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從昏迷中醒過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正側坐在一個不大的空間的角落里,這個空間大約有一米二到一米三高,長約兩米,寬約一米,上下左右都是木板,兩側有小窗,都掛著厚厚的花布簾子。這是一輛馬車?
但青云又覺得自己不象是在坐馬車,她在錦東坐過無數次馬車,絕不是這樣的。這輛馬車目前的動作,更象是條船,一上一下,十分有規律地波動著,就象是浮在水面上。
水?青云猛地坐直了身體,然后馬上感覺到雙手受到的束縛。她雙手被人在身后綁緊了,觸感柔軟,倒是不勒皮膚,不過很緊,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稍稍掙松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說,她現在身處一輛馬車中,而馬車又在江面上的話,那一定是綁架她的人正在坐船過江!這時候就算逃了出去,也逃不掉的,這一帶剛剛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江水正是暴漲的時候,她可不指望自己有本事跳進這樣的江水里頭,還能安安穩穩地游到岸邊。那么就算她要逃走,也要等到上了岸之后。
想清楚這一點,她也就不急著逃跑了,但先讓自己雙手恢復自由,并不是一個壞注意。
她努力往自己的身后看,又用手指觸摸綁著自己的繩索材料,摸了半天后,她才確認那應該是一種綢緞,柔軟,纖薄,但在她的雙手上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還打了個死結,真是個溫柔的束縛。
青云有些想不明白,綁走自己的人既然會狠狠往她后腦勺上打了一下。搞得她現在腦袋還疼得不行,怎么反而會用這么柔軟的布料來捆自己,活象害怕會傷了自己的皮膚似的?說起來,綁架的人好象只綁了她的雙手。沒有堵嘴,也沒有捆腳?他這是篤定了自己逃不掉,亦或只是一時大意?
管他是不是大意,這對青云而已。可以算是利好消息。
綢緞這種東西,雖然捆了幾圈對她的手很有束縛力,但只要她在其中一層上弄了個口子,就能輕易撕開。不管繞了多少層,都沒有用。而要在綢緞上弄出個口子……她手上有能利用的工具嗎?
答案是沒有,她被綁走的時候。已經在驛站里住了幾天。因為不用趕路,所以她穿的是普通衣裳,既沒穿騎裝,也沒穿馬靴,不然她馬靴里的小剪刀就可以用上了。青云暗暗后悔了一陣子,便把目光轉到車窗上。
這輛馬車雖然體積還算大,但內部裝潢很普通。看起來就象林三兄弟過去做短途客運買賣時駕的馬車一個等級,車窗邊上的木料也沒打磨得足夠平整,如果把綢緞邊緣放在上面來回磨擦的話……
青云立刻背過身湊了上去,努力把綢緞的邊緣往木邊上湊,上上下下地磨了幾磨,卻發現效果不佳。那木料邊緣雖粗糙,卻也不至于粗糙到可以磨破布料的地步。她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來,雙膝半攏,頭側往一邊靠過去,利用雙膝夾住頭上一邊的簪子,把它抽了出來。
她今天戴了一對蝴蝶銀簪,是前兩年在清河時打的,簪桿材質是銅鎦銀,還算堅硬。她將簪子丟在車廂地板上,轉身拿在手里,然后利用簪尖去戳那車窗的木邊,在上面銼出了十來個小小的缺口。工作完成,她也累得滿身大汗了,手臂酸軟得不行,連雙腿也因為跪坐得太久而十分疲憊,脖子更是快要扭傷了。她忙歪廂角落里,打算歇了歇。
誰知她才歇了一口氣,車廂外頭就有人說話了:“貴人何必這樣忙活?仔細累著自己?”
青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聽這稱呼,綁她的人是楚王世子?!一定是了,這人的聲音她認得,那天在錦東城大街上,與曹玦明短暫分別后,最先發現她的就是這家伙!記得后來她要呼救時,這人還上前捂她的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哼,今天居然也是他!若不是在船上,逃也逃不掉,她一定給他點顏色看看!
青云沒理會那人,徑自休息著,努力恢復體力。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一直沒吭聲的關系,車廂外的人反而主動說話了:“貴人為何總把我們當成是壞人呢?我們真的沒有傷害您的意思,真真切切,是皇上命我們來接您的!”
笑話!要是皇上派人來接她,干嘛要隱瞞屬于皇上那一派的親信臣子?而且派來的還是楚王世子!他可是想殺她的楚王妃的親生兒子!
青云閉著眼不理那人,那人又說話了:“您瞧,若我們真有意要害您,又何必拿綢緞來綁您的手呢?若不是怕您繼續誤會我們是歹人,非要逃走,我們連綁都不會綁的!”
