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也想說兩個字,那就是——解氣!
太他娘的解氣了,誰都沒想到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張樹森,會從嘴里迸出“欠抽”兩個字!
米慶玲、黃偉燦和崔主任等校領導愣了愣神,仿佛突然不認識這位校長了,留在辦公室的幾個年輕老師就轉過身偷偷的笑,倒是孫亮云輕輕點點頭,顯然頗為贊同。
幾位家長當場鬧了個面紅耳赤,張二輝這哥仨窘得無地自容,心頭更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張樹森的態度不容置疑,那么之前他說過的開除也是真的?
魏長生趕緊一拐脖拍在魏新后腦勺,罵了兩句小王八犢子,然后走到張樹森面前,弓著腰擠出滿臉笑,姿態放得很低:“張校長,我們孩子沒管教好,回去肯定要好好教育,讓他們深刻反省錯誤。至于學校這邊嘛,該怎么處分怎么處分,通報批評、警告、記過都行,我們家長絕對支持!沒有二話!對了米校長,您看呢?”
米慶玲認識魏長生,就替他打圓場:“老魏,我看你這孩子闖的禍不小,該好好管教管教了。不過也像張校長說的,這件事家長有責任、學生有責任,我們學校也有責任,原則上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嘛,我認為至少應該是記過處分。”
話說得漂亮,其實板子高高舉起來又輕輕放下去。記過比勸退輕得多了,而且中學階段的記過,按慣例可以在高考前撤銷,不記入學生檔案。
齊然聽著就直皺眉,他可不是初中時那個什么都不懂的青澀少年了,現在對人心的那點彎彎繞也有所體悟。這個米慶玲米副校長明顯偏袒對方,就不知道張樹森會怎么做?
“這件事雖然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但性質非常惡劣,必須嚴懲不貸,我認為有必要做出勸退處理,”張樹森說著,又看了看嚇得臉色發白的張二輝哥仨,聲音放得稍稍緩和:“你們都是高中生,不是義務教育階段的小學生、初中生了,做了錯事就要有承擔后果的覺悟。如果之前學校和家長沒有教,那么今天你們就必須補齊這一課。你們的人生還長得很,現在補上還不算晚,總好過將來犯下更嚴重的錯誤,對不對?”
“可、可我們已經道歉了,”張二輝可憐巴巴的,病急亂投醫,指著江小渝問:“剛才你不是接受我們的道歉了嗎?你跟校長說,原諒我們了啊。”
江小渝終究有些怕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齊然后面。
齊然打開張二輝的手,面無表情的反問:“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干嘛?”
一直躲在旁邊不吭聲的王夢楨,噗嗤一下笑了起來,悄悄給齊然比了比大拇指,這句流星花園的臺詞飚得恰到好處啊。
知道出處的幾個年輕老師也冇偷偷發笑,不過更多目光是落在美女音樂老師身上,身材勁爆偏偏面容嬌憨,傳說中的魔鬼身材天使容貌大概就是她這樣吧?
幾個家長早已郁悶到了極點,不好沖張樹森發火,就把氣撒到了齊然頭上。胖悍婦踮著腳沖過來,指著他鼻子呵斥:“警察該把你抓起來,就算我兒子欺負同學,你就把他們打成這樣?都夠得上重傷了!你個小黑幫小流氓!”
“阿姨,要不您去派出所報個案,告我打架斗毆嘛,”齊然笑嘻嘻有恃無恐,心頭更是鄙夷,怪不得張二輝他們弄成這樣,這都什么家長啊?
魏長生跟張樹森求情:“張校長,我在市紀委工作,平時工作太忙對孩子疏于管教,我作為家長要向學校檢討……”
原來是市紀委的干部,怪不得他作風沉穩,很有點派頭。
留在辦公室看熱鬧的幾個年輕老師就找借口溜出去了,有些熱鬧好看,有些事情嘛那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樹森卻不吃這套,眉毛擰得更緊了:“既然是紀委的同志,就更應該清楚違反紀律應該受到什么樣的懲罰。”
魏長生臉色一青,他在紀委工作,其他部門的干部在他面前都會矮半截,平時哪兒碰過這種釘子?
米慶玲就朝他使眼色,讓他先出去冷靜冷靜,然后把張樹森拉到一邊:“老張,勸退或者開除學生要上報教委,學生去搞敲詐勒索,我們學校的綜合考評肯定受影響,要不就給個記過,小懲大誡算了?”
張樹森是中學校長、教育家,米慶玲是教委下放的官員,這思維回路果然不盡相同。
教導主任黃偉燦和高二年級的崔主任就有些意動,顯然比較贊成米慶玲的意見。
張樹森卻搖了搖頭,表示堅決反對:“我們搞教育工作,不能處處只想到自己。學生敲詐勒索同學,是一中近年來出的xìng質最嚴重的問題,放在成年人身上甚至是違法犯罪!如果不給予公正合理的處罰,對受害者不公,對校風不利,對我們教育工作是損害,甚至這種姑息縱容,對犯錯誤的學生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米慶玲被噎得夠嗆,她本來就很不滿張樹森,終于借此發作起來:“好,這幾個學生有錯,那個齊然呢?他把同學打得頭破血流,就沒有一點錯?”
“就是啊,都停手了他還打,”張二輝低聲嘟噥著,齊然瞪了他一眼,嚇得他脖子一縮。
胖悍婦又找到了理由,梗著脖子直嚷:“對,要處分就都處分,聽說他也是個小霸王,我家孩子都滾到地上了,他還不依不饒,看看看看,都打成什么樣子了。”
張二輝、魏鑫、陳勇慶的慘樣有目共睹,確實傷得很厲害,不是腦袋上包紗布像個印度阿三,就是手吊在胸口活像三級殘廢。
齊然也不好辯解,他又不是智商兩百加情商兩百的超人,十六歲血氣方剛的少年,打紅了眼哪兒收得住手?
