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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茹心事重重,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人去見鄭長老時,合柳靠近她,小聲說:“師姐,別這么悶悶的呀,鄭長老會的。”
秀茹抬起頭來,給了她一個笑意,雖然還很勉強,不過比剛才那模樣好多了。
合柳也回了一笑。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廳門,小僮進去稟告了一聲,秀茹和合柳進去見鄭長老。
鄭長老是秀茹的親祖父,自然對她和顏悅色,聽見曹長老說還要三四天才能送藥草來,摸著胡子罵了聲:“這老貨,你們小輩去他根本不當回事,后日我親自去催,我看他敢推托我。”他又吩咐秀茹:“你去丹房里取幾樣藥來,單子在那邊桌上。”
秀茹應了一聲,去了取了那張藥單,依上頭說的去丹房里取藥。合柳跟在她后頭,秀茹取了藥盒便遞給她拿著。等到最后一個架子邊,上頭的藥盒都是石刻的,打開盒子里面還有一層木盒,再打開木盒,方才是藥瓶。
秀茹伸手取了一瓶,結果合柳從旁邊伸過手,一下拿了兩瓶。
秀茹吃了一驚,轉過頭來說:“你拿這個做什么?快放下。”
“噯喲,長老又不會來點這個數,再說這些藥一年年的放著,總也用不完,我拿一點也沒什么啊。”
“你拿它有什么用?”
“下次去山外頭跟人換東西啊。”合柳朝她擠擠眼:“師姐還記得上次我給你的那串珠子嗎?就是從山下跟人換來的。”
這樣不妥。秀茹知道,這最里面一間丹房里的藥都是頂要緊的丹藥,每次祖父都是讓她來取放。
要換做今天以前,秀茹一定立刻喝斥合柳叫她放下,可是現在看著合柳臉上那略顯油滑的笑容,喝斥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合柳看了她一眼。很順手的把藥瓶揣進了袖子里。
有時候,兩個人共同做了一件虧心事,有可能關系會更親近。可是剛才合柳鼓動著秀茹做了那么一件事,兩個人之間卻陡然間象隔了座山一樣。秀茹現在突然不敢直視她,也不愿意被她發現自己的心事。
她并沒有多少時間去想藥丸的事。
那丫頭掉進了界河里,那可不是普通的河,界河也是護山大陣的一部分,山里的靈物不能越過此河出去,山外的人或是飛禽走獸也不能突破陣法進入九峰。以前也曾經有修為淺薄的弟子失足,然后……就再也沒見蹤影。
也許是死了。也許是讓急流沖到了再也回不來的地方,誰知道呢。
現在天還沒黑,可是很快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她得想辦法盡量撇清自己的干系。絕不能引起旁人疑心。
不,只要少主相信她和這件事情沒關系就行了。
至于她若的死了,少主的舊傷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在不在都是一個樣。
秀茹惶惶不安的看著天色,太陽一點一點的落了下去。盡管她一直在開解自己,可是心也漸漸的往下沉落。
小僮過來傳話:“秀茹師姐,長老請您過去。”
秀茹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結果鄭長老已經披上了斗篷,看見她直接說:“你隨我去一趟奉仙閣。”
平時一聽到要去奉仙閣,秀茹的心情恨不得輕飄飄的浮起來。可是現在卻象墜了鉛塊一樣。開口時嗓子都啞了:“去做什么?”
鄭長老頗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平時聽到奉仙閣可不是這樣表現。
“不曉得,少主剛才傳召。多半是為了新藥方的事情。”
看來祖父還不知道,但少主……少主可能已經知道了。
秀茹下意識的往身后看了一眼,但是合柳現在沒有跟著她。
當然了,合柳的身份可不算什么,這些要緊的事情平時也都沒她的份。
奉仙閣里亮起了淡而柔和的光亮。從長窗的窗隙透出來照在外頭的平臺上。
秀茹深吸了口氣,跟在鄭長老身后走了進去。
她本來已經預料到會見到少主暴怒、冷厲……種種可怕而威嚴的表情。可是幾案后地席上有個身影盤膝而坐,聽見腳步聲響轉過頭來。
鄭長老有禮而又不失分寸的招呼了一聲:“靜秋姑娘。”
秀茹幾乎要失聲而叫,她死死掐住手心,可是眼睛圓睜,神情驚惶卻是明擺著的。
鄭長老不知道孫女兒為何如此失態――她是把少主看得太重了,可是少主對她卻擺明了沒有那個意思。鄭長老以前沒有嚴厲管束,是指望她自己漸漸明白過來。
可是現在看來,這丫頭糊涂著呢,回頭該好生開導開導她才對。
秀茹只覺得一顆心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她明明看著她掉下去了!可她現在怎么會安然無恙的坐在這里?
