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大齊,還是前朝大周,或者比大周更久遠的朝代,盜墓挖墳都是斬立決的大罪!
前朝律例規定:“發墓者誅,竊盜者刑。此執政之所司也。”執法非常嚴格。曾經有專門的《盜律》規定,“盜發冢”與傷人致殘、訛詐、殺人及拐賣人口等同罪,都應處以磔刑。
大齊更是有嚴苛細致的律例,對各種盜掘墓葬的行為,有不同的處罰措施。輕的判處勞役,流放邊陲蠻荒之地;如果有已經打開墓葬棺槨的,一律處以絞刑。從流放到絞刑之間,又有根據盜取墓葬不同器物的多寡貴重不同,處于不同的刑罰懲處。所謂“刑名輕重,粲然有別”。
從大周到大齊,盜掘墳墓一向是與“十惡忤逆、官典犯贓、故意殺人、合造毒藥、持仗行劫”以及“謀逆”這些重罪一樣,被視為“大不赦”之罪。而且下面的官府不能裁決,一定要報到中央機構才能量刑定罪。
也就是說,就算皇帝大赦天下,盜墓這種行為也是不能被赦免的。
刑律的嚴苛還在其次,關鍵是這種名聲一傳出龗去,整個家族都要跟著蒙羞,跟入賤籍,被良民唾棄沒什么兩樣。
若是出嫁的婦人被牽連到這種名聲里面,被休棄簡直是一定的。不然這女子的夫家從此會聲名掃地,再也被人看不起。
當然,盜墓這種既要體力,又要技龗術的活兒。一般女子是做不了的,所以女子盜墓的名聲,多半是跟盜出來的墓葬品銷贓有關,并不是親自去盜掘墳墓。就跟女子也有被判處強暴罪行一樣,一般不是女子強暴男子,而是女子協同作惡,幫著男子強暴另一個女子,也以強暴罪論處。——不過話又說回來,有些盜墓世家的女子天生異稟,力大無窮。能親自盜墓挖墳也未可知。
穆夜來突然提出“盜墓挖墳”這四個字。頓時讓屋里所有人都靜了一靜。
“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柱國侯夫人一定跟這件事沒有關系……啊!”
這一次,穆夜來話未說完,蕭士及的身影快如鬼魅,已經從門口沖到屋里穆夜來面前。手臂一長。狠狠掐住她細嫩修長的頸項。
蕭士及手指的力氣奇大。一抓之下,穆夜來立時覺得喉嚨處如同被上了火熱的烙鐵,不僅發不出聲音。連氣都喘不過來。白皙的臉色立刻變得青紫,張著如花般的小嘴,發出荷荷的聲音,一雙手不由自主在身側揮舞著,卻不敢去撥開蕭士及掐住她脖子的大手,一雙眸子帶著凄迷看著蕭士及,似乎有萬語千言說不出口。
看著那有些熟悉的眼神,蕭士及一愣,手上的勁力不由自主輕了下來。
杜恒霜走過去,將手搭上去,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扒開蕭士及的手指頭,淡淡地道:“你快掐死她了。”
蕭士及松了手,反手握住杜恒霜的手,冷然道:“她胡說八道,罪該萬死!”
穆夜來捂著自己的嘴,輕聲咳嗽著,慢慢彎腰坐倒在地上,慘笑著道:“總之,不管我說什么,你都不信。不管做什么,都是我的錯……”一邊說,一邊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蕭士及心里膩味得很,只是礙著這么多人在場,沒法子再跟她計較,只得別過頭,不去看著穆夜來。
杜恒霜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卻又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這時候,不是跟穆夜來慪氣的時候。再說,她什么時候值得她動氣來著……
杜恒霜不再搭理穆夜來,轉身看向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掌柜,指著那蒙面胡服女子,沉聲問道:“她是誰?誰讓她進來的?”
這是貴客屋子,一般的客人是進不來的。
掌柜的腰彎得如同蝦米一樣,一邊用袖子抹著額頭的汗,一邊看向旁邊領人進來的伙計。
那伙計還年輕,并不知龗道剛才那蒙面胡服女子說的話有多厲害,只是撓撓頭,道:“她跟著安國公和諸郎中進來的。小的看見安國公跟她很熟……”當然是貴客,怎能不讓她進來?
杜恒霜看了安子常一眼,卻見安子常臉上的神情十分復雜,心里有些奇怪。
諸素素忙道:“哎!你可別瞎說!我們跟她不熟的!”
“怎么不熟?小的明明在外面看見安國公跟她面對面說話來著!”那伙計急了,看著掌柜看他的眼神很是不善,心里也開始打起鼓來。
“面對面說話就是熟?——我還跟你面對面說話呢,你也跟我很熟嗎?”諸素素不客氣地道,很想對著安子常的“老相好”落井下石地踩一腳。再說她這樣大咧咧地說是某貴人的陪葬品,保不定給杜恒霜帶來大麻煩。
那伙計被諸素素問得張口結舌,兩腿一軟,撲通一聲給杜恒霜跪了下來,連連磕頭道:“東家,東家,小的真的不知龗道啊……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幼兒,都靠小人一人養家啊!”說話間已經哭了起來。
杜恒霜嘆口氣,不忍地道:“你起來吧。這一次念你是初犯,就罰一個月的俸銀吧。以后不要這樣了,下次再犯,這里可就留不得你了。”
那伙計感激得又給杜恒霜磕了兩個頭,才起身發誓道:“小的一定不會再犯!若是再有下次,小的把兩個眼睛挖下來……”
諸素素在旁邊聽得渾身抖了一抖。
杜恒霜笑了笑,道:“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你自己好自為之。”說著,看向安子常,道:“安國公,這位小娘子跟安國公可是有舊?”