“這么嚴重的暴力傾向,絕對是防衛過當,要處理就都得嚴肅處理,”米慶玲很有點自鳴得意的瞥了眼張樹森,你要處分魏新他們,我就要求處分齊然,大家來兌子。
張樹森哭笑不得,他是從教育角度考慮問題,遇到米慶玲這號官僚,真有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孫亮云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奇怪,她不是一直想把齊然趕走嗎?
正在爭執不休,齊然雙手捂住肚子:“哎呀不好意思,我吃壞肚子了,好痛!各位領導各位老師,我去趟衛生間。”
說完也不等別人開口,一溜煙的竄了出去。
“喂!”王夢楨喊了他一聲,昨晚在她那兒吃的晚飯,她親手做的飯菜弄得很衛生啊,要說是今天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早點,這發作得也太快了吧,難道是食物中毒?
美麗的音樂老師嘴唇輕輕嘟起,白里透紅的臉蛋寫著困惑,那種關切之情讓走廊里偷偷朝這邊觀望的年輕男老師心神蕩漾,不約而同的嫉妒起了自己的學生——齊然有個這樣關心他的“表姐”,真幸福啊!
齊然回頭朝王夢楨做了個鬼臉,就又撒丫子跑遠了。
就這么跑了?辦公室里的人們面面相覷,半晌米慶玲才咋巴咋巴嘴,認為齊然是腳底板抹油開溜,很不屑的搖搖冇頭:“他以為用這種笨辦法就可以逃避處罰嗎?太幼稚了。”
誰知沒多久,齊然又一臉輕松的回來了,還笑著朝自從他閃人之后就局促不安的江小渝擠了擠眼睛。
辦公室里風向轉移,齊然成了眾矢之的,家長和米慶玲都把火力集中到他身上,試圖用圍魏救趙的辦法逼張樹森讓步。
正鬧得不可開交,校辦公室何主任小跑著過來:“張校長,剛才市公安局打電話,我們學校有個叫齊然的學生見義勇為,和熱心群眾一起抓獲了持槍通緝犯,市綜治辦授予了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稱號,馬上要到我們學校來頒發獎狀和獎金。”
啊?!本來喋喋不休的米慶玲突然沒詞了,嘴巴張開就合不攏來,幾個家長也瞬間啞火,表情變得格外古怪,活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了臉上。
人家是見義勇為小英雄,你還說他過度使用暴力?拜托,扯蛋也要有個限度,你們IQ卡余額不足,該充值了!
齊然和方家平他們軍訓結束后一起逮住持槍搶劫犯,申報見義勇為的程序比較拖沓,前不久才批下來。功勞被全部歸于齊然,真正的主力方家平則成了“熱心群眾”——他牽涉進錦隆集團涉黑案件,當時還被警方監控,以他為主角肯定報不了見義勇為。
公安局為主申報的,已經是常務副局長的劉鐵衛就要親自拿學校來表彰齊然,是齊然覺得有點名不副實,自己不好意思接受。
現在倒是正好了,剛才找個借口溜出去給劉鐵衛打了電話,劉局大笑不止,當場答應把獎證拿過來。
十分鐘后,三輛jǐng車開進學校,劉鐵衛一馬當先,大步流星的走向已經等在教學樓臺階上的眾人。
“齊然,你見義勇為抓住通緝犯,我代表警方表示感謝!”劉鐵衛先朝齊然敬了個禮,然后抓住他的手使勁兒搖晃,這位鐵面神探今天非常熱情。
“老師們平時教的,讓我們勇于和壞人壞事作斗爭,”齊然嘿嘿笑著裝傻賣萌,他也知道玩這套了。
對對對,劉鐵衛又和校領導們一一握手:“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培養出了這么勇敢機智的學生!”
張樹森笑容莞爾,米慶玲就尷尬得不行了,就算這時候晨風寒冷,臉皮也禁不住火辣辣的發燙。
劉鐵衛來得快去得也快,反正齊然又不需要開全校表彰大會,他把證書和五千元獎金送到,就離開了學校。
張樹森笑著問米慶玲:“米校長,你對這幾個學生的處理,還有意見嗎?或者召開校務會討論一下?”
“我、我同意張校長的意見,”米慶玲垂頭喪氣,像只霜打了的茄子。
幾個學生家長也再沒話說,別看他們嚷得厲害說齊然故意傷害,可剛才那么多警察站面前,愣是沒人敢去告。真要走正式法律程序?把他們孩子敲詐勒索的事情抖出來,恐怕夠嗆!
家長領著三小子離開學校,張樹森語重心長:“被勸退離開學校肯定是你們人生的重大挫折,但是如果能因此正確認識自身的錯誤與責任,也許對你們今后的人生反而更加有益。路,還長得很。”
張二輝這哥仨似懂非懂。
魏長生卻重重的哼了一聲,高中不是義務教育,學校可以勸退學生,其實以他的活動能力找協信之類的中學接收孩子并不難,關鍵是認為張樹森掃了他的面子。
“家長是學生的第一任老師啊!”張樹森苦笑著嘆口氣,勸退學生讓他很堵心。
“張校長,我認為您的決定是正確的,”齊然小聲說,晨曦映照,他手中的獎狀燙金字閃閃發亮。
張樹森微怔,看看身邊一臉陽光燦爛的齊然,心情也受到感染,終于微笑著點了點頭。(
本文字由閃神屠版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