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紀云霆是為了自己在宗門內的地位不受影響,才會故意做出今天的事情,秋秋就不會覺得太意外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話放之四海皆準。
但紀云霆竟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林素?
秋秋好奇的坐在一旁。
紀云霆為了林素故意拖延救人的時間,而林素現在又跑了來替紀云霆承擔罪責。
秋秋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如果說是林素和管衛之間發生這件事,秋秋肯定不會奇怪的。因為他們倆關系好是人盡皆知的事。
可是紀云霆……
平時真沒誰見著他和林素特別親密。
紀云霆做的這事兒,就算他是個掌峰,而且這件事也拿不到他的什么實際證據,但是只要拾兒想要懲戒他,他肯定脫不了身。
林素索性把事情都攤開了:“峰主你知道,我這個人平時總是盡量表現得寬厚大方,其實呢,我是很愛面子的一個人,什么事兒都希望能做得完美無缺,都能做得面面俱到。而偏偏在我這輩子最要緊的這件事上,我總是心里不舒服。也許別人根本不在乎,也從來不會在背后議論,可我就是總惦記這件事,總是怕別人說我得位不正。”
拾兒把茶盞輕輕朝他推了一下。
林素握著茶盞,輕輕吁了口氣:“其實旁人沒有一個把這件事當大事的,只有我自己把這件事看得比天還大,多年來旁人早忘了明遠這個人了。我自己卻對他耿耿于懷。”
秋秋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響,她輕輕站起身來,走到門邊看了一眼。
紀云霆來了。
他站在奉仙閣的臺階下,靜靜的看著奉仙閣敞開的門。
這兩個人……
秋秋覺得自己站在門口也不是,再進屋去聽著也不合適。
過去的事她想不起來,現在這件事……她覺得自己也沒立場插話。
秋秋索性進了內室。
大白和火兒倆貨不知道從哪兒瘋了一圈兒回來了,大白一身毛皮上沾滿了草根泥屑――這貨是去打地洞了嗎?
火兒看著倒還體面,小褂肚兜都沒破。也沒臟,就是……
秋秋皺起眉,走過去把火兒拎了起來,仔細再看了一眼。
不是她的錯覺。
剛才她看到本來應該挺合身、比較寬松的肚兜和小褂都有點兒緊緊的捆在火兒身上了,還以為是不是浸了水衣服皺了縮了。
可是這么細看,不,不是衣服小了。
是火兒又大了一圈。
這孩子簡直跟哪吒一樣啊。見風就長!
長這么快真的沒問題嗎?
秋秋看了一眼隔壁。
這會兒也不能去找拾兒商量,他那邊兒正辦正事兒呢。
秋秋只好自我安慰,過會兒再商量也是一樣,反正火兒肯定不會在這短短的一會兒里長成擎天柱。
兩個小家伙纏著,百般廝磨討好要吃的。
秋秋先掏出兔糧來給大白,然后看看火兒,十分猶豫的掏出一把肉干來。想了想,還又裝回去一半,掌心里只剩下了可憐的幾片。
火兒十分委屈,看看秋秋掌心里少少的肉干,再看看大白面前那一小堆看起來就數量眾多的免糧,可憐巴巴的瞅火兒。
“你先將就一下吧。”秋秋不為所動:“等下拾兒來了,他說你沒事,你想吃多少都行,我都不攔著你。”
火兒只能委委屈屈的先屈就這幾片肉干了。
秋秋看大白那一身草屑實在礙眼,她摸出把刷子來。拍一拍大白的背示意它趴下,然后從頭開始替它梳毛。
大白舒服得要命,頭枕在秋秋膝上,三瓣嘴飛快的張翕咀嚼,享受著高端vip梳毛服務。
火兒看得眼饞,也湊了過來。
秋秋也意思意思給它梳了兩下。
火兒不滿足,示意還要。
秋秋都讓它給蠢笑了:“大白這一身是毛,所以得梳好多下。你就頭上這么幾根毛。兩下就梳完了,還要再梳什么?”
火兒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大白的一身油光水滑的白毛,再看看自己身上嬌嫩嫩的皮膚。這差別真是天差地遠。
火兒一時間悲從中來,叼著最后一塊肉干,垂頭喪氣的發呆。
秋秋把他們兩個收拾齊整了,自己也洗了把臉換了衣裳。
這會兒鄭長老也來了,他沒去正屋,而是直接來了秋秋這邊。
秋秋十分意外,連忙起身相迎。
“鄭長老?您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鄭長老人老成精,對秋秋當然沒有半分失禮之處,笑呵呵的進來坐下:“本來是想尋峰主討個主意的,看來只能先等一等了。”
秋秋給鄭長老倒了杯茶來。
鄭長老問秋秋:“秋姑娘是不是對今天的事兒覺得一頭霧水?”
