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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在樣,怎么會這樣?”甄十娘一骨碌坐起,摟過沈鐘磬的頭一根一根地翻找,她嘴唇微微發顫。
沈鐘磬也怔怔地看著手里的白發。
忽然,他哈哈大笑。
“阿憂,阿憂……”他擁緊了心慌意亂的甄十娘,“我一直擔心你看不到我白頭的模樣,現在好了……我們……終于可以白發相守了!”笑著,笑著,沈鐘磬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他把臉緊緊地埋在甄十娘肩頭,“阿憂,阿憂,我終于可以和你白發相守了!”他夢囈般低低地笑著,“阿憂,阿憂,這會兒我和你一樣丑了,你再也不用擔心你的頭發沒了配不上我……阿憂,阿憂……我們真的可以一起慢慢地變丑、變白頭了!”低低的笑聲聽在甄十娘耳朵里恍如啼血杜鵑的哀鳴。
白發相守?
甄十娘身體僵直
那是要等到幾十年以后……他們牽著手,慢慢地,變老。
現在……他……還這么年輕……
“……弟子不求永生,不求永世,只求今生與能夠與她共白首。”那日沈鐘磬在佛前的誓言如雷般在耳邊一遍一遍響起。
原來,佛祖竟是要她們這樣白發相守。
佛祖,你何其殘忍!
心仿佛被鈍刀一下一下生生地割著,甄十娘整個人都麻木了。
驟然發現自己的頭發快掉禿了,她絕望,不愿他看到她丑陋的模樣,她寧愿立即死去,卻忘了,他是那么的愛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會變成什么模樣!
她怎么沒有想到,一天天地看著愛人憔悴枯萎,他心里又是怎么一個難受法?
生生地,讓他一夜白了頭!
“鐘磬……”她一把捂住沈鐘磬的嘴,“那一年你曾經說過,我即嫁了你,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做出一副兇煞模樣看著沈鐘磬,“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以后無論我變的多丑,多難看,你都不許抱怨,不許反悔,只能認命!”又道,“即便成了鬼,我也是你的鬼,你也絕不許嫌我丑!”
她不在乎了,再不會介意這些了。
從今后,無論變的多丑,多難看,她都要和他糾纏到最后。
沈鐘磬怔住。
“那就說好了,你即便做了鬼也一定要天天來纏著我!”突然,他興奮地抱住甄十娘,“一定要來啊!”也學甄十娘做出一副惡煞模樣,“聽到沒有,如果你敢不來,我會殺到閻羅殿去把你綁回來!”
這世上有幾個人希望被行削枯槁的惡鬼纏?
他竟然希望自己做了鬼也要天天纏著他!
“鐘磬……”甄十娘猛然摟過沈鐘磬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
“阿憂……”反應過來,沈鐘磬用力拉開甄十娘,“我們不可以。”
這太傷身體,他寧愿清心寡欲,只求能和她相守的長一些……再長一些……
“我不管,我要,我要!”甄十娘用力撕扯著沈鐘磬的衣衫。
老天已經對他這么不公了,她不要他再為她禁欲,她要他,她要真真實實地感受他在她身體里悸動,她要把自己完完全全融成他的一部分。做他的一根肋骨。
甄十娘從來沒這么瘋狂過。
沈鐘磬呆住。
“好。”他放縱地吻了下去,“阿憂想怎樣,我都陪你!”
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濕漉漉的白發交織著黑發,恍然黑白相間的錦緞,覆在這一對絕命的鴛鴦身上,又似人間最美的華服……
而回春醫館的實驗室里,空氣也異樣的沉重。
為什么?
為什么?
明明在小白鼠身上移植的心臟已經成活了,怎么換成大狗就死了?
看著眼前直挺挺的大黃狗,蔣衡等人眼底布滿陰霾。
這條狗,剛做完心臟移植手術,活了不足四個時辰。
在這兒之前,他們又利用雷公藤反復做了十幾例小白鼠頸部異位心臟移植,所移植心臟都活了。
可是,換成狗怎么就沒用?
