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搬家了,周末老爸老媽從礦區調了臺大卡車,張志強、錢二毛這群棒小伙子也調了班來幫忙搬東西。
魯愛華很豪爽的揮了揮手:“除了家電和齊然用的家具,別的都不要了,讓拆遷隊幫我們扔了吧,等新房子修好了全買新的!”
齊然就咧著嘴呵呵的笑,老媽骨子里是豪爽大氣愛漂亮的,以前家里條件不好,只能在生活上摳摳索索,家具都是用了十幾二十年的舊貨,大多比齊然的年紀還大。
現在爸媽工資都提了一大截,老爸還有大筆績效獎金,老媽手頭總算寬裕了,生活上總算能自在舒服點,這不心情嘛,好眼角的魚尾紋都舒展開來,整個人像年輕了好幾歲。
齊思明卻假裝不樂意,心疼的說:“唉,這些家具還是我們結婚的時候,請人做出來的,有紀念意義喲!”
“那你做個博物館,把舊家具都陳列起來嘛,”魯愛華嘴里沒好氣的笑著丈夫,眼神卻有些悠然,大概想起了青年時代的美好回憶吧。
張志強、錢二毛這些工人就善意的笑著,他們聽說齊家要搬家,那是主動和工友調了班,專程過來幫忙的。
如今礦上實現了技術改造,經營狀況良好,全體職工持股都有分紅,小日子有了奔頭,人人都夸齊思明領導有方又肯替大伙兒當家作主,真不愧為礦上職工的主心骨,聽說他要搬家,呵,調班都要搶破頭呢!
大伙兒開始動手從家里搬東西,齊思明、齊然父子倆肯定不會閑著,可每次只要他們抬什么東西,比如一只大花盆吧,兩爺子剛下了一層樓,好幾個搬東西到樓下然后又走上來的青工看見了,立馬就得嚷嚷起來:“哎哎,齊工您先歇著,我們來我們來……”
這可不是溜須拍馬,人家連稱呼都還是齊工,沒換成齊總呢!在礦上職工心目中,“齊工”喊著親切聽著舒服,就像大家伙兒自己親人一樣,不是盛華新派來的那幾位“總”能比的。
齊然試了好幾次,愣是沒有成功把任何東西搬到樓下,最后和老爸相視而笑,干脆不搬了,讓青工們表現吧。
小年輕們忙得不亦樂乎,連那個公認“好吃懶做怪話多”的錢二毛,都毫不吝嗇力氣,一趟一趟的上樓又下樓,秋末冬初的天氣,腦袋都在直淌熱汗。
齊然等錢二毛過去了,朝著老爸笑:“老爸你看,二毛哥都這么賣力了,還以為他會偷懶呢,真是稀奇。”
齊思明搖搖頭:“錢二毛以前是偷懶又喜歡說怪話,但是現在他努力得很,上個月巡夜還逮住了偷割礦上電線的賊,到年底說不定評得上先進呢!”
