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來的竟然是你?”
“怎么不是觀滄海兄弟?”
楚留仙回過身來,不出意料地身白衣的別雪公子陳林踏月而至。≮就到衍墨軒≯
隔著三五步的距離,陳林止步,淡淡地道:“怎么不能是我?”
楚留仙擺了擺手,道:“不是不能是你,我只是在奇怪,這種銅臭事你不是最不感興趣的嗎?怎么不讓觀滄海來。”
說了半天,兩人都沒有提及具體是什么事情,卻又絲毫不擔心對方會會錯意,顯然各自都了然于胸了。
陳林搖了搖頭,走到楚留仙的邊上,與他并肩欣賞著玉盤般的圓月,說的卻是大煞風景的話:“我怕他們讓你給賣了。”
“呃”
楚留仙摸摸鼻子,不曾想自家還能給人留下如此印象。
陳林語氣怪怪的,就好像重新認識楚留仙一樣:“我來之前翻下陳林家這半年來賬目,你猜我現了什么?”
“什么?”
“窟窿,一個個窟窿。陳觀海和林滄海兄弟這半年來與你做的意,沒有一筆不是賠的。”
“不至于吧?”
“就是表面上賺的,后面回頭再得只會更慘!”
別雪陳林的語氣確切無疑,毫無疑問他是真去查了。
鐵一樣的事實面前,楚留仙只好住口,不接這個話茬。
“難道真是能者無所不能,你在修煉上,在謀算上,處處壓我們一頭,連在做意上,你都想跟公子燁一樣,讓我們難望項背嗎?”
陳林盯視著楚留仙的眼睛,沒有么,只有一片清澈,直如天上月華。
楚留仙笑笑,道:“那你來就不怕賠了嗎?”
陳林搖頭,道:“我不是來跟你做意的。”
“哦”
楚留仙不置可否。
“我只要拿到我想要的就夠了,至于是賺是賠,干我何事?
楚留仙,你是,我是別雪陳林,我們都不是公子燁。”
別雪陳林這番話說得意味深長,頗有規勸之意,楚留仙聽得哭笑不得,擺手道:“好吧,說說你想要什么?”
“錯。”
別雪陳林搖頭若撥浪鼓,“我想要什么你還不知道嗎?是你想要什么才對。”
楚留仙依然笑容滿面,陳林不覺得什么,要是秦伯或是王賜龍那胖子在場,怕是就要為此刻站在楚留仙對面的家伙默哀了。
他伸手在乾坤袋上一拍,旋即一幅畫卷入手,月光灑落其上,“留仙圖”三字清晰無比。
別雪陳林的目光一凝,顯然他的目的就在于此。
“說吧。”
楚留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別雪陳林瞬間就懂了。
陳林沉吟了一下,抬頭道:“我用一個消息來換。”
“說說。”
“崔豐禮并沒有見到時光流嵐方域的真面目,至始至終,他都被局限在他們崔氏一座妝樓當中。”
“嗯?”楚留仙一皺眉,這的確是他所不知道的。他心中暗嘆,楚氏的確是衰弱了,這么關鍵的消息竟然不知道,顯然在這次各大世家的爭奪當中,他們是吃了虧的。
同時,楚留仙不無慶幸,好在他沒打算壓住留仙圖秘不示人,不然各方面虧吃下來,興許就是功虧一簣的下場。
“既然崔豐禮至始至終不曾出得妝樓,那時光流嵐的區域說不準就是在那妝樓之內嘍?
還有,他的行止有所局限,也就是說他所取出之物,怕是整片時光流嵐方域的九牛一毛。”
楚留仙將這個消息與之前所得的那些流云梳等活化法器對映在一起,基本可以確定屬實了。
他一邊消化著所得消息,一邊搖頭道:“不夠。”
別雪陳林臉色有些青,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千山崔氏,在萬年前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尤擅符箓之道,相傳與龍族有些關系,幾次族中危機,皆是靠著強大的龍鱗玉符度過的。”
“千山崔氏嗎?又是龍鱗玉符!”
楚留仙思索了片刻,緩緩點頭。
這些資料零星半點,或許未必有用,然而將他們結合在一起,卻有可能還原出很多東西,應景時候說不準便是勝利的鑰匙。
留仙沒有再敲詐的意思,別雪陳林的臉色稍稍紅潤了一下,就在此時,楚留仙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有十個呼吸的時間。”
話音剛落,楚留仙將手一抖,留仙圖在月下展開,庭院假山、蓮池妙舞,如夢如幻。
別雪陳林不敢耽擱時間與楚留仙爭辯,連忙全神貫注地望向留仙圖中,力求將任何一個細節都牢牢記住。
十息時間過后,陳林長出一口氣,臉色都有些蒼白。
他這明顯是極短時間內,耗費精神極大導致的。
“告辭。”
別雪陳林匆匆而去,好像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趕一般,鉆入林中不見。
楚留仙輕笑一聲,他知道這會兒陳林肯定是跑到一個隱秘地方,想要默出留仙圖中一切細節,以防時間一長遺漏個一處兩處的。
“千山崔氏,符箓之道,龍族關系。”
楚留仙默念著收獲,隨手將留仙圖卷起成軸,在掌中有節奏地拍著。
“啪啪啪啪啪啪”
連著拍了六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后再次傳來。
楚留仙嘴角一彎,面露微笑,心想:“天晚上的意會是不錯。”
他回過頭去,一臉勉強笑容的鳳岐公子。
“。”
鳳岐顯然片刻都不想多呆,拍出一物在楚留仙面前,開門見山,“我拿此畫,換你的留仙圖。”
“嗯?”
