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證據是大罪,最糟糕的是童應甫幫忙常家遮掩殺人之事,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認為童應甫和常家有牽連。
常家藏著楊家的欠條就成了情理之中,所以說出去誰都會是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讓人去楊氏家中……”常大老爺陰狠地道,“和楊氏好好敘敘舊,讓她還敢亂說。”
常老夫人冷笑起來,“是該去楊家,去求楊大小姐網開一面,和朝廷說明白,我們家沒有拿楊家任何文書有關的東西。”
常大老爺怔愣在哪里,怎么還去求楊氏。
常老夫人垂下眼睛,“這就是我為什么要讓楊茉蘭嫁給亦寧,只要是一家人無論出了什么事都好說,出了這個家門他可就和常家無關了。”
常大老爺這才恍然大悟,“那……為何……母親不說清楚。”
說清楚有什么用?楊氏在她的生辰當著那么多賓客說出不會嫁給亦寧的話,再無轉圜的余地,又沒有任何耽擱什么也沒有拿徑直就走出了常家。
她從來沒發現楊茉蘭的秉性中有這樣剛烈的東西,就那樣頭也不回一步跨出了這扇大門,沒有半點的留戀,要說她這輩子看錯了人,那就是楊茉蘭。那時候她就知道和楊家的這筆賬早晚有算的時候。
退一萬步,現在當機立斷,寧可丟了臉面也不會卷進這個案子中,否則常家會被童應甫也拖進去。
常老夫人看向陳媽媽,“去將楊家寫在明面上的單子拿出來,明日我親自去還給楊茉蘭。”
陳媽媽想及老夫人的身體,不由地眼睛發紅,為了這個家老夫人是用盡了所有的精力。
聽說母親肯出馬,常大老爺心里稍稍輕松,卻還是心中不甘,“母親。要不然再想想別的法子。”能不能既不丟臉面又能順利度過這關,更何況還有楊家的銀錢。
常老夫人道:“已經沒有了別的法子。”錢是好東西誰不想留著,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大事,至于臉面就看要如何掙回來。
常大老爺坐在椅子上沉默起來,“我去找喬文景,我們當年可都是聽喬文景的,這個時候喬文景不能袖手旁觀,只要馮閣老伸伸手,這件事就迎刃而解。何必去求楊氏那賤人。”
常大老爺說什么也不想去求楊茉蘭,眼前都是楊茉蘭說要離開楊家時愜意的神情,那般得意那般舒心,只要想到這里,他就如同剜肉般的疼。
常老夫人道:“現在喬家只怕也是要自保,就看皇上會不會追究了。”
皇帝覺得老大不爽,短短幾日內就坐在養心殿里兩次,這次還要聽著太傅忠言逆耳。
太傅劉硯田苦口婆心地勸諫,“皇上不可再給太醫院撥款。不能再縱容馮黨,否則將來……只怕危及江山社稷,一發不可收拾。”
皇帝眼睛一翻,“太醫院的右院判和太傅有親。現在右院判也卷了進去……”
劉硯田一怔,立即躬身,“皇上不必在意微臣,右院判有罪國法難容。”
果然是忠臣。
皇帝嘆氣。“朕委實為難,太傅可知曉,這案子是宣王查出來的。若是我就這樣嚴懲了馮黨,日后誰來牽制宣王,說到底朕也難。”
皇帝說著愁眉苦臉起來,“如果沒有宣王,朕也不用依靠外戚。”
劉硯田沉默起來。
“朕不是一個好皇帝,先皇將江山交與朕,這才幾年大周朝竟然就內憂外患……這樣下去朕不知道這個皇位還能不能坐得穩,朕常常自省,是不是朕不該接這個皇位。”
皇帝說完話轉過身去,癡癡地望著窗外。
劉硯田從座位上站起身,跪在地上,“皇上千萬不要這樣想,皇上是皇子時,老臣就奉先皇之命輔佐,那時候起老臣就堅信先皇定會傳位于皇上,雖然那時先皇總是夸獎宣王,但是老臣知曉,先皇是為了鞭策皇上。”
皇帝想起先皇不由地傷心,“先皇是為了朕,可是誰不知曉康王一脈從宣帝時就開始手握重權,朝野上下遍布康王勢力,先皇臨終還讓我請宣王攝政,說這樣才能保大周無虞。朕承認朕沒有先皇那樣的耐心,側臥之榻豈容他人鼾睡,宣王和他祖輩一樣表面上看似效忠,挑不出任何錯處,但是朕知曉,他們同是周氏子弟卻和御座無緣,定會心中不甘,若是任由宣王勢力做大,將來朕會被趕下皇位。”
劉硯田低聲道:“皇上不要著急,還是要靜候時機,現在大周上下經不起這樣的動蕩。”
皇帝似是難以控制自己的心情,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匆匆走向后殿。
