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問話的內侍聽了,大吃一驚,忙道:“柱國侯夫人此話當真?她真是前些日子采選入宮的良家子?!”
杜恒霜鄭重點頭,道:“她姓尹,名桂兒,是長安人氏。您若是不信,可以回去查一查此次入宮采選的名單,就知龗道我所言是真是假。”末了又道:“這名單您最好從宮禁門那里調過來,不然您不一定能看到所有入宮采選的良家子名單。”
宮禁門就是掌管宮城入口大門的機構。凡是進宮的人員,都會在宮禁門那里登記造冊,出來的時候,需要在那里銷案,這樣才能嚴格控制進出宮城的人員,保護皇室人員的人身安全。
內侍一聽杜恒霜這話,就知龗道尹桂兒在宮里的時候,大概是礙了某位后妃的眼,所以才被無聲無息地涮下來,連皇帝的面兒都沒有見著。
大概這些人也知龗道,一旦皇帝見了尹桂兒,肯定就撂不開手了。今日的事兒,不就證明了那些人擔心的事情成真了嗎?
杜恒霜微笑著將一個小荷包遞了上去,道:“勞煩您了,還望您幫我們桂兒美言幾句。她如今有家不能回,日夜思想父母家人,以淚洗面,我也很為難。若是陛龗下能想法讓她平安回家就好了。”又歉意道:“我夫君在外征戰,我什么都不懂,家里也沒有什么人手可以幫她的。她躲在我家里,我也天天擔驚受怕,生怕有人找上門來要找我麻煩。您也知龗道,我最近深居簡出。不敢出龗去丟人現眼。——我今日特意帶她過來,就是來找平樂公主討個主意,看能不能幫她回家的。誰料天緣湊巧,她居然能見到陛龗下,我估摸著,她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杜恒霜并不諱言她是有意帶著尹桂兒來碰個機會的,這樣卻比故作不知的“巧遇”要更讓永昌帝相信。
是人都有私心,杜恒霜顯露出來的私心恰到好處,反而顯得更加坦蕩。
永昌帝聽了內侍的回報,特別是聽內侍說柱國侯夫人這陣子深居簡出。因為不敢出龗去丟人現眼。忍不住點點頭,嘆息道:“柱國侯夫人向來是個知好歹,懂進退的。可惜柱國侯竟然看上了穆夜來……”
蕭士及在緊張的戰事當中,還記著給穆夜來送十萬兩銀子。這件轟動長安的大新聞。當然也讓人一五一十報到永昌帝那里。
永昌帝不是很高興。但是考慮到蕭士及還在江陵征戰,他就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沒有說。參蕭士及“恣意妄為”,甚至要求查蕭士及隨軍賬目的奏折也都被他壓了下來。
可是逐漸地,穆侯府不知龗道是不是因為宮中有貴妃,外頭又有了實權大將做靠山,行事就越來越囂張。
穆侯府這一陣子人來客往、門庭若市,除了許多從外地過來求官的人轉戰穆侯府,就連昭穆九姓中人,除了安子常以外的八姓,都時時來到穆侯府聚會。
穆夜來更是在長安城的各大世家以太子妃女官的身份頻頻出入,長袖善舞,聽說已經私下允諾了許多官職,就只等蕭士及拿下江陵城,將檢校荊州刺史這個位置坐實的時候,好派那些人去江陵為官的。
據永昌帝的暗探所報,短短的半個月,穆夜來賣官職所得的銀子,就已經不下十萬兩了。
穆侯府這一陣子當真富貴無雙,所以才有今日的穆侯壽辰大宴,正是鮮花著錦,烈火噴油之態。
永昌帝索性把穆貴妃也放回去,讓他們一家子好生樂呵樂呵,給那烈火里再加一把柴火,燒得如火如荼才好……
平樂公主這陣子因為要準備跟柴嗣昌的婚事,所以頻頻進宮跟永昌帝商議自己的婚事,對永昌帝的心情有所了解。
杜恒霜從平樂公主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就靈機一動,求她幫個忙,在穆侯壽辰的那一天,請永昌帝微服出宮,到平樂公主府坐一坐。
平樂公主并沒有問她為龗什么,便一口答應下來。
反倒是杜恒霜過意不去,將尹桂兒的事情一五一十過跟她說了,末了還道,尹桂兒這人非常知好歹,再說宮里只有穆貴妃一人得寵,確實有些不大妥當。
平樂公主當年極為厭惡萬貴妃,而穆貴妃得寵的時候,她已經出宮開府,印象不深,不過她明白杜恒霜的意思。后宮和朝堂一樣,有制衡比一人獨大要好。再說,她也明白,因穆夜來的關系,杜恒霜跟穆侯府不對付,也是情理之中的。
