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劉局長的關心。不過,劉局長,你也知道有句話叫事在人為嗎?雖然我對盧江工業目前的情況還不了解,但我對盧江工業的評價卻要比你樂觀一些!還希望劉局長以后支持我的工作,我們一起,努力把盧江的企業搞上去!”
“那是,那是!趙書記以后有事,盡管吩咐,工業局一定沖在最前面!”劉紅新拍著胸脯說道。
將劉紅新二人送走,趙無極對文達說,“輕工局,二輕局,你打電話叫他們把材料送過來就行,用不著再跑了。”
“是。趙書記。”文達將拿回來的資料,進行了簡單的整理,堆放在趙無極的辦公桌上,便回自己的辦公室打電話去了。
“這兩個老官油子!”趙無極自嘲地笑了笑,他哪會聽不出劉紅新話中的意思。他是關心自己這個縣委副書記?錯!他是代表企業來“談判”的,甚至是來“要挾”縣委和縣政府的,如果不給撥款,如果銀行不給貸款,想叫企業起死回生,我們可沒那個本事,要不,趙書記你來?
也可以說,這是另一種形式的“下馬威”:我們就這個樣子了,你能怎么著?
至于轉換思路,改革管理體制?憑什么我要改革,就這個樣子,不是很好嘛,企業干部拿著高工資,吃香的喝辣的,為什么要改革?改革,豈不是說要把自己的享受給改掉?
當然,這是一部分人的想法。也有一部分人,還是想把企業給搞好,但受限于他們的觀念、能力,卻始終不得要領。原因自然是形勢變了,他們這些“計劃”時代的產物,跟不上市場的節奏了。這就像過去跳“忠字舞”跳得很好的,突然改跳“交誼舞”。從內到外都無法適應。
工業局拿過來的材料,只有工業局口徑管理的企業的材料,而不含輕工業、第二輕工業,這種機構設置,本身就是扯蛋!不要說地方,僅說中央,八十年代的機械工業部就有七個,排序從第一機械部要排到第七機械工業部,中央都是以這種理念和方式來治理國家,又怎么怪得了下面呢。
盧江工業企業(不含輕工業和第二輕工業)。只有36家,說白了,這些企業就是指重工業和化學工業,但是,在盧江的統計中,這個區分并不是絕對的。
在這36家重工業、化學工業中,排名第一的是盧江鋼鐵廠。在趙無極的記憶中,這個具有年生產能力達10萬噸生鐵和8萬噸鋼的企業,后來被一個民營鋼鐵集團給兼并了。目前。鋼鐵廠是盧江縣的利稅大戶,僅去年,就為縣委政府上繳了800萬元利稅。約占全縣工業利稅的三分之一。
鋼鐵廠是個大廠,全廠在編和退休人員近萬人。其中退休人員4100人,在崗人員5300人,其中一線生產工人3300人,管理、服務、運輸、倉儲人員2000人左右。擁有技術員、助理工程師、工程師、高級工程師等技術人員450人。其中工程師和高級工程師59人。
這個人員結構,是典型的吃“大鍋飯”的產物。
排名第二的是化肥廠,生產氫胺。少量生產尿素,其產品主要供應盧江縣境內的農業生產。排名第三的是機械廠,其規模比化肥廠稍少,生產礦山機械,主要產品為鼓風機和小型排水機。
其他類型的工廠,不但規模小,而且分類似乎也不該在工業局,譬如軋鋼廠、工業容器廠、儀器廠、五金制件廠、機磚廠、汽車修理廠、化工一廠、化工二廠、水泥廠,這些工廠,規模大的有近千人,規模小的也就二三十人。
雖然輕工局和二輕局還沒把具體資料拿來,但文達已經從縣委工業委員會里拿來了全縣各類工業企業名錄,這個基本名錄,雖然沒有動態數據,但基本數據卻比較完整。
看到輕工業企業一欄,趙無極稍為露出了一點笑臉容,趙無極的笑容不是因為這些企業效益好,而是這些企業,相對而言,比較有前途,因為盧江和附近市縣,能為之提供大量的原材料,同時,市場銷售方面的工作也非常好做。
趙無極最為感興趣的是盧江縣制藥廠,該廠擁有工人640人,其中退休工人120人,擁有各類技術人員41人,雖然盧江制藥廠目前是生產西藥的,而且只為大制藥廠生產原料藥,但并不影響趙無極將其建設成為一個龐大制藥集團的信心。制藥行業,技術密集、資金密集,產品附加值高,屬于“高精尖特”產業,后世,西川有幾大制藥集團都是華夏著名企業和品牌,說明西川非常適合發展制藥產業。
盧江食品廠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企業,盧江食品廠,與盧江肉聯廠不同,這個企業,竟然是生產餅干、桃酥等食品的。廠子的規模也非常小,只有員工120人。
