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這邊同樣荒蕪,但是他們前方是一條碎石砌成的路。
目標明確,前路在等著他們。
濃霧漸漸變淡,漸漸散去,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之前大雨帶來的陰寒之氣。
“走吧。”
秋秋點了下頭,可是在要邁步的時候,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剛才來時的石橋,頓住了。
“靜秋?”
秋秋顧不得回答,她蹲下去,撥開草葉。
“怎么了?”管衛也跟著俯身看。
秋秋露出了笑容:“拾兒已經來過這里了。”
管衛意外之極:“少主已經到了?”
不過管衛隨即覺得這才正常。少主悟性修為都在他們之上,沒理由他們已經找到了入口,少主卻還沒有抵達河灘。
他很有可能是比他們早一步到達河灘,然后馬上就發現了往第二層的通路。
所以他們在那兒等了那么久都沒有等到他。
秋秋仔細看那個記號,沒錯,是她熟悉的。以前拾兒讀書的時候,偶然會在書上留下這樣的記號。他們朝夕相處這么久,秋秋不會認錯。
她捂著嘴,不這樣她怕自己會笑出聲來。
“這個記號我認得。”秋秋有些意外:“你們同門之間就沒有約定什么信號嗎?”
還真沒有。
管衛解釋:“少主以前同我們接觸并不多,他一直在養病。就是玉霞真人現在待的漱玉泉,少主以前也在里面待過許久。后來他離開了九峰去了中原,再回來接任了掌峰之位……”
秋秋明白了。
“而且進到試煉洞里來,不光是對修為的試煉,更多的是心性。你看我們進來之后。就已經分散了。你和少主一路,卻遇到了第二次分散。這不是人為,這是試煉洞這個大陣本身對人的意志和考驗。”
秋秋吃驚的站起身來:“你是說……我遇到的事情不是一件意外?”
“應該不是。”管衛十分冷靜:“試煉洞中即使是意外,也絕不是單純的意外。背后必定有原因。靜秋,你如果沒有潛力,陣法也不會在你身上耗費這么大的心力。旁人兩個、三個在一起互援互助它都可以包容了,而你和少主兩個人它都要拆開,說明對你們是多么看重。”
秋秋笑笑:“我想它看重的應該是拾兒,不是我。”
拾兒是這一任的掌峰,又是最出眾的一個,試煉洞的陣法全是九峰的先人布下,又一代一代不斷的完善。自然會對這個峰主多加注意。
事實上。拾兒也對得起這份兒看重。他已經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這個記號,既然不是留給那些同門的,那就只是單為了秋秋一個人而留下的。
拾兒在告訴她。他在她的前方。
他告訴她,他安好無恙。
這秋秋就放心了。
“不說這個了。咱們往前走吧,說不定還能追上他。”
管衛點了點頭。
這只有一條路,他們也只能往前走。
路旁的長草快長到及腰高,四周十分安靜,安靜得荒涼。這是一個很寂寞的地方。
每隔幾十年,甚至可能成百年,才會有九峰的弟子們來一次。其他時候,這里就這樣寂靜。草木枯榮,靜水深流。年復一年,夜復一夜。
試煉這種時候還能想到這些,秋秋也覺得自己挺不著調的。
大概是因為終于有了拾兒的消息,所以心情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了。
試煉洞這兒的景致真美,假如不是試煉,秋秋想,也許她會想再來重游。
“管兄,你從小就在九峰嗎?”
“是,”管衛話雖然簡短,但對她的問題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我是戰亂之中出生,父母早亡,師父把我帶九峰的時候,我還不滿百日。”
“那你是幾歲開始學劍的?”
管衛頓了一下才答:“師父說我從會走時起,就抓著劍柄不放了。”
真是……
秋秋對他這種執著也真佩服。這人是不是上輩子就是劍客?
“我學劍時間很短,大師姐教了我幾天,就出了變故,后來我到了修緣山,并沒人再教我,不過我看過一些同門練劍,自己瞎琢磨。在來試煉洞之前,我從來沒和人動手過招。說起來要多謝你幫我拆招對練。”
“不算什么。”
管衛走在她身后,每一步的距離都象是事先丈量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秋秋腳步輕盈,頭上的絲帶結象蝴蝶一樣輕輕顫動飄飛。
陽光照著她的頭發,帶著一點圓融柔潤的光亮,隨著秋秋的腳步起落,那光亮仿佛在跳動閃爍。
管衛心里覺得十分平靜。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忘記了他們正走在試煉的路上。
他心里什么都沒想,只單純的充滿了平靜和安樂。
就象這照在身上的陽光,就象靜靜流淌的溪水。
秋秋的目光投注在道旁。
管衛忽然出聲:“在看什么?”