所以她答應杜恒霜,在穆侯壽辰那一天請永昌帝微服出宮,來她府上坐一坐,同時將柴嗣昌也叫來了,跟永昌帝敘話。
柴嗣昌的祖上跟齊家祖上是姨表親,論起輩分,他還要管永昌帝齊伯世叫表姨父,只是隔得比較遠的姨表親罷了。
這個駙馬,是平樂公主自己相中,然后報請永昌帝批準的。
柴嗣昌無論家世,還是人品,還有對平樂公主的感情,都是上上之選。
永昌帝考慮一段日子之后,就同意了,給他們訂了婚,打算下半年就出嫁。因平樂公主和柴嗣昌兩人的年紀都不小了,柴家急著抱孫子,催著他們趕緊成親。
平樂公主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心情十分之好,也樂于助人。
這一次在她家的小宴請,雖然人不多,卻是吃得賓主盡歡,個個歡暢。
吃完飯,杜恒霜借故和平樂公主出龗去打馬球,將柴嗣昌也叫走了,只留下尹桂兒在偏廳跟永昌帝說話。
永昌帝就問起尹桂兒,當初在宮里采選的時候,是為龗什么被涮下來了。
尹桂兒一點都沒有隱瞞,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包括是哪個宮女伺候她的,給她端飯食的,還有給她沐浴、檢查的宮女,都說得清清楚楚。
永昌帝身邊的內侍暗暗記了下來。他也是在宮里待久了的,聽尹桂兒一說,各方面的名字、地方都對得上,就知龗道八九不離十,是先前那位主持采選的穆貴妃的手筆,只打算回宮之后,再暗暗查訪一番。就能確實下來。
誰知永昌帝等不及把這件事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奪。而是當即決定,要帶尹桂兒回宮。
尹桂兒有些不安,道:“陛龗下厚愛,本不敢辭。但是桂兒已經不是采選的身份。如今再入宮。可算哪個牌面上的人呢?”
永昌帝笑道:“這你放心。跟朕回去,朕明兒就冊封你。”
尹桂兒大喜,忙跪了下來。膝行過去,攀著永昌帝的雙腿,仰著頭,楚楚可憐地道:“陛龗下,桂兒不求別的,只求陛龗下護得桂兒周全。桂兒有家不能回,這輩子只有靠陛龗下了。”
永昌帝看著尹桂兒明艷的臉上露出這樣柔弱無依的樣子,似乎看見當年的嫡妻歐陽紫正跪在自己面前,希望得到自己的庇護和寵愛,心里頓時滿足極了,彎下腰,握住尹桂兒柔若無骨的雙肩,將她從地上托了起來,攬在懷里,低頭在她耳邊道:“愛妃放心,朕金口玉言,定不負你。”
尹桂兒順勢伏在永昌帝懷里,跟著他回宮去了。
穆侯府里,此時穆貴妃坐了上座,先跟家里的親人見了,又見今天到訪的客人,一一給了賞賜,顯擺她的盛寵隆恩。
因聽穆夜來說了剛才方嫵娘過來羞辱她的事兒,穆貴妃勃然大怒,覺得連自己的面子都被削了。她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給老父賀壽,居然被方嫵娘這個寒門庶族的女子給攪和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便吩咐道:“傳本宮的懿旨,宣許夫人過來見駕。”
方嫵娘先前在門口大鬧一場,就回家去了,根本就沒有踏進穆侯府半步。
穆貴妃一怒,她身邊的內侍忙去京兆尹府上傳旨,宣許夫人去見穆貴妃。
方嫵娘也很惱怒,沒想到穆夜來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樣咄咄逼人,還攛掇她姐姐來給她找回場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許紹也很不高興。方嫵娘的出身再低,也是他許紹的嫡妻,外面的人踩方嫵娘,就是踩他許紹的面子,便對方嫵娘道:“既然貴妃娘娘宣你,你就傳了誥命夫人的服色過去。”
方嫵娘會意,換上誥命夫人的服色,來到穆侯府見穆貴妃。
穆貴妃一見她,就道:“許夫人,你今兒實在做得太過。本宮妹妹清清白白的名聲,就被你這樣糟蹋了,她以后還能嫁人嗎?”
