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那弟子說的話,讓秋秋更加覺得驚異。
“弟子心中有了顧忌,不敢在鎮子上久待,后來的路程就繞過了鎮子走了鎮外,結果發現鎮外原來的一片墳地,都空了。”
那個弟子顯然對此事的恐懼還超過剛才的見聞。
“都空了?”
“是,不但那種落葬幾個月新墳,看著連已經有了年頭的老墳都被掘了,棺木碎的散了一地,尸骨一具不見。”
當初事發的鎮上,也出過這樣的事情嗎?
秋秋畢竟沒有親眼看到,陸姑姑在鎮上戰戰兢兢的查看已經不容易了,讓她再去鎮外的墳崗子查看,那未免強人所難。
烏樓山的掌門問清了那個弟子地名和方位,即刻派人再去查看,囑咐他們查清之后馬上傳訊回來,而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時時警惕,一旦遇上危險,不要呈強,保命脫身最要緊。
傍晚時分又有消息傳來。
這次來合山鎮赴會的人里,有人沒到。
原來是一同出發的,半途上有事暫時分開了,如今這都十來天了,還不見人到。再派人回頭去找,結果就象人間蒸發了一樣,連一點兒痕跡都找不到了。
一時間鎮上更是人心惶惶了。
太陽快要落山,西邊的天際通紅一片,淡淡的夜霧開始悄悄彌漫。從半山腰望下去,小小的合山鎮就象要被四周濃重的暮色淹沒一樣。
在眾人還未發覺的知道,日頭已經西沉,而夜色在步步逼近。
秋秋轉頭問拾兒:“我們這些人之中,真的有人是魔物留下的子孫嗎?”
拾兒輕聲說:“有的。”
太陽已經完全沉到了地下線之下,整個天幕一瞬間就暗了下來,山風也一下子就涼起來了。
火兒陪在秋秋身邊兒,秋秋看書,它就在秋秋手臂上盤著,秋秋要倒水,它就爬到水壺蓋子上。秋秋一時沒留意,差點兒把它也一起倒進杯子里。
“去去,別在這兒煩我了。”秋秋把手里的書頁翻過一頁。火兒的尾巴盤過來,象鎮紙一樣替她把書頁壓住。等秋秋看完這一頁要翻頁,還得把它的尾巴揪起來才能翻。
雖然有點兒煩人,可是有它這么時不時的淘氣一下,倒真讓人的心情沒那么沉重了。
隔壁屋子里是云眉和云淑待在那里。她們倆住在秋秋旁邊,未嘗沒有時刻聽著召喚替秋秋跑腿兒做事的意思。這是她們的師父李長老的安排。云眉一開始很是不解,師父做什么要對秋掌峰這么好呢?
“秋掌峰一個人不容易。”李長老語重心長:“你想想,要是哪天。師父我跟咱們九峰一起從這世上消失了,你們倆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哦。對了,你們倆還有彼此可以作伴兒,秋掌峰連個師姐妹都沒剩下。”
聽師父這么一說,兩人再設身處地為秋秋一想,真是覺得不寒而栗,簡直一想就讓人感到四周是漆黑一片。連一線光都沒有那樣的絕望。
這樣一來,她們對要去陪伴親近秋秋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李長老點頭說:“再說了,師父也有點兒自己的私心。你們倆打小就跟著我,可是師父我的天資有限,你們倆跟著我,也沒有什么大出息。秋掌峰就不一樣了,她天資聰穎,資質過人。年紀小小已經成了一峰之主,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你們倆跟在她旁邊。也多少能學著點,沾沾光。對你們也有好處。”
“那師父你呢?我們要是離得遠了,師父你難道就不想我們?”
李長老笑了:“去去,你們快點兒出師,我才少生幾年氣,少操幾年的心呢。”
這么一來,她們就隱然變成了秋掌峰的小跟班兒了。
說起來想給秋掌峰做跟班兒的師姐師妹還不少呢。別的掌峰,手底下都有自己的人,唯獨第七峰是個例外。只有掌峰自己才能找到第七峰,這樣一來這個峰主也就成了一個光桿司令。她們倆一搬了過來,還有師姐酸酸的說她們近水樓臺先得月,得了秋掌峰的青眼,說不得峰主都會對她們另眼相看的。
云眉氣不過想回嘴,云淑把她拉住了。
“咱們是占了便宜了,難道還不興人家心里酸一下?都是同門,吵鬧起來不好看。”
這里又不是九峰,不是他們自己的地盤,在旁人的地方,更不要讓人看笑話的好。
再說了,現在是什么時候?這樣的多事之秋還為了一點小事拌嘴,不合適。
不過轉念一想,到了這個時候大家還有心思盤算這樣的小事,說明事態也沒壞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她說的有理,云眉也習慣了一向聽她的。
這會兒她探頭往外看看,又縮回頭來輕聲說:“秋掌峰還沒歇下呢,窗子還亮著。”
“現在這時候,誰能安心的歇息啊。”云淑咬斷線頭,把手里的衣裳抖了一抖:“你試試。”
云眉把外衫脫了,把云淑遞給她的衫子穿上了,拉了拉前襟:“長短正合適,顏色也好。”
沒人規定她們不能穿什么樣的衣裳,但是也沒有人太在意這些。素淡簡單才方便行動,瞧山下那些富貴人家的女人們穿的,那么沉重累贅,那怎么練劍呢?