“那兒。”秋秋指了一下:“那樹,不知道已經長了多少年了。”
管衛也看了一眼,以他的目光,當然和秋秋看出的東西不同。
“這樹應該遭過雷火。”
“真的?”
管衛指給她看:“那個地方,應該是劈斷過,燒焦了,所以后來新生的枝杈偏了。”
管衛倘若不說,秋秋還真沒看出來。
“這樹真頑強。”秋秋由衷佩服。看起來那一次重創等同于人被腰斬。過堅易摧,而遭遇了這樣滅頂之災之后它卻還能煥發生機,實在不容易。
可是它居然掙扎著存活了下來,又發出了新枝。還長得如今日一般繁茂。
天道之下,萬物都在苦苦掙扎拼搏,就象他們這些人一樣,就象這樹一樣。努力的向上,努力的求存。
管衛以前從來不在意這些,要不是秋秋說起,他大概不會多看這樹一眼。
秋秋走了幾步。發現管衛居然站在原處呆呆望著那樹不動了。
“管兄?”
管衛仿佛沒聽見一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和感悟之中。
秋秋雖然不明白管衛怎么會毫無預兆,突然之間就進入了這種境界,可是這開悟二字本來就很玄,有人苦苦追索可能一無所獲,卻在忽然一轉頭的時候就悟了――
秋秋安靜的在路邊坐下來等他。
這個過程的長短不好說,可能只要一時半刻,也可能會持續三天五夜那么久。
管衛怔了許久,拿著帶鞘的劍就開始比劃。
秋秋托著腮。管衛的劍聽說很快。可是現在他的招式比劃得相當慢。
秋秋一開始還覺得他是不是新創的招式所以才如此沉滯不熟練。但是看了一會兒就發現不是。
管衛的動作是緩慢,可是這慢并非不熟悉,而是十分舒緩沉著。看起來也沒有什么鋒銳的劍招。劍路顯得渾厚圓柔。
這一招一式……秋秋的目光慢慢移動,看向剛才他們注視的古樹。
這劍招的路數讓她想象到那古樹。蒼茫而古老。筋脈上凝固了褪色的時光,可是卻又有著熱切向上的活力,在每一片綠葉上燦然閃爍。
這如果是新創的劍法,那這劍路是重守不重攻的。
如果按照管衛的氣勢來看,這路劍法大概快要完結了。
秋秋忍不住站起身來,管衛緩緩收勢,那姿態就象枝頭的落葉翩然飄落,輕靈而從容。
他緩緩吐息,秋秋真心為他高興:“恭喜管兄了。”
管衛轉過頭來,露出淡淡的笑容:“還要多謝你。”
“是你自己的機緣,才能此時悟道,與我其實不相干的。”秋秋可不敢居功。她并沒有做什么,管衛能領悟,那真的是他自己的機緣和天份決定的。
冰山居然也會笑,讓秋秋十分意外。
管衛相貌很是英俊,只是他總是長年累月的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身上的冷氣讓人退避三舍。現在他這一笑,臉頰上居然有一個淺淺的笑渦,頓時讓他顯得年齡小了七八歲,整個人添了幾分稚氣。
“管兄這是新創一路劍法嗎?有沒有取名字?”
“沒有取。”管衛看著她:“有沒有名字,并不要緊。能領悟到這些,這次試煉洞,我就沒有來白一趟了。”
“是啊,回去以后,管兄你的師父和同門,也必定會十分歡喜。”
秋秋是真心為他高興。
她雖然對于劍法是初學者,不比外行好多少。可是她也知道能自創一門心法劍法,這絕不是人人都能辦到的事。大多數修道的人都是因循前人的舊法路徑,一生也沒有任何自創。而那些能自創心法劍法的先輩,就算不是創派祖師,也是各宗各派中驚才絕艷的天之驕子。
能有這樣的心性與作為,管衛將來的前程一定是不可限量。
他們繼續往前走,秋秋再看看那古樹,大概她在劍法上頭悟性實在不怎么樣,她就沒看出這樹是哪里啟發了管衛。
而且每個人的心性不同,管衛的閱歷,眼界,對劍法的執著,各種原因疊加在一起,才會在此時悟到劍路和奧妙。
秋秋想,要是她這樣的初學者上來就能趕上管衛這樣的高手,并且自創劍法,那也實在太逆天了。
老天爺畢竟還是公平的啊。
么么噠大家,今天這章寫得很慢,總覺得自己的表達真不行,心里想的卻描述不出來。。
大家不要抽打,俺會更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