小白鼠和狗有什么不同?
為什么會這樣?
這已經是第三條狗了,僅僅比那兩條狗多活了一個時辰……到底哪出了錯?
蔣衡褚榆鐘霖面面相覷,俱搖搖頭。
“……要是師父在就好了。”盧俊嘆了口氣,一面戴了手套拿起手術刀準備解剖大黃狗。
“是啊……”鐘霖跟著嘆了口氣,“她一定能找出原因。”
秋菊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濃綠的樹木。
都快五月了,她和將軍還好吧?
她在哪里,什么時候能回來?
耳邊又想起甄十娘臨走前遺言似的絮絮嘮叨,秋菊猛打了個冷戰。
她,不會是不打算回來了吧?
一股莫名的煩躁在秋菊心里越放越大……
而甄十娘正拿著蔣衡的信皺眉。
除了用量不同以外,好像前世也沒聽說小白鼠和狗對同一藥物有何不同反應。
對于器官移植,她前世也沒做過。
靠的都是前世在報刊雜志電視上聽到的一些花邊,一切,都得靠他們自己去摸索。
“……體質越弱,對外來器官排斥越小,可以找一條體質弱的狗再試試,另,移植之前先用一到兩天抗排斥藥物。”體質弱免疫力就低,移植前先用藥降低機體的排斥性,也有利于移植器官存活,依據前世其他常規手術的經驗,甄十娘斟酌再三,寫了幾條建議。
沈鐘磬從身后抱住她,慢慢抽出她手里的筆放在筆洗中,“……這些讓將大人和褚先生他們慢慢想去吧,你別操心了。”看著她緊皺的眉頭,沈鐘磬隱隱有抹心疼。
“我想操心也操不動了……想不動嘍……”一邊搖頭感慨,甄十娘吩咐冬菊,“墨干了就給將大人寄走吧。”回身拉了沈鐘磬,“我們繼續修花……”一眼瞧見窗臺花盆里禿尾巴雞似山茶花,不由驚呼一聲,“天!”轉頭看向沈鐘磬,“沈鐘磬!”
這株盆栽是周嫂才送來的,見是新挪栽的,甄十娘就拉了沈鐘磬一起修剪,誰知剛拿起剪刀,蔣衡的信就來了,她不過回信的功夫,一株好好的山茶花就變成了禿尾巴雞!
沈鐘磬臉色漲紅。
他只是剪子下重了,把右面的長枝剪短了,覺得不好看,又剪左面的,結果左剪右剪就成這樣了……對著甄十娘質詢的目光,沈鐘磬心里很委屈,他一個大男人,種地打仗還行,哪會剪花修草這些磨磨唧唧女人才弄的玩意啊。
可自從知道隔壁的周嫂夫妻是花農,專門種花賣花,她便著了魔,三天兩頭拽自己鼓搗這些。
“我只是……”語氣支支吾吾,他不知怎么解釋。
冬菊笑盈盈地推門進來,“周嫂又來送花了。”
“阿憂!”周嫂端了盆蘭花走進來,“這可是少見的九子蘭,家里一共兩株,不是你要,你周大哥都舍不得賣……”聲音突然頓住,周嫂大睜著眼睛看著窗臺的山茶花,“天啊,這是怎么了!”