楚留仙掏出的畫卷一眼,作勢要將留仙圖收起。
對面鳳岐一下子憋住了,從牙齒縫里蹦出了三個字來:“……。”
“這還差不多。”楚留仙心中暗笑,隨開鳳岐交出的畫卷。
“咦?”
楚留仙面色不動,內里驚異。
畫卷材質特殊,依然能擋歲月侵蝕,通體枯黃如稍稍用力便會粉碎了一般。
畫上所繪景象,是一望無際的湖泊水光瀲滟,晴時視野正好,能湖泊輪廓,湖上行船,周遭有山勢隱隱環抱。
留白處,一行古拙字跡模糊無比,勉強能辨認出“千山泊”三字。
“這是千山泊?”
楚留仙抬頭問道。
“嗯!”鳳岐別過頭不去畫,聲音低沉,“這幅畫是萬年為偶然路過千山泊區域的散仙所繪,怕是存世的唯一一幅勾勒出千山泊區域原始地形的資料了。”
楚留仙干脆地將畫卷一卷,納入乾坤袋中,坦然道:“我知道你定然是留了副本了,這畫我收下了。”
鳳岐臉色愈地不好了,捏著鼻子點頭。
“還有呢?”
“還有?!”
鳳岐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本來讓他跟楚留仙談這個事情就很勉強,這會兒更有拂袖而去的沖動。
很是深吸了幾口氣,他才勉強平復下來,又掏出一幅畫拋向楚留仙。
楚留仙展開一見得那畫無論是紙質還是筆觸,皆與之前一幅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這幅畫不再是千山泊全景,而是截取了湖中一塊礁石上,一個十三四歲漁家少女在潸然淚下的場面。
顆顆淚水,砸落湖中,晶瑩如珍珠,好似鮫人淚。
鳳岐咬著牙,字字句句都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這兩幅畫都是我們鳳家天道城主事,偶然在濟水墟市中收到的,現在全部給你了。”
這第二幅畫顯然沒有第一幅重要,不過楚留仙聽出來了,他再敲下去,怕是鳳岐能撲上來跟他拼了,只得遺憾地作罷。
楚留仙再次展開留仙圖,依然是那句話:“你有十個呼吸的時間。”
十息過后,鳳岐如同別雪陳林一般,臉色蒼白,踉蹌而去。
楚留仙將敲竹杠得來的收獲仔細收好,耐心地等了片刻,月漸西移,始終沒有人再出現,頗為遺憾地嘆息了一聲。
“楚哥啊,你嘆什么氣呢。”
小胖子一臉愁苦之色地從林間擠了出來,來到楚留仙的身旁坐下,道:“難不成你還想把霍靈珊也敲上一筆?”
楚留仙搖頭,嘆道:“我只是想把那個人情還掉,靈珊是沒打算這么便宜我了,可惜,可惜。”
“對了,別雪陳林和鳳岐他們的臉色,是不是很精彩啊?“
楚留仙想起什么似地如此問道。
不用王賜龍說,他也能知道這胖子是怎么知道他敲詐陳林和鳳岐事的。
想想就清楚了,陳林和鳳岐兩人回去時候,那表情定然是相當之精彩。
“嘿嘿嘿”
小胖子賊笑著道:“我以前可聽說過一詩歌,楚哥你可想聽聽?”
“你還懂詩?”楚留仙搖頭失笑,“來吧,念來聽聽。”
王賜龍笑著說道:“據說在很久以前,有百族征戰,我人族追亡逐北,殺得異族遠遁蠻荒,拱手讓出天地間的主導權來。
其中有一族,其名佚失,現多稱之為‘胭脂族’。
他們有詩歌是這樣唱的:
嗚呼,亡我天闕山,使我父老不安息;
哀哉,亡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楚留仙聽得入神,他依稀記得,天闕山在極西之地,曾是百族戰場之一,也是那胭脂族歷代最后安息的地方。
胭脂山,則是一座出產鮮紅胭脂石的高山,胭脂族婦女取石研磨成粉涂抹兩腮,以嬌艷鮮紅為美。
可是,這跟別雪陳林還有鳳岐有什么關系?
面對楚留仙疑惑的目光,小胖子笑得愈地促狹了:“嘿嘿,他們兩個面如人色,就好像是被奪了胭脂山一樣,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哥你下手夠狠啊!”
一邊說著,這小胖子一邊不忘豎起大拇指,嘖嘖稱贊。
楚留仙失笑,仰臥在青石上,見得夜空上有浮云遮掩,星月無蹤,似是不好意思前的那一幕。
他目之所及,周遭千山皆融于夜色當中,朦朦朧朧切,好像也是不忍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