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許寄波之事,徐逆沉默不語。
靈玉覷了他一眼,斟酌著道:“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至少我們知道,我們的未來并不是那么灰暗。”
徐逆垂下頭:“在她的記憶里,劍君并沒有并沒有隕落,說明我的計劃失敗了……”
“可你活著,這就是成功。”靈玉又道,“再說,她所知道的未來,并不是不能改變,有很多事情,跟她知道的不一樣。”
“嗯。”盡管如此,徐逆還是沒有舒展眉頭,“這件事暫且不論,你說,她看到的‘我’,并非如今的樣貌,而是跟紫郢天君長得一樣?”
“對。”
“會不會那個人是徐正,她認錯了?”
靈玉搖頭:“應該不會認錯,那個時候,徐正已經恢復了身份,即將接任劍君之位。而且,好像因為你的緣故,太白宗與紫霄劍派有些摩擦……徐逆!”說到一半,她感覺不對,只見徐逆滿臉憤怒,拳頭緊握,連忙按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感覺到她的體溫,徐逆的神情慢慢平靜下來,抬頭看著她,眼中透出哀傷:“如果這真的是事實,我父母就是白死的……”
他壓抑著胸口翻涌的怒氣,說道:“天命,什么是天命?是不是因為天命要我成為‘徐正’,才會讓徐正的運勢與我糾纏,讓大衍城的人算錯?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成為‘徐正’,不會得到紫霄劍派的全力培養,不會有今日的成就,也就沒有辦法去完全所謂的天命……我原以為,是昭明劍君的妄想,使我失父失母,半生孤寡,所以我恨他;可現在發現。原來存在這么一種可能,不是因為昭明,而是天命,因為我自己的天命……我是不是應該恨我自己?”
父母只是普通的修士,沒有辦法給予他更好的條件,而他的天命卻需要他成為頂尖的修士。所以,他成了‘徐正’。不是因為昭明劍君的秘法使他不得不背負起天命,而是天命使得昭明劍君對他施展秘法,替換了徐正的身份……兩者因果顛倒,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支撐到今日。有怨有恨,可到頭來發現,這些怨和恨。歸根結底,在于自己。他的天命引來了昭明劍君,他的天命使得父母遭遇不測,他的天命讓他成為替身。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己。這叫他如何面對?讓他一百多年的怨和恨安放何處?
“不,”靈玉握緊他的手,目光堅定地看著他,“你為什么要這樣想?如果你不是‘徐正’。就沒有辦法去完成天命?這太可笑了!不錯,你的父母身份低微,可不要忘了。他們是極意宗弟子,如果沒有昭明劍君插手,你一生下來。就會進入極意宗,只要嶄露頭角,仍然會得到宗門的傾力培養。你看我的身份,是不是比你更低?出身下界,千辛萬苦來到滄溟界,通過考驗才得以入門。倘若不是當年丹田碎裂,我今日的成就會比你低?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一起尋求真相,不是讓你自怨自艾的!”
她話說得很重,但并沒有道理。徐逆閉上眼,努力平靜心情,告訴自己,靈玉說得沒錯。盡管這其中因果難辨,很難說清,但是,就算他不是‘徐正’,他也有自信成為頂尖的修士。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你才是紫郢天君的化身,那這件事情就有點古怪了,總覺得背后有什么……”靈玉想起不言的話。當日被簡真君陰害,不言懷疑,那群大乘修士之所以翻船,背后可能藏著一個幕后人,如果徐逆真是紫郢天君的化身,會不會也是因為如此,才會被改了天命?
