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五月,呂布回師下邳。
張遼則沒有返回,而是奉命駐守蒲姑陂。
蒲姑陂,位于睢水河畔,取慮縣以東。它就如同是下邳西南面的一道門戶,張遼屯兵于此,一方面是為監視符離關羽,另一方面則可以隨時側擊相縣,從表面上看,極受呂布看重。
但劉闖和陳宮都知道,張遼被呂布疏遠了!
蒲姑陂雖然位置很重要,但還遠遠達不到,讓張遼屯兵的地步。
此前蒲姑陂是由宋憲屯駐,而今宋憲立刻,讓張遼接手,實際上是呂布對張遼的一種提防。
或者說,是對劉闖的提防。
可是,我真沒有想過,要奪你的下邳啊!
劉闖心里不禁感嘆,卻又無可奈何。
呂布,果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叱詫縱橫的虓虎,他老了,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那股銳氣和進取。
“孔明,恐怕咱們在北海,難以久留。”
是夜,下邳舉城歡慶,呂布凱旋而歸。
但劉闖卻沒有參加,他借口身體不適,沒有參加酒宴,而是坐在驛站長廊上,一臉的無奈之色。
陳矯已前往東城,打聽消息。
諸葛亮則做作劉闖身邊,不知該如何勸說。
只是聽了他這句話,諸葛亮不由得一怔,詫異問道:“孟彥哥哥,何以會有如此想法?”
“如今的呂布,絕非曹操對手。”
“哥哥的意思是說……”
“如果呂布戰敗,接下來便是曹操對付你我的時候。
所以,這青州不是久居之地,如果我們能幫助呂布抵擋住曹操,說不定還有挽回余地。但如果……”
劉闖心里面有些嘀咕。
他也不知道,能否幫助呂布改變命運。
事實上,呂布能多活一日,劉闖就能夠獲得更充足的時間。
一轉眼的功夫,建安二年已經快過去一半時間,曹呂之戰,恐怕也不會太遠了!
明年就是建安三年,歷史上呂布便是在這一年滅亡。
建安五年,官渡之戰。
而在官渡之戰以前,能夠重新獲得一個安身之所,也是劉闖目前最為迫切和緊要的事情。
但是,那安身之所,究竟在何處?
他深吸一口氣,捧起酒瓿灌了一口酒,臉上帶著幾分迷茫之色。
“孟彥哥哥!”
“嗯?”
“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你說……”
“哥哥所慮者,不過曹操一人。
可據我所知,曹操亦有所懼者,便是那袁紹。
哥哥若是以為,呂布難以抵御曹操,何不另想出路?袁紹此人,好大喜功,多謀而無斷,但卻不可否認,他手握大將軍印,確是目前最為可靠的人選。既然青州不好,不如另擇北方。”
北方?
劉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一道極為奪目的光。
他似乎找到了方向,猛然向諸葛亮看去,卻讓諸葛亮嚇了一跳,甚至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哥哥,莫非我說錯了什么?“諸葛亮小心翼翼問道。
劉闖卻微微一笑,“孔明,若換做是你,會選北方何地?”
諸葛亮瞪大眼睛,詫異看著劉闖道:“哥哥,你不會是真想要去北疆吧。”
“我還沒有想好,一切待回轉北海之后,再做決斷。”
剎那間,劉闖好像一下子興奮起來。
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個可以合適的地方,能夠讓他安安靜靜發展。就算官渡之戰袁紹敗北,可是只要袁紹不死,劉闖就還有機會。依稀記得,袁紹即便是在官渡之戰失敗之后,仍雄踞河北數年。直到袁紹病死,他對曹操都占居上風。哪怕一次未勝,曹操也雞蛋頗深。
整個北方之戰結束,近八年時間。
劉闖的嘴角,突然翹起來,勾出一道奇異的弧線。
八年……他忍不住嘿嘿冷笑。
八年時間,足以讓我成為一方諸侯!