盧江絲廠在盧江縣,亦是一個大型企業,有員工1500余人,華夏的絲綢產業,一直受外貿形勢的影響,因為絲綢雖然原產于華夏,但后來的華夏人并不特別喜歡穿絲綢。因此,這個行業的企業,最后建立在蘇杭一帶,那里的蠶絲質量,比西川的更高。
盧江還有一個印刷廠。這個廠,如果純粹搞印刷,前途未必明朗,因為后世的大印刷廠,大多集中于大城市,譬如平原市,幾張市民報,就可以養活一個印刷集團。盧江的印刷廠,要想搞活,必須走以包裝為主印刷為輔的路子,可以改名為“印刷包裝廠”,為工業企業提供產品包裝。
盧江,畢竟只是一個縣,因此,更高級的譬如電子電器、精密機器、鐘表行業等,在盧江屬于空白。
趙無極重點解剖了盧江鋼鐵廠、盧江機械廠、盧江化肥廠、盧江絲廠這四根“臺柱”,在某種意義上,盧江的這四個工廠,是盧江工業的旗幟,是盧江人民引以為自豪的驕傲。但是,這種驕傲沒有過幾年,現在就陷入了舉步為艱的境況。
這些廠存在的問題五花八門,甚至是數不勝數,但有些基本的問題卻是共有的。
第一,產品質量差,產品品種單一。盧江鋼鐵廠生產的螺紋鋼,如果只比梓州鋼廠低100塊錢1噸,別人都不愿意接手,普遍售價要低150—200元/噸。問題的關鍵就是質量不好。化肥廠生產的氫胺,只有本縣的農民使用,鄰縣的農民根本就不會買,而只要家居鄰縣附近的,則去買鄰縣的化肥。
雖然化肥也屬于調撥物資,但在兩縣交鄰的地區,也有互相買他地產品的現象。機械廠現在是半停產半生產,其鼓風機只能銷往梓州幾個山區縣的小礦山,國有大礦或省屬礦山以上。連盧江生產的鼓風機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絲廠,因為檢驗標準全國一樣,畢竟,是用于出口的嘛。但是。生產出來的生絲及絲織產品,合格品竟然只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而一等品竟然只有百分之四十。理論上講,絲廠要賺錢。一等品必須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且合格品必須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蠶繭的價格并不便宜。都是幾塊錢一斤甚至十幾塊錢一斤,在這個時代的物價下,農民養蠶,還是可以掙到錢的。
第二,債務負擔重。絕大部分企業負債率達60以上,有的,甚至資不低債,靠舉債度日。以鋼鐵廠為例,鋼鐵廠雖然每年能給盧江帶來1000萬元以上的利稅,但其銀行負債達12億,如果要按規定支付利息,就要支付掉8000萬元以上,鋼鐵廠之所以看起來很紅火,是因為地方政府強迫銀行停止了利息支付,否則,不只是鋼鐵廠要破產,就是銀行也要破產。
鋼鐵廠事實上已經資不抵債,全廠的固定資產折舊之后,還不足12億元,造成這一惡果的,是幾年之前的盧江縣領導,盲目進口了一套大型設備,結果與國有設備嚴重不配套,勉強生產后,造成了一次重大傷亡事故,死亡了30余人,傷殘了近百人。這套設備的引入,造成了當時的縣長垮臺,從而給了副縣長蔡國安的機會。
當時作為縣委副書記的蔡國安,利用本地家族力量,強行將事故壓了下去,從而成就了蔡國安的政績,讓其一躍而成盧江縣長。而那臺引進的達3億華夏幣的設備,因為主要控制器件的燒毀,最后成了一堆廢鐵,一直裸露在鋼鐵廠的圍墻之內。而這3億,全部是銀行貸款。傷了元氣的盧江鋼鐵廠,從此一蹶不振!
第三,則是管理不科學,以行政手段干預正常經營。這種以行政手段干預企業經營,是這個時代的常態。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個“行政手段”既指政府的胡亂干預,同樣也指企業內部的“行政手段”。因此,這個時候的企業管理體制,依然是行政管理體制那一塊。
譬如盧江鋼鐵廠,因其規模,被上級確定為縣團級單位,但其內部機構卻是按市一級政府來設定的。廠黨委之下,有組織部、宣傳部、統戰部、辦公室;黨委書記至少一正三副;此外,還有工會、共青團、婦聯,都有專門的科室,每個科室至少35人。
廠部這邊,就更多了。廠長一正三副或五副,廠辦公室,還有下設的秘書科、綜合科、機關服務科;計劃調撥處、物資處、生產處、技術處、安全處、銷售處、運輸處、車輛管理處等,如果后世的人穿越到那個時代,看到企業內部的那些辦公室牌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