越想越頭痛,她把這件事甩到腦后,安撫徐逆:“等我們踏上大道,總有一日,得知真相,現在為難自己,一點用也沒有。”停頓了一下,她道,“不要忘記,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最后一句話,觸動了徐逆,他睜開眼,看著靈玉。她的眼里,有自己的倒影。
他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我知道了。”往好處好,知道這件事情,他以后不用顧忌徐正,因為天命本來就在他自己身上。真想知道,有朝一日得知實情,昭明劍君會不會懊悔得撞墻?本來就不干徐正的事,他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見他眼神漸漸清明,靈玉放下心:“我們現在知道得比別人多,這是優勢。等到實力夠了,不管天命不天命,至少昭明劍君沒有辦法再束縛你了……”
“好……”
兩人說著話,徐逆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不管怎樣,他已經是這樣的身份,這樣的經歷,糾纏于過往,毫無意義。何況,他現在不是一個人……
此時此刻,玄冰島上一片混亂。
“哼!不過是個小輩,你居然也解決不了?”稚嫩的聲音,出自一名童子之口。這童子身量不過及腰,面色青灰,眼睛幽藍,犬齒凸出,像個鬼娃娃,令人見而生寒。
在他面前,那名追殺靈玉的元嬰修士躬身低首,聲音惶恐:“老祖息怒,弟子無能,弟子知錯……”
童子抬手,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修士,最終放了下來:“如今正是鬼門大開的關鍵時刻,本座暫且饒你一命!”吐出一口氣,他返身在高椅上坐了下來,“說吧,那小輩是何來歷?能讓你束手,想必出身不凡。”
這元嬰修士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稍稍平息驚懼的心情,恭敬地回道:“稟老祖,弟子問過了,那小輩名喚程靈玉,應該是太白宗蔚無怏的門下,蒼華徒孫。”
早知道老祖會發怒,還好他及時找到之前去攔阻他們三人的結丹修士,問出了姓名。
“蒼華……”童子臉上現出譏笑,“當年他自負天資過人,如今卡在元嬰中期,遲遲不得晉階。等本座進入鬼門,得到冥帝親傳,看他還有什么臉面自吹自擂!”
聽了這話,這名元嬰修士更放心了。這小輩的師長居然跟老祖有恩怨在前,真是太好了!這下怒火燒不到他身上了。
“老祖,這蒼華的徒孫,著實狡詐,身上有著眾多寶物,弟子慚愧,被她拖住了,又有他人援手……”
“援手的是何人?”
“看樣子,應該是紫霄劍派的劍修。他自身只有結丹后期,發出的劍氣卻有元嬰的實力,竟迫得弟子施展出替身之術……”
“元嬰,劍氣……”童子瞇了瞇眼,“紫霄劍派的元嬰可不多,能迫得你施展替身術,不會是昭明吧?”
這元嬰修士早就把徐逆的身份想了又想,聽到童子提起,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很有可能!劍氣離身,到底不比自身施展,弟子面對這劍氣,難以反抗,想來劍氣的主人實力不凡。”
“嗯。”童子高深莫測地點頭,“也只有昭明了,想必這是他的門人。紫霄劍派跟太白宗勾結上了,我們得盡快!你也去幫忙吧!”
這元嬰修士不敢反對:“是……”
童子從高椅上站起來,看著左近一條縫隙里透出來的鬼氣,自言自語:“我得拖上一拖……”
后背被用力按住,靈玉倒吸一口涼氣。
“怎么了?”徐逆連忙松開手。
“痛!”她指了指后背,“剛才被追殺的時候傷到了。”
“我看看。”徐逆把她轉過來,抓住她后面的領口。
“喂喂!”靈玉連忙揪住衣裳。
徐逆發現她滿臉通紅,才后知后覺地松了手,想想又不對:“你有傷在身,還要計較這個?”
靈玉心中嘀咕,這怎么不計較……
“沒事,又不是外傷。”她逃出玄冰島的時候,被擊中后心,幸好有仙書抵擋,那元嬰修士看起來也是結嬰不久的樣子,問題不大。
看她這樣子,徐逆覺得很有趣,剛才的抑郁也消散了:“難道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怎么說的?”靈玉顧不得臉紅,抗議。
徐逆就笑:“好了,不說你了。你在這等會兒,我先把法寶收了。”
“好……”
兩人走出宮殿,徐逆施展了一通復雜的術法,花費了半個時辰,才將它祭煉完畢。
靈玉看著他手中的宮殿,驚奇不已。這宮殿已經縮成了掌心大小,精巧可愛,看著好像一件玩物。
“此物名喚上真宮。”徐逆說,“可能跟紫郢天君有點關系。”
“上真宮?”靈玉回想了一下,“北極上真宮?”
“對,傳說紫郢天君自分界之后,就在上真界開辟了北極上真宮……”
“你怎么會尋到此物的?”靈玉看了看周圍,“莫非本來就坐落于此?”
徐逆說:“我懷疑,可能跟玄冰島有關。”他是因為別的尋到此地的,沒想到會看到這么一座宮殿,收為己用的時候,發現它名喚上真宮,且里面存有一絲劍氣,與他身上十分相合,他立刻想起了北極上真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