計劃在劉闖的腦海中不斷完善,不過在沒有最終成熟之前,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同樣,這也是考驗諸葛亮的一個大好機會。
雖然劉闖并沒有給諸葛亮布置什么功課,但他能看得出來,諸葛亮也在思考,在尋找方向。
這對十六歲的諸葛亮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他不像劉闖那樣熟知歷史的發展過程,所以做出來的每一個決斷,都要依靠他的大腦進行分析和判斷。同樣,他需要更為寬廣的眼界,需要更加成熟的思想。劉闖不知道,他這樣做算不算是拔苗助長,但他相信,如果諸葛亮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他的未來必然更加精彩。
內心里,劉闖甚至隱隱有些期盼。
臥龍鳳雛?
哼哼,我相信在十年后,天底下能夠知道臥龍的人,一定會遠遠超過鳳雛……因為,他是諸葛亮!
陳矯回來,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魯肅在月初時,帶著百余人,已渡江前往江東。
劉闖心里暗自覺得可惜,但細想一下,又覺得不是什么大事。
他魯肅走便走了,我有孔明,勝他十倍!
陳矯也好,諸葛亮也罷,都可以感受到劉闖情緒上的巨大轉變。
前幾日,劉闖還有些低落。
可是在呂布回來那天之后,劉闖的精神狀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孔明,公子這是怎地?”
陳矯疑惑的詢問諸葛亮。
可諸葛亮,對此也是莫名其妙。
隨后,劉闖和呂布進行了幾次密談,五月中的時候,劉闖率飛熊衛離開下邳。臨行時,呂布和陳宮,把他送出十里。
“溫侯,你我如今已成唇亡齒寒的情況,若有困難時,請與我知曉,切不可逞強才是。”
呂布微微點頭,其實心里面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他是回下邳之后,聽嚴夫人等人提起當日的情況,對劉闖不得已而從呂藍手中拿來印信,強令高順不得離開下邳的事情,不免感到愧疚。其實,高順也好,曹性也罷,并未聽從劉闖調遣。
還是靠著他呂布的印信,才順利調動了兵馬。
此后劉闖按兵不動,更放走張飛等人的舉動,也得到了解釋。
這使得呂布感到非常后悔,早知道人家對下邳并無任何窺視,他就應該揮兵東進,奪取廣陵。
不過,也無所謂。
反正要奪廣陵,并不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呂布信心很足,他相信單憑陳登,根本不可能擋住他的兵鋒。
所以,在與劉闖結盟之后,呂布便把張遼從蒲姑陂調回了下邳。不是說他意識到了錯誤,而是因為,他決定履行之前的諾言,讓高順雖劉闖前往北海,為劉闖訓練出一支陷陣營來。
既然是呂布吩咐,高順自然也就不會反對。
徐州在短時間內不會發生戰事,再者說那北海距離下邳也不算太遠,若徐州有事,他隨時可以返回。
只是,高順一走,陷陣營便需要一個統軍將領。
劉闖向呂布建議:“陷陣乃百戰精兵,需有得力之人執掌。
我知溫侯麾下,猛將如云。但是……一頭猛虎可以帶著一群綿羊打敗一頭綿羊帶領的一群老虎。所以要陷陣營保持戰力,必須要有大將統帥。陷陣多以步卒,而溫侯更擅長騎戰,若棄騎軍而統帥陷陣,與君侯并非好事。我以為,君侯可以令張遼統帥陷陣,定能保持戰力。”
本來,呂布想親率陷陣,可是聽了劉闖的勸告之后,也不禁有些意動。
沒錯,他擅長騎戰,而非步戰。
而且陷陣營的訓練也非他所長,若高順不在,的確是張遼最為合適。
他既然已經心生愧疚,自然也就不會對張遼再有芥蒂。更不要說,在嚴夫人貂蟬和曹氏三人的勸說下,呂布已經接受了劉闖為女婿的結果。只是這件事情,非劉闖可以商討,必須要有長輩出面。
而劉勇身在交趾,能夠代為做主的人,便只有鄭玄。
劉闖,還需要稟報鄭玄知曉。
“孟彥,何苦走忒急,我還想與你多盤桓幾日。”
十里亭外,呂布拉著劉闖的手依依不舍。
而劉闖則心里道:我再不走,只怕你又要胡思亂想,天曉得會鬧出什么事情。
他的目光越過呂布肩頭,落在呂布身后的呂藍身上。
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嫁給劉闖的事情,呂藍倒是沒有反對,甚至在平日里多出了幾分女兒家的羞澀和矜持。
“君侯,你要保重。”
劉闖沒有和呂布再說什么廢話,拱手道別。
他朝呂藍一擺手,“鈴鐺,在家里要老實一些,要聽話,不要沒幾日有翹家出走,惹得君侯出兵討伐我。”
他這話,頓時引得呂布等人大笑。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劉闖在不久之后,會成為他們的姑爺。
呂藍臉羞紅,惡狠狠瞪了劉闖一眼之后,眼睛卻突然間紅了。
“劉胖子!”