難不成世上真有鬼?
秋秋向兩人點頭示意:“鄭長老,鄭姑娘,請坐吧,勞二位稍等一等。”
秀茹跟著鄭長老坐下來,她命令自己一定要鎮定。
難道自己看花了眼?不,一個人看花還有可能,但當時合柳也在,兩個人一起看到的。
她沒有掉下急流嗎?
秀茹打量著著秋秋。
秋秋已經不是下午見到時候那胖乎乎的蘿莉模樣了,她一直坐著,又裹著一件明顯過大的長衣,所以看到明顯的身形變化。但是她的臉龐卻變得清瘦而妍麗,漆黑的頭發襯著一張臉雪白晶瑩,一雙眼明朗閃亮,看著已經不是個胖丫頭了,而透出一份屬于少女的柔美。
不,她應該是掉下去了――她的頭發還帶著潮意,還沒有完全干透。
她是怎么從急流中脫身的?
秀茹不敢多看她,生怕眼睛和表情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她垂下頭來看著自己的手。
就是這雙手襲擊了那只靈鶴。如果說第一次出手她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可是第二次她神使鬼差一樣又打斷了她攀住的那塊尖石,那時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是真想讓置對方于死地嗎?
她肯定在懷疑自己!對!自己一直對她沒有好臉色,而且在她出事之前,自己還剛剛在曹長老處見過她。
種種跡象都對她不利。但秀茹可以拉合柳做證。
合柳必定會站在她這邊。不光是因這件事她目睹了,她鼓動了,就算只因為剛才那兩瓶藥丸,她也必定會向著她的。
想到這兒秀茹的心里稍安定了一些。
她又拿著什么真憑實據,祖父也還在場,這丫頭不能把她怎么樣。
但是接著又有人來了。
歐長老、袁長老來了,曹長老,李長老也來了。還有林素、管衛等人,來得晚的人便不再進屋,而是盤膝坐在門外的平臺上。
林素與秋秋親近一些。近前來在秋秋身邊坐下,輕聲同她說了兩句話。秀茹沒聽清他們說的什么,可是心里卻覺得十分氣悶。
林素同她是多少年的交情?可是現在卻一門心思胳膊肘往外拐。偏著這個丫頭。
不過是看著少主看重她,想攀交情賣好兒。
呸,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他是這么一個人。
秀茹往后看了一眼,管衛沉默的盤膝坐在門外不遠處,同幾個師兄弟挨得很近。
秀茹剛才覺得少主傳祖父和她過來。是因為懷疑她。
可是現在看來了這么多人,又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這一點事,犯得著這么興師動眾嗎?
她深吸一口氣。
秋秋和林素說了兩句話,進內室去換衣裳,順便把頭發編起來。
她現在不能再穿那些寬寬的娃娃衫了。矮矮的時候穿著顯可愛,也方便活動,但現在的體型就得正經收拾收拾。
幸好她乾坤袋里頭從來不缺這些東西。以前過生辰的時候師姐贈她的。陸姑姑替她縫制的,好幾件呢,秋秋揀了一件大小合適的穿上。
這是件米白的秋衫,下頭是好幾層薄紗裁制的流云裙,肩膀處細細的浮著幾朵小小的線菊。她系好衣帶。對著鏡子把頭發挽好,再把發帶系上。
這根發帶下午可幫了她不小的忙。雖然過程一波三折,但是最終還是靠了它才得已全身而退的。
外面傳來低聲的談話聲,秋秋轉過頭,透過窗隙看到那些人。
拾兒把人都召集起來做什么,秋秋也不清楚。
她想,應該與她下午遇到的事情有關,但是秋秋覺得這件事沒必要牽涉這么大。
誰知道呢?反正拾兒做事一向讓人猜不透。
拾兒走了進來,隔著屏風問她:“可好了。”
秋秋轉頭答了聲:“這就好。”伸手將鏡匣合起。
拾兒看到她時秋秋正站起身來,花瓣一樣鋪展開的裙擺盈盈收攏,秋秋仰起臉問他:“這衣裳還成嗎?我覺得裙子有點兒長。”
她的面容全沒有妝飾過,肌膚顯得柔軟而干凈,眉梢略略顯出一抹青黛色,眨眼時候長長的睫毛顯得象鴉翅一樣輕盈。
拾兒忽然想起從前在見過別人作雜耍戲時,用柔軟的宣紙剪成美人形,松開手,那紙人翩然舞動,柔軟而輕巧,風一大就會被吹走。
“很合身。”
他伸過手來,秋秋自然的把手遞到他掌中。
“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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