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狠……”
“不愧是楚哥啊!”
小胖子打了個寒顫,覺得天一下子就冷下來了,頗有添衣服的沖動。
楚留仙的兩個問題,仰光和流蘇聽懂了,小胖子他們自然不會會意不得。
這不是很簡單嗎?
楚留仙就差明著說,當代海族天王要是身隕,仰光和流蘇這對太子、公主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換句話說,只要他們應下,他就打算這么解決問題了。
“不能這樣干吧?”
小胖子有些遲疑地看著楚留仙,若非長久的跟隨跟盲目信任,他幾乎就要蹦起來反對了。
這個念頭難道他沒有起過嗎?
自從被海族為難的動憚不得的時候,小胖子多少次說氣話要干死那個老不死的綠毛烏龜。
以小胖子混不吝的性子都沒有動手,就不難知道這個決定錯得有多離譜了。
要是真的能如此解決問題,哪里還會有輪到他們頭疼的時候,人族仙、佛、魔諸道強者無數,各大宗門七大世家隨便出一兩個強者,別說單單斬首海族天王,就是族滅海族都不為難。
小胖子的腦海中有諸般念頭閃過,可與仰光和流蘇兩人相比,那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竹樓當中,頓時安靜了下來,靜得連兩人粗重的呼吸聲都可清晰聽聞。
無數次的目光交流后,仰光深吸一口氣,深得好像要一口抽干了竹樓里所有空氣,悶聲吐出了四個字來:
“海族為重!”
這四個字是何等的沙啞,就好像是風從破出一個個窟窿的門縫隙里灌進來一樣,連仰光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抬起頭來,正面對上楚留仙沉靜的目光,重重地點頭。又從牙齒縫里迸出來一個字:“能!”
前后加起來,不過區區五個字,仰光卻說得仿佛用盡了吃奶的氣力一般,渾身上下不知不覺中為汗水浸透。
在他的身邊,流蘇踉蹌了一下,差點軟倒在地,嬌俏的臉上連半分血色也無。
冷不丁地,兄妹兩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苦笑之意,浮現出了同樣的念頭。
他們其實哪里有什么資格去嘲笑西嵐?
他們這與弒父何異?
楚留仙得到了他兩個問題的答案。目光轉為柔和,溫聲道:“我還需要一些資料,勞煩兩位了……”
盞茶功夫后,竹樓中的氣氛顯得詭異無比。
楚留仙悠然地端著香茗品著,明明是冷茶還是品得津津有味;
雙兒竟然會忘記給自家公子換上新茶,在那欲言又止;
離去了仰光和流蘇兩人,竹樓中剩下的都是楚離人、小胖子、云想容等自家人,卻壓抑得一點響動都沒有。
“啪”
一聲脆響,讓眾人心頭一顫。循聲望去看到竟然只是楚留仙輕輕地放下了茶盞。
“有話就說吧,何必做此姿態。”
楚留仙目光掃過眾人,搖頭失笑。
“那……那我說了啊?”小胖子怯生生地道。
“有屁快放!”
楚留仙啞然,若不是坐在位置上。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不過這個樣子的小胖子,也讓他感到分外的親切。
之前隨著仰光和流蘇兩人前往水簾洞的路上,楚留仙心中明悟,隨著他的修為漸高。地位愈重,能在他面前嬉笑無忌者也會越來越少。
這小胖子,卻一定會是其中之一。
楚留仙那話老實不客氣。小胖子渾然不以為意,反而露出輕松笑容,打蛇隨棍上:“那兄弟我就說了啊。”
“楚哥,那個海王不能殺。”
事涉重大,以小胖子混不吝的性格,臉上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海王必須死。”
楚留仙的回應不過五個字,淡淡的,又不容置喙。
“可是……”
小胖子要辯解,為楚留仙擺手止住,只見得他繼續道:“胖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路上我大致打聽過海王的性格,也親眼看到海族人心,海王不死,海波不止!”
“海王不死,海波不止……海王不死,海波不止……”
小胖子喃喃重復,連原本不以為然的楚離人等人也悚然而驚。
楚留仙脫口而出的這八個字,聽在耳中仿佛是汪洋大海上掀起了萬丈大浪,染上了鮮紅血色,觸目驚心的感覺。
“海王怎么死?!”