當劉闖翻身上馬,呂藍突然大叫一聲,引得呂布陳宮等人愕然。
“鈴鐺兒,不得無禮。”
呂布連忙想要阻攔,卻被陳宮拉住,向他做出一副不會有事的樣子,而后笑呵呵看著呂藍。
呂藍催馬來到劉闖身前,跳下馬,把韁繩遞給劉闖。
“鈴鐺,你這是作甚?”
“紅兒跟著我,其實很委屈。
爹爹是不會讓我上戰場,可若是不上戰場,豈不是委屈了它?送給你,你要好好照顧它,下次我見它的時候,若瘦了半分,我可不依。”
呂藍對小赤兔的喜愛,幾乎盡人皆知。
她突然把赤兔送給劉闖,就算是呂布也沒有想到,不免露出愕然之色。
看著那雙如同秋水般清澈的眸子,劉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呂藍極為熟悉的憨厚笑容。
他也不客氣,伸手把韁繩接過來,隨后與象龍的韁繩系在一起,又從腰間取下一柄短劍,遞給呂藍。
“鈴鐺,我沒什么禮物送你,這口劍,是我在高密打造的第一口劍,一直帶在身邊。
送給你吧!
下次咱們在見面的時候,我一定再還你一樣禮物。”
“還有白蛇傳……我要知道白娘娘到底是怎地結果。
那個叫法海的僧人真是可惡……不成,你要每天給我寫一段來,派人送給我,聽到沒有。”
劉闖張了張嘴,看著呂藍目光中的期盼之色。
他突然笑道:“好,我每天寫來,派人送與你看。”
呂藍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幸福之色。
她雖然知道劉闖不可能真的每天為她寫故事,但是有劉闖這一句話,她已心滿意足……“還有,你要快點找人過來。”
呂藍聲如蚊吶,“我才不要落后旦兒,哼,我是姐姐,所以我要比她早才成。”
她那張粉靨羞紅,更燙的連耳朵都紅了……劉闖在馬上伸出手,揉了揉呂藍的腦袋,“鈴鐺,記得要乖!”
他撥轉馬頭,帶著飛熊衛離去。
呂藍亦步亦趨的跟著,直到劉闖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她才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
“鈴鐺兒別擔心,孟彥很快就會派人前來。
他要是敢失言,爹爹就帶著人殺到高密,拿他腦袋與你賠罪。”
“爹!”
呂藍依偎在呂布懷中,眼淚依舊撲簌簌的落下。
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變成仇……鈴鐺兒已經長大了,雖說不算圓滿,但至少對她來說,會有一個好歸宿。
呂布摟著呂藍,心里輕輕一聲嘆息!