諸素素聽得這句話,跟她說“老相好”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由悄悄對杜恒霜豎起一個大拇指。
蕭士及聽得滿頭黑線,手上的骨頭握得咯吱咯吱響,不明白杜恒霜為龗什么還要在這里問這些不相干的東西!——若是那項珠真的跟前朝貴人的墓葬品有關,不僅流光閣,恐怕杜恒霜都要惹大麻煩了……
這個麻煩,甚至會比她射斷崔三郎的胳膊還要大。
安子常默默地看了杜恒霜那雙跟朝云公主神似的眸子一眼,垂首看向自己腳邊碧綠嵌花的地磚,過了許久,搖了搖頭,道:“沒有。我不認識她。先前在外面的時候。她胡亂放箭。差一點射到素素,所以我過去罵了她兩句。不知龗道她怎地跟著我們進來了。——不熟,一點都不熟。”說著這話的時候,目光卻避開了杜恒霜的眼睛。
杜恒霜心里一動。安子常這個樣子。完全不是跟那女子不熟的樣子。——有隱情。這兩人有隱情啊……
杜恒霜的眼風飛到諸素素那邊。
諸素素對她點點頭。做了個手勢。
杜恒霜頓時心下大定。看向掌柜道:“你說說,這項珠是從哪里來的?”
掌柜再一次汗如雨下。
做珠寶生意的都知龗道。好龗的珠寶首飾的來源有兩樣,一個是自己招攬手巧的匠人。自己出料出工打造出來的。他們流光閣目前也有兩個這方面的能手,但是還遠遠做不出這樣精致華貴的項珠。另一個來源,就是當鋪。
開珠寶鋪子的,一般也會同時開當鋪。
眾所周知,能發戰亂財的人,一個是去造反,另一個就是開當鋪。
特別是大齊剛剛經歷過戰亂離散的年代,當鋪能收到不少好東西……
至于那些人是從哪里弄來這些好東西的,從來沒有人問過,也不會有人問。——哪怕是賊贓呢,只要當鋪的人不知龗道東西的來源,就不能算銷贓。銷贓的是拿東西來當的人,不是接貨的當鋪。當然,如果當品價值不菲,當鋪也會有銷贓的“同罪”的。能不能之治罪,就看當鋪的后臺硬不硬了。
而當鋪一般是“逢當必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做當鋪的準則。凡是有人拿來的物品,不管是什么東西,都要出個價。
當鋪里面負責給當品鑒定和估價的人,就是朝奉。朝奉在當鋪的地位,僅次于總管,薪酬也是最豐厚的。因當鋪都是“逢當必應”,朝奉的重要地位就可想而知了。因為他必須懂得客人拿來當的東西。
大的當鋪一般都雇有不少朝奉,每個朝奉都有自己精通的東西。比如有人精通皮貨,有人精通珠寶,有人精通金銀器皿,還有人精通家具。眼光本事越高,報酬當然越高。這樣的朝奉,在各個當鋪都是當菩薩供著的人物。
也因為此,不是每個當鋪都能找到精通所有當品的朝奉。比如當鋪里,古玩字畫一般不接當,因為古玩字畫做假太多太容易,而精通古玩字畫的朝奉實在是鳳毛麟角,比皇帝陛龗下找個軍事天才還要難。還有的比較小的當鋪,連金銀首飾也不敢接,因為估不出適當的價值。
而杜恒霜的當鋪,也算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大鋪子,除了字畫不接,古董器皿和金銀首飾都接。是長安城少有的幾家能做大生意的當鋪。
東西送到當鋪里面,如果到期不贖,就是死當,這東西就是當鋪的了,可以任由當鋪處置。
一般好龗的珠寶首飾,就自然轉到珠寶鋪子里接著賣。
這些都是當鋪約定俗成的規矩,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生意經,卻如何能對這屋里的貴人小姐說出來呢?
杜恒霜見掌柜頭冒冷汗,半天說不出話來,心里一沉,但還是追問道:“這樣東西,不是從西域采買來的嗎?”她記得當初她讓流光閣送首飾過來給諸素素挑的時候,還曾經問過一句,問這些東西是哪里來的?送東西來的人,說這東西出自波斯……
現在想來,那說“出自波斯”的人,實在是取了幾分巧。也不曉得他是知龗道,還是不知龗道這項珠的真正來歷。
那蒙面胡服女子聽了直冷笑。——這樣精致華貴的項珠,能隨便從西域采買到嗎?捧著金山銀山過去人家也未必睬你。這明明波斯皇族里供奉的匠人大師的杰作,就連波斯皇族也奉為珍品的項珠!
拿銀子去街上買?以為這樣的東西西域遍地都是嗎?!
她張了張口,想嘲諷杜恒霜幾句,卻見到從兩道冷冷的眸光一左一右向她射了過來。一道來自安子常,一道來自那柱國侯……
蒙面胡服女子抱著雙臂,輕輕哼了一聲,閉了嘴,沒有繼續添油加醋。
千金公主身邊的宮女看著穆夜來一個人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著穆夜來從地上起來,低聲詢問她,“穆三小姐,可有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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