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師叔。”
看著眼前俯身下拜的少年,靈玉露出微笑。
取出內丹的程孝玉,不再有當初的實力,如今剛剛引氣入體,被分配到觀云峰,做了一名灑掃小弟子。
其實,她是元嬰修士的弟子,按規矩來說,煉氣期的程孝玉,應該喚她師祖才是。不過,犯不著計較這個,這孩子,已經懂得入鄉隨俗,這就夠了。
“孝玉能有今日,還要多謝師叔。”
靈玉擺手:“當日我得你相助,才能逃出生天,不過投桃報李罷了。”
“若沒有師叔引薦,孝玉也就沒有今日的機緣。”程孝玉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書冊,“我……沒有什么可以報答師叔的,這是當年忘離居士傳授的收斂氣息之法,以此聊表寸心。”
靈玉心中一動,當日蔚無怏提過,他能夠不被神識感應,應該是身懷異術,想必就是這個東西了。這倒是件好事,若能利用得好,斗法時能夠占據先機。
“難為你記得。此物對我確實大有用處,我就不客氣了。”
程孝玉露出真誠的笑容:“那,孝玉先回觀云峰,不打擾師叔了。”
看著他恭敬退離,靈玉微笑,內心感嘆。人總是一種適應極強的生物,當日離島之上,這孩子哪里懂得這些?不過半年時光,就能適應良好。
她翻開手中的書冊,仔細琢磨起這篇斂息之術來。
“咦,好高明的斂息之法!”識海里忽然響起清脆的童聲。
很久沒聽到這聲音的靈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言,你醒了?”
“唔……”不言說,“你這篇功法哪來的?”
“這個孩子送的。”說起這個,靈玉很想問,“我說你怎么就這么不靠譜呢?半年前我差點死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言理直氣壯地道:“我都跟你說了,我現在實力很弱,有什么辦法?你要真死了,就是自己太遜了。”
“喂!”靈玉不爽了。“好歹我是你的臨時主人,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尊重?”不言毫不客氣,“所謂的尊重,是在實力的基礎上。你有實力嗎?”
“……”靈玉不說話了,內心翻白眼,筑基期的她,在不言眼里。有實力可言嗎?能讓他承認,就算不是大乘,也得合體吧?
讓靈玉無話可說。不言很得意:“沒有實力。就別跟別人提尊重,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實。”
靈玉懶得理會他這一套,轉而問道:“我說,是不是我看到什么,你都能發現?”
“對。”
“那我豈不是沒有任何可言?”想到自己在天池峰的狀態,靈玉抖了一下。她可是會經常光著身子下溫泉修煉的,就算不言是本書。連性別都沒有,這也很奇怪的好不好?
“你要什么?有什么東西我不能知道嗎?”不言奇道。
他這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靈玉無語了一會兒,隨后想著,這事還是要解決一下,于是問:“有什么辦法可以隔斷我們之間的五感聯系?”
“有是有……”不言還是不理解,“問題是,有必要嗎?”
“有必要!”靈玉很堅決,“我洗澡的時候不想讓你看到。”
“呃……”好吧,不言覺得,他應該理解一下,曾經他是某個人的本命法寶時,這種時候也會被隔斷聯系的。
“其實很簡單,”他說,“只要把我和你的神識之間的聯系切斷就行了。”
“是嗎?”靈玉馬上嘗試了一下。神識收束,不和仙書之間產生聯系,果然,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沒有了。她松了口氣,這還差不多,沒有任何可言的感覺太糟糕了,就算對象是一本書也不行。
“真悶。”不言在腦海里說,“你也不用時時刻刻這樣吧?”
靈玉道:“你一本書,悶不悶有什么關系?不是實力弱了嗎?趕緊溫養回來再說。”
“你以為溫養那么簡單?我是本命法寶,跟主人的實力有著直接的關系,如果你……”
“如果我什么?”
不言收住話頭,若無其事:“沒事,總之,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數。你還是趕緊地結丹再說吧,筑基實在是太弱了,連大一點的術法都不能施展。”
好吧,這個確實是正事。反正這本破書將來會跑,管他那么多干嘛?
“唔,這次冒險,你還真是因禍得福啊!”發現她身體的變化,不言說,“肉身和經脈都強悍了很多,如果再配合我那個秘術,結丹十拿九穩——只要你心境不出問題。”
關于心境,靈玉現在很自信。離島上的考驗,把她潛藏的弱點挖掘了出來,并且也勘破了,她現在心念通達,心境穩固。要說隱患,就是元神重創,需要長時間溫養。
于是她把這個問題告訴不言:“……你看,這個有沒有影響?”