歸途,漫漫。
劉闖等人離開下邳后,曉行夜宿,趕往北海國。
來的時候,飛熊衛共一百零八人。
回去的時候,卻只有九十六人……下邳一戰,飛熊衛共戰死十二人。劉闖把他們埋葬在葛嶧山下,帶著他們的銘牌,返回高密。
不過,在他的隊伍中,又多了三人。
除了高順和陳矯之外,還有一個戴乾。
有了高順,劉闖自信會練成一支不遜色于陷陣營的精兵。
而陳矯和戴乾的到來,則可以極大程度的緩解,劉闖目前缺少人手的局面。
這一趟下邳之行,也算是收獲頗豐。
能夠獲得呂布這么一個強援,更得到了三個人才……至于高順,劉闖可從沒想過,再讓他回去。
老丈人的墻角不挖白不挖,劉闖已經下定決心,要把高順留下。
至于如何留下?
他還沒有一個完整的方案。但是他有一年的時間,就不信留不住一個高順……途經東海郡的時候,劉闖繞郯縣而過。
他大張旗鼓,但是卻沒有和麋竺照面,更沒有任何接觸。
劉闖相信,以麋竺的才干,肯定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不必非要面對面的把話說出來。麋竺站在郯縣城頭上,一臉的怒色,目送劉闖大搖大擺離去。
“子仲,不要在意。
此兒眼下雖張狂,卻長久不得。
用不得太久,必斬他首級,與子仲解恨。”
在麋竺身后,赫然站著一人,便是簡雍。
麋竺的手微微顫抖,狠狠一拍女墻,而后轉身走下城樓。
此前,他讓親隨向劉闖示警……可是劉闖,卻一直沒有與他聯絡。
越是如此,麋竺就越是清楚劉闖的用意。同時對劉闖的信心,也比之從前,增加了許多。
他如今的身份,實在是太尷尬了。
妹妹跟著劉闖跑了,兄弟也歸順了劉闖。
經過分家之后,麋家的實力大跌,已遠不如當初那般強盛。
朐縣縣令黃革,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尊敬麋竺。這一切,都使得麋竺清楚認識到,他在劉備心目中的地位,正在不斷的消減。而曹操雖對麋竺看重,可麋竺卻很難再去歸附曹操。原因嘛……很簡單,有劉闖這么一個存在,劉備也好,曹操也罷,誰又可能真把他當作心腹?
麋家不是潁川荀氏。
荀諶可以為袁紹效力,而曹操依舊重視荀彧。
他只是一個商賈出身的地方豪強,隨著他實力的衰減,早晚有一日,會被另外的豪強淘汰。
當初,麋竺想要麋繯嫁給劉備,就是希望能夠通過這個關系,維系麋家地位。
但現在看來……劉闖的情況似乎不差,而且聽說麋芳現在也混的極好。
憑借劉闖的出身,這家伙居然可以出入高門大閥的府邸……這在麋竺看來,無疑是他一直想要奮斗的結果。
他沒有做到,但好像麋芳這家伙,做到了!
麋竺很清楚,在他的價值完全消失之前,他必須要做出選擇。
他能選擇誰?
似乎除了劉闖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而目前來看,劉闖已經接納了他,這讓麋竺的心里,感到無比開懷……他想要按耐住內心的激動,只能裝出憤怒之色,言進行掩飾。
簡雍?
麋竺心中冷笑不已!
建安二年六月初,劉闖一行人抵達東武縣。
鄭仁和史渙率吏員出城迎接,令劉闖終于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大兄,公劉,別來無恙。”
鄭仁和史渙連忙行禮,笑呵呵道:“公子客氣,我等在這里如同享福,譖似公子在下邳,出生入死。”
在眾人的簇擁下,劉闖來到東武縣衙的衙堂上。
“大兄,子明那邊情況如何?”
鄭仁連忙答道:“公子放心,瑯琊今年,必可豐收。”
“哦?”
鄭仁顯得有些興奮,手舞足蹈道:“未曾想這蜀黍,竟如此高產。
子明前些時候派人來信,還談及這蜀黍的產量。若風調雨順,則瑯琊一地所產蜀黍,足以供應瑯琊、東武和姑幕三縣。至于在膠州灣、高密和膠東三地的屯田情況,也極為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