方嫵娘笑道:“她不是一直想給我女婿做妾嗎?難道還想嫁給別人?”
穆貴妃一窒,瞪了方嫵娘一眼,指著她的臉怒道:“大膽!”又道:“你向本宮妹妹道龗歉,今兒的事,本宮就不追究,不然的話,哼哼!”
方嫵娘不屑地努了努嘴,道:“讓我給她道龗歉?貴妃娘娘,您可想明白了?”
“這還用想?!你出言不遜,壞人名聲,只要你道龗歉算是便宜你了,怎么?你不愿意嗎?”
方嫵娘咯咯一笑,掩袖道:“貴妃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想是忘了我是三品誥命夫人,她穆夜來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太子妃女官,您讓我給她道龗歉?不怕折了她的壽?!”說著,走到穆夜來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穆三小姐,今兒我就先把這事記下了。——以后等你嫁了人,得了比我高的誥命服色,再來讓我道龗歉吧。今兒我就失陪了。”說著,轉身對著穆貴妃微微頷首,竟是轉身揚長而去。
穆貴妃被氣得臉色都變了。她自從做了永昌帝的貴妃,還從來沒有被這樣輕慢過!
穆侯在外院聽說穆貴妃專門宣了許紹的夫人進府,讓她向穆夜來道龗歉,驚得忙飛奔進來,卻已經遲了,方嫵娘已經怒氣沖沖離開了穆侯府,回許家去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穆侯忙打躬作揖地向穆貴妃說道,又瞪了穆夜來一眼,道:“你怎不攔著娘娘?”
穆夜來很是不高興,道:“許夫人確實出言不遜,娘娘教訓教訓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知龗道許紹那個人最是護短記仇嗎?!”穆侯被兩個女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誰怕他?!”穆夜來輕蔑地道。有蕭大哥給她撐腰,不怕治不了方嫵娘!她重活一次,可是知龗道許紹特別忌憚蕭士及……
穆貴妃聽了穆侯的話,本有些害怕,可是看見穆夜來胸有成竹的樣子,她又放下心來,不以為然地道:“爹,您別擔心,等我晚上回宮,再跟陛龗下說說此事。——許紹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陛龗下。”說著,跟眾人一起賞玩歌舞,到天快黑了,才擺駕回宮。
一回到宮里,穆貴妃就讓自己的內侍去請陛龗下到她宮里坐坐。
結果她的內侍去了半晌,面色有些奇異地回來道:“娘娘,陛龗下說累了,已經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
穆貴妃不疑有它,再加上她出宮一天,也很累了,就傳宮女服侍她沐浴,也早早上床歇息。
等她睡了,她宮里的內侍和宮女才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都在說今日陛龗下微服出宮,結果就帶了個美人兒回來。還說一回來,陛龗下就讓她住在陛龗下的寢宮,連后宮都不讓進來,無數的珠寶服飾從內庫源源不斷地調了過來,全賞給那位美女了。
大家小聲說笑著,都在暗暗猜測這位陛龗下從宮外帶進來的小娘子到底是何方人士。
不過說笑歸說笑,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認為這個從宮外偷偷摸摸進來的小娘子能威脅到他們貴妃的地位。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這種從宮外被帶進來的女子,頂天封個才人,還要在貴妃手底下討生活,就讓她先樂呵幾天,等陛龗下的新鮮勁兒過了,還不是貴妃砧板上的肉,自然有得她好看……
永昌帝將尹桂兒帶回宮,一邊讓自己的內侍去查證尹桂兒和杜恒霜說的話,一邊就臨幸了尹桂兒。
這一夜,永昌帝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看著尹桂兒那張讓他似曾相識的臉,他雄風大振,一夜被翻紅浪,將尹桂兒弄得第二天根本就下不了床。
第二天,永昌帝起身,看見尹桂兒弱不勝衣的樣子,大為滿意,便讓她好生歇著,自己神清氣爽地出龗去吃早食,順便問內侍打聽得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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