秋秋老實的點頭。
鄭長老說:“剛才多虧了秋姑娘寬宏大量,點頭原諒了他們。不過秋姑娘心里多少得有些不舒服吧?那會兒差不多是趕鴨子上架,那個頭你是非點不可的,不然的話兩條人命就等于喪送在你手上了。這件事兒,說起來也是我們太急切了。”
秋秋倒沒有什么不舒服。
鄭長老說的對,雖然她根本不清來龍去脈,可當時決定權在她手上,她要是不點頭,明遠和永慧兩個人很可能就馬上會死在面前了,所以那個頭她一定得點的。
她只是對往事很好奇。
同時,對于自己始終想不起過去來,又覺得很沮喪。
她倒沒有什么被逼著點頭的不甘。
“我現在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說起來,永慧當時以下犯上,罪名可著實不輕。她現在認了罪,求歸宗門,但是不代表她以前犯的錯就都一筆勾消了。如何處置發落她,我正要來請峰主的示下。”
秋秋有些意外:“怎么?還要另行處置?”
當時她不是已經說過原諒了嗎?
鄭長老笑了:“那個原諒,只是說承認他們回歸宗門,可不代表前事就綹往不究了。不然的話以后的弟子們可都有樣學樣了,這個先例萬萬不能開。”
“但是,永慧和明遠他們……現在能經得起懲戒嗎?”
就他們倆那樣,別說懲戒了,只要照料的稍微疏忽一點,說不定還會死的。
鄭長老笑得象只老狐貍:“這個秋姑娘不用擔心,丹房里不知道攢了多少培元調養的丹藥呢,這些年來總沒有什么地方用得上,現在可不都能派上用場了?不出三天,我管保把他們養得膘肥體壯,經揍耐打。”
汗……
秋秋怎么聽著鄭長老這不象是形容救治病人,倒象是養豬待宰的口氣呢。
秋秋對九峰的門規不太了解:“那象他們這樣,會定個什么處置呢?”
“明遠嘛,還好說,他犯的不算大錯,可是永慧就不一樣了。”
秋秋突然想起上次見到的秀茹,她說她曾經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幽禁了幾十年。
這個永慧犯的過錯,比起秀茹來肯定更重,那么處置大概也會更加嚴厲。
秋秋對九峰確實不夠了解,她真的不清楚比秀茹還重的處置是什么?
難道會是處死嗎?
呃,應該不會吧……
那,比死刑輕一等的,是無期徒刑?
秋秋想起秀茹描述的幽禁,深深感覺這漫長的幽禁說不定比死還可怕。
既然是處置自己人,犯了錯,而且也認了錯,總得給一個改過的機會。
哪怕處置得再嚴厲,如果還有一線希望,那人就不會徹底絕望和自暴自棄的。
秋秋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鄭長老態度慈和,言語詼諧,和他交談倒也是件愉快的事。
鄭長老和秋秋討論了一會兒大白的事。
據鄭長老說,大白這只兔子屢有奇遇,雖然它自己沒有刻意追求,但卻擁有十分純粹的心性和靈力,這是十分難得的事。如果好生照料培養,將來只怕也是有大造化的。
秋秋笑著應了。不過她想,一只兔子有什么大造化?難道大白也會象火兒一樣變成人?
還是它能超凡脫俗,從此不做凡間的兔子,而是能跑到月亮上去當搗藥玉兔嗎?
好奇歸好奇,秋秋沒有半點兒想要強求急進的念頭。
順其自然吧。
太過刻意,也許倒會弄巧成拙。與原來的期望背道而馳。
隔壁的談話應該是告一段落了,鄭長老站起身來同秋秋告辭,然后去見拾兒。
這一個兩個都是來說怎么處置人的,全不是輕松的話題。
紀云霆的這種行為會被怎么對待呢?
說事情很嚴重吧,他做的事又沒有太出格,只是拖延了一下時間。
可是要說不嚴重,這上頭牽扯了兩條人命。而且這兩個人現在已經重新回歸宗門,說得嚴重一點,這就是殘害同門的大罪了。
這件事還牽到林素。
秋秋同紀云霆沒什么交情,就算被他利用算計了,秋秋也沒有太氣憤。他如果被處置,秋秋也不會特別關心。
但是林素不一樣。
林素這人處事周到,在秋秋還沒到九峰來的時候,他就早早對她釋放了善意,還給了她一個信物呢。
如果他因為這件事而遭殃,那真是……
會讓人覺得很遺憾。
大白輕輕舔了一下秋秋的手指,秋秋摸了一下它的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