楚離人突然插上一句話,讓原本打算靠不的小胖子等人,把到口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一轉,齊刷刷地落到了楚留仙的身上。
這會兒大家本能的反對過去,心里都清明了起來,楚留仙既然說得如此決絕,那就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這種情況下,重點恰如楚離人所說的,“怎么死”,而不是“要不要死”的問題。
沒有人去贅言莽撞出手誅殺海王會導致什么結果,在場的又有哪個不明白?
“海王之死,必須與我們有關,又必須不能與我們有關。”
楚留仙悠悠然吐出的這句話,讓眾人都是一怔,這是什么意思?
有關,又不能有關?這要怎么做?
“必須有關,否則不足以立威于海族,仰光等親人族一派無法借機掌控海族;”
“必須不能有關,是因為若海王死于我們親手,很容易點燃兩族烽火,進而牽涉入海域妖族,碰撞之下,汪洋成血海亦不奇怪。”
楚留仙話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面面相覷。
道理是這個道理,問題是,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又有什么奇招嗎?”
包括楚離人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楚留仙的臉上,好像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一樣。
楚留仙的確心中有想法,只是還不成熟,還不到說出的時候,于是微笑搖頭,道:“我還在等,看看仰光和流蘇能給我帶來什么?”
他既如此說,小胖子等人又能說什么呢,只是覺得有七八只貓的爪子一起在心里面撓著,心肝肺都要撓出來,那叫一個癢癢。
時間,飛快地流逝著,轉眼入夜,下弦月掛在天上,彎彎地笑。
竹樓中人,一個不缺,除了楚留仙依然是一派悠然模樣,其余人連上好的靈茶都覺得沒滋沒味。
“嘭!嘭!嘭!”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入竹樓中人的耳中。
單憑腳步聲,就不難得出來人心情沉重如灌鉛的結論。
“來了。”
楚留仙展顏一笑,伸手一拂,頓時靈力涌動,袖袍鼓動,數十丈外的竹門“嘎吱嘎吱”地洞開。
不是一扇,而是從此處房中一路延伸到了竹樓最遠的大門。
門外,露出流蘇僵硬的啟門動作,擠出的笑容。
“可惜。”
楚留仙悠悠一嘆,只有身邊的人聽得到。
他沒有沒有明指,但小胖子等人又有哪個是笨人,自然能聽出來他在可惜來的人是流蘇,而不是仰光。
“可喜。”
楚留仙又是兩個字,個中含義與之前的截然相反,又對立統一。
可惜的是仰光其人,終究不成氣候,空有一身好皮囊,連身為女子的妹妹流蘇都多有不如。
之前決斷是兩個人一起做下的,現在則是真正踏出那一步。
在這最關鍵,也是最煎熬的一步上,仰光竟然不敢自己面對,而是讓妹妹流蘇來做,未免讓楚留仙看之不起。
他不出現,難道就能把自己從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嗎?明顯不能!
這無非是自欺欺人,逃避罷了。
同樣的,正因為一切順利,未來的海族之主是這種人,不是又一位天王,海族自此定矣,能且只能為人族附庸,豈不可喜?
這些念頭,在楚留仙,在小胖子,在楚離人等人的腦子里電閃而過,在目光交匯間流淌而去,默契地沒有人宣之于口。
再沉重,再緩慢的腳步,流蘇還是走到了楚留仙的面前,盈盈下拜行禮。
當她抬起頭來時候,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眼中水汪汪的好像兩泓清泉,在叮咚著懇求。
楚留仙心如鐵石一般,豈會為此動搖?他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親自接過了流蘇抱在懷中的一個珊瑚盒子。
這個過程中,他能感受到流蘇的掙扎,那雙玉白小手作用在珊瑚盒子上的力,最終流蘇的雙手頹然從珊瑚盒子上滑落下來。
從頭到尾,也只有同樣將手按在珊瑚盒子上的楚留仙,能感受到那種掙扎,那種煎熬。
他沖著流蘇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自有雙兒前去攙扶、招待她,楚留仙則緩緩打開了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