“元神?”不言毫不在意,“放心吧,《云笈玄真譜》重在基礎,只要你不偷懶,溫養個幾十年,結丹的時候完全可以恢復如初。”
“那就好。”靈玉松了口氣。筑基之后,她的修煉之路坎坷無比,就怕留下什么隱患,將來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彌補。
所以的事情安排好,靈玉又開始閉門修煉的日子。
不久之后,蔚無怏拿著忘離居士珍藏的一株貴重靈藥,換到了萬載玄冰。至于太陽真火,反而一直沒有著落。
不過,靈玉并不著急。修煉到筑基圓滿,最起碼還要十幾年時間,再加上溫養元神,圓滿之后調整心態等等,怎么也要二三十年。太陽真火難尋,還不至于二三十年都找不到。
修仙無歲月,一年一年飛逝。
靈玉很少離開天池峰,專心修煉,除了觀云峰和錢家樂,很少與外人來往。
錢家樂經過幾十年的磨礪,終于在一百三十歲的時候成功了。不止是他,太白宗新一代結丹修士,正一個一個地出現。
比如陸盈風、端木澄、宋詡,還有,許寄波。
前面三個人的結丹,在意料之中。陸盈風和宋詡憑借戰功進入戰令堂正部,雖然沒能成為真傳弟子,但實力不容小覷。端木澄一直是元嬰真人的得意弟子,從來不曾變過。
許寄波的結丹,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來都很積極,積極地結交朋友,積極地尋找機緣,筑基的歲數也很年輕。但她資質只是一般,心思又太雜,許多人都以為,她就算結丹,歲數也會比較大,沒想到這么快就尋到了機緣。
聽說這件事,錢家樂還特意跑來安慰她。
嚴格說起來,許寄波跟靈玉之間,并沒有什么恩怨,然而,她們又隱隱約約地敵對著。別人不清楚,錢家樂最是明白。他們的恩怨,也有他的一份。只是他以劍修之身,先一步結丹,再次面對許寄波,仍然可以昂著頭說話。靈玉遭遇到丹田碎裂之禍,轉為法修,又落在后頭,就難免落了下風。
對此,靈玉很淡定。她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想要去往更高的地方,經歷更多的風雨,她的敵人永遠是她自己,一個許寄波,不值得她放在眼里,哪怕結丹了也是一樣。
錢家樂放心的同時,大大夸獎了她一番,對她結丹的信心大增。他相信,有著如此堅定內心的靈玉,一定可以邁入結丹。
又過了幾年,許寄波的師父丹錦結嬰成功。
聽說這個消息,靈玉怔了很久。她忽然想起,當年拜師之時,許寄波的奇怪表現。
她說,她仰慕蔚無怏和丹錦許久,欲拜他們為師,卻對時任戒律長老的藍沐陽和百草長老的凌霄毫不在意。
之前,她并未多想,以為許寄波看中的是蔚無怏和丹錦背后的蒼華、顯宣兩位真人,現在想來,藍沐陽和凌霄并不比他們兩個差多少,能夠擔任七大長老之一,他們的地位甚至在蔚無怏和丹錦之上,為什么她就看上蔚無怏和丹錦了呢?尤其,凌霄對她很感興趣,修煉的功法也很相合。
百年過去,再看當年拜師之事,似乎有著別的意圖。
丹錦結嬰了,蔚無怏早在幾十年前,就邁入了元嬰期,而藍沐陽和凌霄,還囿于結丹,不知道何日結嬰。
當日的許寄波,第一個目標就是蔚無怏,可惜蔚無怏挑了資質更加相合的靈玉,她就一心要拜入丹錦門下。
莫非,她知道蔚無怏和丹錦會結嬰?
這個念頭一起,靈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額上甚至冒了冷汗。
很多事情,在沒有想到一種可能的時候,根本看不出端倪,而有了某個念頭,從另一個方面來看,許多事情就有了別樣的意圖。
祝融山,許寄波的奇怪表現,她刻意相交,時常示好,卻又在關鍵時刻背離了她。她說的那些矛盾的話,做的那些矛盾的事……
靈玉越想,額上的汗就越明顯。
這怎么可能?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奇妙的事情?
“喂,不言,”許久后,她輕聲喚,“這世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人嗎?”
正在她識海中的不言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怎么沒有?既然有操控時間之術,自然有未卜先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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