云眉把新衫子脫下來搭在一旁,挨著云淑坐下來:“師姐,你說……今天聽說的那些事,是真的嗎?”
“什么?”云眉轉頭看她。
“有人說,修緣山招了魔物的覬覦,肯定是他們有什么寶貝。現在整座山、整個門派人都沒有了,只剩下了秋掌峰一個,她又這么出眾,肯定是有什么寶貝、或者有什么秘籍真傳吧?”
“這種胡說八道怎么能信呢?”
“是啊,我也覺得那些人無聊得緊。”
“是些什么人?”
“不太認得,也有烏樓山的人。”
云淑搖搖頭:“再聽到這樣的話,不但不要信,最好快點走開,離那些人遠遠的。自己沒本事也見不得別人好,要只是心里想想還好,要是因為嫉妒再做出些什么來,那才是不知死活。”
“我也沒信。”云眉有點兒訕訕的:“就是……我當時想替秋掌峰辯白兩句來著,但是他們人多,又不熟悉,我就沒過去。”
“這種事不用辯,你說了他們就信嗎?”
云眉把頭枕在了云淑的腿上,閉上眼舒舒服服的打起了瞌睡。
云淑停下手來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愁緒。
和云眉相比,她想得更多,也更遠些。
云眉太天真了一些,云淑卻明白眼前的平靜隨時會被打破。
她把線扯順了一線,繼續低頭做活。
秋秋攤開一張紙,把她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寫在上頭。
一件又一件的事。
一開始師姐與師父的遭遇,山下鎮子的詭異,靜蘭靜菲的那件事,在九峰也出現過的失魂引,封印之地的變故,京城的的大亂……
這些事情在紙上列出來,看似不相關的事,都有一條隱形的線串連著。
魔物要達到什么目的呢?
萬蠱老人的目的很明確,他做了那么多天理難容的事,都是為了長生不死。皇帝之死,皇子之爭,邊鎮軍將謀反,這些事情都出自他的手筆。
他能從這些事情上撈到好處。
火兒一爪子踩進了墨硯里,然后從秋秋的紙上爬過,留下了一行的小黑爪印。
“你看看你,亂爬。”秋秋用筆桿敲了火兒的腦袋一下。
那些細小的爪印顯得凌亂,但是又有明確的方向。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做一件事。
魔物應該也是如此吧?
它們的種種行為,肯定都有目的。
魔物不是沒有智慧的生物,正相反,它們出奇的狡猾狠毒。
它們的目的在哪兒呢?殺死這世間所有的人,把這人世變成另一個魔域嗎?
拼命吞噬人的血肉精氣壯大自身,有更高更大的目標嗎?
秋秋把筆一擲,火兒一躍而起,嘴巴精準的叼住了秋秋拋下的筆桿。
秋秋再心事重重也讓它給逗笑了:“你是龍,又不是屬小狗的。”
火兒叼著筆桿眼巴巴的湊上來,秋秋只好把筆又接過來,順帶夸它一句:“真懂事,真能干啊。”
火兒得意的搖起了尾巴。
秋秋無語的低下頭,這養小龍怎么感覺跟養小狗一樣。
京城的事……
京城的亂局雖然才顯現出來不到一年,但是萬蠱老人從很早就開始布局謀劃了。他找到了空玄這個前朝血脈,安排了貴妃這么一枚重要的棋子,甚至連皇后的身邊也有唐大人這么一個人的存在。從幾十年前就開始謀劃了,只是亂象到現在才顯現出來而已。
秋秋的手指微微攥緊了。
他們現在眼看著發生的一切,也許并不是現在才突然發生的。
從十幾、幾十年前,甚至從更早之前,這一切就開始在暗中蘊釀了。
如果那樣的話,現在的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的現象。
就象冰山只露出了一角,更深的部分還藏在水面之下。
魔物們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個象萬蠱老人那樣的幕后主使存在呢?
明天要出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