吃,好吃,那御廚的手藝還真不錯。”說話間,手也不閑著,又塞了二筷進嘴巴,抬著看著裴進說:
“裴叔父,這味道不錯,酒醇菜香,你看,這里這么多菜,小侄一個人也吃不下,不如我們一起吃,順便敬你幾杯,這些天幸得裴叔父照料,小侄一直想好好請你吃一頓酒呢。”
“呵呵,不用,只怕裴某無福消受。”
劉遠美美地喝了一杯,又自顧倒上,美滋滋地說:“皇上真是太大方了,前些日子皇宮削減開支,小侄看到皇上都沒有這般奢侈呢。”
說起吃飯,劉遠也在宮中陪李二吃幾次便飯,還真是便飯,幾個人吃個四菜一湯,也沒什么名貴的菜,吃得比劉府還要差,當時劉遠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李二還真是節儉,沒想到,李二這次這么講究,給自己一個人準備的飯菜就是十菜一湯,還有十數年宮中陳年佳釀,李二這摳門的家伙如此大方,還真不多見呢。
“何止大方”裴進淡淡地說:“皇上簡直就是慷慨,皇上發話了,你要吃什么,盡管吩咐,你要什么就給你做什么,還有酒,這次是嶺南的靈溪酒,此外還有滎陽的土窟春、富平的石凍春、郢州富水酒、烏程若下酒、宜城九醞酒、長安的阿婆清酒、波斯的三勒漿酒、大食的馬朗酒等可供選擇,總之一句話,皇上說了,你要吃什么喝什么,全力滿足。”
說完,瞄了一眼退在角落里的小方,壓低聲音若無其事地說:“如果我是你,估計就吃不下了。”
劉遠先是一楞,接著面色大變,剛才滿臉春風得意之色,一下子變得臉色蒼白,手中那雙銀筷子掉在案幾上也渾然不覺,那肚腿子都有一些顫抖了。
狗日的,這不會是李二給自己的斷頭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