劉硯田不禁也跟著揪心,皇上表面上的胡鬧都是給別人看的,心里的冷暖有誰知曉,就算皇上真的昏聵,忠君忠國,他也要扶持到底。
皇帝進了后殿,身邊的內侍將殿門關上,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皇帝一腳踹在屁股上,旁邊的宮人連忙加緊關窗,生怕殿內有什么聲音傳出去。
皇帝忍耐不住,拿起拂塵對眼前的內侍一陣追打,臉上哪有半點的傷心,而是濃濃的厭煩,將眼前的內侍已經當做了劉硯田,“讓朕等待時機,宣王生病時朕就能不聲不響地除掉他,要不然怎么會讓你那病秧子女兒嫁給宣王,洞房花燭夜,多好的殺人時機,你們在做什么?現在倒來訓斥朕。”
“若是宣王如朕想的那般病死了,朕賜的宣王妃就能從宗室里選最不堪的子弟繼承宣王、康王王位,那些支持康王的人,怎能扶持一個傻子,朕連傻子都已經準備好了,朕有多英明,”皇帝說完伸展雙臂,如同無所不能的神佛,轉眼間他卻又陰鷙,“宣王卻活了,好。活了好,正室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是康王家訓,朕就要看著康王一脈斷子絕孫,朕就喜歡……”
“要不是看在你是太傅跟了朕一輩子,朕還要你辦事,朕早就封了你的嘴。”
那內侍被打的蜷縮起來,哀嚎告饒。
皇帝還沒有盡興,扔掉手里的拂塵繼續拳打腳踢,如同瘋魔一般。“你以為朕愿意用外戚,你以為朕愿意讓馮國昌來騙,朕一年用的銀子沒有馮國昌一年貪墨的多,到底馮國昌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終于打累了,皇帝長長地吸一口氣,接過宮人遞過的帕子擦了擦臉頰,剩下的宮人忙來整理皇帝身上的龍袍,緊接著皇帝神采奕奕地走出內殿。
“太傅,”皇帝親切地看向劉硯田。“如今朕能相信的只有太傅一人而已,太傅要盡量安撫御史、言官,將這件事盡快揭過去,別讓宣王一黨因此占了上風。”
明知馮國昌是奸臣。卻還要幫著奸臣遮掩,劉硯田道:“老臣知曉,這也是皇上的權宜之計。”
是啊,權宜之計。等將來宣王死了,馮國昌下馬,他就可以毫無忌憚地煉丹。早些位列仙班,皇帝心中悄悄地笑了,現在就讓他們狗咬狗互相牽制。
楊茉正要收拾東西去藥鋪,門上下人就來稟告,“大小姐,常家老夫人來了。”
提到常老夫人,陸姨娘臉色一變,常家人怎么還有臉登門,想到這里擔憂地看向楊茉。
楊茉笑著看陸姨娘,“姨娘放心,常家人不敢怎么樣。”
楊茉將常老夫人請到堂屋里坐下。
常家和楊家鬧成今天的樣子,就連下人見面都覺得尷尬,常老夫人卻還和從前一樣,眼睛中透出慈祥來,溫和地看著楊茉,“早就想過來,只是舊病纏身,這兩日才覺得好了些,”說著視線一變,嘆了口氣,“你可聽說了,你那族兄是被我們家中下人害死的。”
楊茉心里頗為驚奇,為什么常老夫人能將話說的這般輕松,怪不得吞下楊家那么多財物還能面不改色。
“聽說了,不過外面的傳言更多些,”楊茉也不客氣,“是大太太唆使才會如此。”
常老夫人身邊的陳媽媽聽著刺耳皺起眉頭了,常老夫人也被說的沉默不語。
楊茉道:“不知道三小姐怎么會偷偷地去見我族兄,只因聽說我要拿回嫁妝搬出常家?”
陳媽媽想要說話,卻聽到常老夫人咳嗽兩聲,柔聲道:“人為了保命,什么話都說得出來,我們家大太太平日里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如何能做出這種事,都是謠傳。”說著看向陳媽媽。
陳媽媽忙將手中的匣子送到楊茉眼前。
常老夫人道:“這是你祖母托給我的東西,將來要當做你的嫁妝,我始終不肯給你,只因我還將你當做我的孫媳,我想亦寧能搏個功名,說不得你愿意嫁入我們家。”
常老夫人的話讓人聽著舒服,仿佛包容她一切的過錯,現在還帶著些許期望,盼著她能回頭,其實心底里應該將她恨得咬牙切齒,不然也不會才幾句話就將嫁妝單子拿出來。
楊茉伸手將嫁妝單子打開,上面一件件都是她耳熟能詳的物件,看過單子,楊茉重新放在匣子里,“這嫁妝單子我不能收。”
陳媽媽一陣欣喜,難道楊大小姐之前是故意拿喬,實則心中還巴望著嫁給五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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