沈鐘磬臉紅到了脖子,他嗖地竄了出去。
“見花枝太長,我就想剪剪,誰知三剪兩剪就這樣了……”甄十娘訕訕地朝周嫂笑,一面拿著剪刀作勢繼續剪。
被周嫂一把奪下來,“你快別禍害東西了。”心疼的直咂嘴,“是你要天然的我才沒修,這一盆修好了少說也五百文……”聲音戛然而止,周嫂下意識地回過頭,瞧見沈鐘磬早不見了影,這才繼續說道,“也就你男人心寬,這若是你周大哥,見這么禍害銀子,巴掌早打身上了。”艷羨地看著甄十娘,“你男人對你真好。”
“他做生意,不差這幾百文錢……”甄十娘臉色漲紅。
“不是銀子,他寵你真的沒邊了。”周嫂手指著外面,“你去打聽打聽,這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婆娘敢太陽照屁股了還不起來!”她看著甄十娘,“換一個男人,一天打你八遍!”甄十娘喜歡上種花,經常上她那買花,周嫂也起早來送過兩次,她還第一次看到像沈鐘磬這樣寵婆娘的男人,太陽升起老高,婆娘還在屋里睡覺,他不但不打,還禁止大聲喧嘩吵醒了她。
現在,整個村里都知道,要來找甄十娘,一定要等到日出三竿以后,背后又羨慕又嫉妒,又見沈鐘磬年輕英俊花錢大方,村上的大姑娘小媳婦一見他兩眼都發光,就好似餓了幾天的大灰狼終于見到了一只肥美的羔羊一般,不是沈鐘磬頂了一頭白發,又整天冷著一張臉,讓人不敢近前。怕是這小院的門檻早被那些人踩平了。
她在梧桐鎮時起的也早啊,為省燈油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文簡武起早的習慣都是跟她養成的呢,只是,她現在是真的起不來嘍……聽人夸自己的老公好,甄十娘心里即甜蜜又苦澀,想起端午節要到了,她回了頭吩咐冬菊給周嫂包了一大包袁敏特意從西邊捎來的大紅棗,“……回去包粽子!”
周嫂眼睛立即瞇成了一條縫。
端午節賽龍舟,吃粽子,掛艾蒿,戴荷包,掛五彩線。
采雜藥,踏百草要在日出之前,一大早,山村中的婆娘們就起來了,三三兩兩地結伴上山,漫山遍野的吆喝聲把小小的村莊鬧得開鍋稀粥一般熱鬧。
而偏安于小村東側甄十娘的清平小院里,卻異樣的寧靜,喜鵲等人走路都躡手躡腳的,連跟沈鐘磬割艾草回來歡實的又蹦又跳的簡武簡文一進院門,都把腳尖掂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跟爹爹一起爬上屋頂插艾蒿。
喜鵲又特意用艾葉菖蒲蒜頭做成艾人,用菖蒲作成劍懸掛在甄十娘屋里的正堂前和門楣上,據說這些都能驅魔祛鬼。
甄十娘一覺醒來,已經日出三桿,她呆呆地望著自己手腕,腳腕,脖子上的五彩線發怔……
怎么給她也系了這個?
端午節佩香囊帶五彩線都是給小孩的啊。
不會是她這段時間太黏沈鐘磬,他也把她當成大孩子了吧。
“……孩子們喜歡,給你掛上的。”沈鐘磬目光躲閃,“你可不許摘了,要等到第一場雷雨時和文哥武哥他們一起摘。”
系出五絲命可續。
但愿這五彩的長命縷能續了她的命,驅除鬼邪,給她帶來一年的好運。
知道甄十娘尊崇醫道,素來不信這些,沈鐘磬心緊緊地懸著。
孩子給掛的?
那他心虛什么?
沈鐘磬和簡武一樣,一說謊話就不敢看她的眼,瞧見沈鐘磬目光躲閃,又見自己衣服都被掛上了辟邪香囊和貼了艾葉的小虎,甄十娘暗暗嘆息一聲。
這煞星,越來越迷信了。
看著沈鐘磬一臉的緊張,甄十娘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個煞星,這個曾經橫亙沙場,殺人如麻生冷不忌的煞星,什么時候起,開始信奉宿命了?
甄十娘萬幸。
幸虧,迷信傳言人血饅頭能治的是肺癆。
若是說能治血癆,他大約一定會逼著她吃下一顆吧?
只想一想,她胸口就一陣厭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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