齊然怔了一下,真想不到那個陰陽怪氣成天抱怨的錢二毛,也能變成現在這樣,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想來也是因為老爸領導有方嘛。
少年為家里經濟條件的改善,為父親的事業進步,為礦上職工的轉變而高興,殊不知除了大家伙兒的努力之外,他自己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甚至是促成今天局面的關鍵……
人多力量大,棒小伙子們搬東西裝車卸車都利索,沒多久就搬進了新居。
這是棟舊樓房,農業局的家屬樓,附近的房子都比較老舊,雖然不像王夢楨最開始租住的城郊結合部那么差,但也絕對不是什么“精英生活、高尚社區,香榭麗舍風情,首付五十萬即可擁有”的花園小區。
幸好底下有個小院子,院墻把周圍隔開,兩扇落了漆的大鐵門,一名五十多歲的門衛老頭,總算帶來點聊勝于無的安全感。
東川沒有像兄弟城市那樣在老城區旁邊又搞新城,近年來的城市建設,是在舊城改造基礎上循序漸進發展的,房地產市場相對健康,空置率較低,老煤礦家屬院拆遷,上千個家庭涌入租房市場,能租到這種房子已經算很不錯了。
所以齊思明和魯愛華考慮到工作比較忙,兩口子就住到礦區的招待所,租個房子給齊然住就行了——要早知道,干脆學校那邊報個住校還簡單些,當時沒想到嘛,后來校方把宿舍安排好,再報也不行了。
齊思明給看門老大爺上煙,魯愛華就和院子里閑逛或者抱孫子孫女的大娘們閑扯,托鄰居們平時照應齊然。
這時候的齊小然,當然是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叫得親熱,在爸媽面前擺出副乖寶寶的樣子,免得他們擔心,又提讓他住到大舅家去那茬。
大舅一直喜歡齊然,現在大舅媽許麗芳倒不會陰陽怪氣了,可太熱情也叫人受不了,簡直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每次齊然到大舅家去玩,許麗芳噓寒問暖且不提,吃飯時不停往他碗里夾菜,比對親兒子魯俊浩還好,反而使齊然渾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逃走。
何況又多了個齊魯廣告要打理,能在外面住就盡量在外面住吧,這里比起住了十六年的煤礦家屬院,離學校和齊魯廣告都要近一些。
說話間,鄰居們眼睛看到齊然身后大門的方向,有幾個同情心泛濫的大媽就嘆口氣:“唉~~造孽哦!”
齊然回頭,頓時吃了一驚,推著輛三輪車的少女不正是宋剪梅嗎?
車斗里滿載著裝水果的箱子,看起來非常沉重,這段又是個坡度不大但很長的上坡,宋剪梅很吃力的推著車,到這里累得不行只好停下來喘口氣,用手帕擦汗時,不經意的往這邊一瞥,正好看見了齊然。
清秀的小丫頭表情頓時變得凝滯,不等齊然開口,就低下頭推著車趕緊離開。
“喂,喂!”齊然追了兩步,看宋剪梅慌里慌張的,怕她出事就不敢再追,悻悻的停下腳步。
回來就聽見鄰居們議論紛紛:“唉這個小丫頭,經常都幫她叔叔去批發市場進貨,恁么重的東西,虧她叔叔做得出來!”
“爹媽都不管她呀?真是可憐兮兮的。”
齊然問了問,大伙兒知道的也不多,只告訴他宋剪梅就住在前面不遠處,她叔叔的家里,叔叔是擺水果攤的,嬸嬸在私營企業當會計,小姑娘寄人籬下過得并不好,幾乎每天都要推著三輪車,幫叔叔從批發市場運貨回來。
這時候青工們把東西全部搬上去了,說說笑笑的走下來,齊然顧不得去想宋剪梅的事兒,和爸媽一起去感謝這些幫忙的人。
張志強哈哈大笑:“嗨,這有什么,現在暫時各住各的,再過一年咱們又是鄰居了,到時候還來幫齊工搬家,哈哈!”
青年工人們都笑起來,充滿了對未來的期望,煤礦效益越來越好,一年后再住進嶄新的電梯房,那小日子多美呀!
還有人指著錢二毛打趣:“二毛,你以前那個女朋友,不是嫌你工資低、房子差,都談婚論嫁了又吹燈拔蠟嗎?現在你再去找她,看她還抱怨不?”
原來錢二毛還有這么段往事,怪不得他成天陰著臉,好像誰欠了他一大筆錢。
可現在錢二毛笑得很開心,脖子一擰,牛皮哄哄的說:“我還找她?老子現在工資高了,等新房子修好,再找個年輕漂亮勝她十倍的,然后才請她過來耍一圈,眼饞死她!”
嘩的一陣大笑,工人們開心得很,僅僅在一年前,住進花園電梯小區,還是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可現在已經成了鐵板釘釘的事實。
齊然也為他們由衷的高興。
電話響了,周笙打來的,齊然走到一邊接了,想起那天晚上云強的匆匆離開,就想打趣她兩句,可電話里傳來的聲音相當疲憊:“齊然,陳維亞來找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