青云冷笑:“既然是這樣,不如你幫我松了綁如何?反正我在船上也逃不掉,我答應你,一定不亂走。”
“那可不行。”那人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狡黠,“世子說了,您太機靈,真要放開您,您一定會想辦法逃走的。雖說如今是在船上,但您要是執意搗亂,那我們可就要受罪了。即便您不弄出什么亂子來,萬一傷著了自個兒,那也不好呀,是不是?”
青云啐了那人一口:“說了半天甜言蜜語,沒一句靠得住的,你還是給我閉嘴吧!”說完后,她也歇過氣了,便繼續湊到車窗邊緣去蹭綢緞,蹭啊蹭的,再次累得滿頭大汗,終于在那綢緞邊上蹭出了一個小口子。她又再歇了歇,便努力用一只手扯住綢緞缺口的一邊拼命往外撕,那口子便越撕越大,聲音也越來越大了。那人在車廂外頭聽見,連忙問:“貴人,您在做什么?”
“不要……叫我……貴人!”青云一使力,綢緞帶子總算被撕斷了,她心下一松,便累得靠在車壁上,但雙手上的束縛已經漸漸松開,她很輕易地就掙脫了。沒了束縛,她好好休息了一陣子,又把簪子戴回頭上。這對簪子做工很不錯,上頭還鑲了幾顆小珍珠,是到了錦東后才鑲的當地特產,顆顆圓潤,值得幾個錢,一對簪子加起來少說也能賣到五兩。現在她身邊沒有行李,如果真的逃走了,還要想辦法聯絡上喬致和與曹玦明,沒點錢傍身是絕對不行的。
那人在車廂外又開口了,這回的語氣有些遲疑:“貴人……您明明就知道如今身在何處,根本不可能逃得掉,又何必這般麻煩呢?”
“廢話!”青云當即罵了回去,“我拿這條帶子捆你試試?反正我又逃不掉,你雙手被捆住也無礙嘛,是不是?”
那人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又道:“貴人,我們真不是壞人。”
青云都快要翻白眼了:“你每次見到我,就只會說這句話嗎?難道非要壞人往額頭上刺上‘我是壞人’這四個字,我才覺得對方是壞人?我有眼睛,我有腦子,你們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分得清!別的不說,楚王世子帶來的,怎會是好人?!”
那人苦笑:“貴人誤會楚王世子了,我聽說過楚王妃曾有意加害貴人,但楚王世子真是奉了皇命來接您的!您的事,還是楚王世子稟報皇上的呢。”
這不可能!青云一個字都不肯信:“這種事他犯傻了才會主動告訴皇上!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老娘會因此吃官司嗎?!”
“他知道,但跟父母皆亡相比,吃點官司大概也不算什么了吧?”那人頓了頓,“雖然詳情我說不清楚,但聽說他還把楚王原來安排的一些暗線都告之皇上了,只求皇上繞了楚王與王妃的性命。為了讓皇上更加信任他,他才會自告奮勇去錦東接您的。他原不知道你已經離開了,還中了人家的圈套,吃了大虧。”
“是嗎?”青云懷疑地瞇了瞇眼,她不大相信這人的話,但如果是真的,楚王世子之所以會主動向皇帝投誠,一定是因為長期住在宮中,離皇帝比較接近,發現了皇帝早就知道他父母的計劃,正挖好了坑等他們往下跳吧?明知道那個儲位不可能搶到手了,與其最終什么都得不到,還不如先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保住父母的性命。不得不說這位世子爺還是有點腦子的,至少還知道事情輕重。別的不說,只要她真的站出來指證楚王府跟東秦人勾結要掀起戰爭,楚王有多少圖謀都是白搭,皇帝馬上就有借口砍了他的腦袋!
青云目前還是不相信楚王世子對自己真是好意,因此聽到對方吃了大虧,她還是挺高興的。她的后腦勺還在疼呢,楚王世子吃點虧又算啥?還不夠她解氣的!
她一把掀起車簾,爬了出去。那個坐在車轅上的侍衛嚇了一跳,連忙讓開了位置:“貴人出來做什么?橫豎是無法逃走的。”
青云白他一眼:“里頭又悶又熱,反正我又不會逃走,還不許我出來透透氣嗎?!”她扭頭往四周望去,發現她果然是身處一艘大船上,而這艘大船正航行在江面上,看看岸邊,已經離開先前滯留的地方很遠了,倒是離對岸比較近一些。看來她還是要在上岸后想法子逃掉,然后等喬致和過江后與他會合?還是說,她先趕往京城,再想法子找到他?姜融君不是給過她一個名字嗎?也許可以幫上忙?
ps:(抱歉更晚了,還有點少,今天燒退了一點,但還有些低熱,我已經努力碼了……)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