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的元神進入徐逆的世界。
被陰影纏住而處于糾纏中的徐逆,得到支持,一點點掙脫開來。
如今的靈玉,已經恢復了懷素鼎盛時期的實力,再加上她轉世成為程靈玉的階段,收獲甚大,總體實力比以前更強。
懷素頑強而驕傲,從底層爬到人界巔峰,她經歷過說不清的苦難。但是,她的人生同樣缺失了很多東西。師長、朋友、親人……雖然她最后走的是絕情道,沒有也無所謂,但,沒有體會的不在意,與體會后的深悟,畢竟是不一樣的。
懷素缺失的東西,在靈玉這一世中被彌補。未完全融合之前,還看不出來,她們完全融合之后,才一點點顯露出來。
從這個方面來說,悟嗔總是不停地轉世,有他的道理。
陰影仍然糾纏過去,靈玉的意念壓下,牽制住它。
徐逆終于完全掙脫,顯露出來。
“怎么了?看起來好虛啊!”靈玉笑瞇瞇道。
徐逆的元神顯得很黯淡,看得出來,他在這場爭奪中,消耗不小。
“能找到就不錯了。”他的聲音低低傳來,“為了引它出來,差點把自己的元神弄傷了。”
這陰影,藏了這么多年都沒現身,可見心機深沉。明心出事前,受到了重大的打擊。如果徐逆完好,以它的奸詐,肯定不會現身。所以,徐逆為了引它出來,故意弄出了兩個真靈相斗的情形——上真宮內,還保留了徐逆微弱的個人意識,靠著這個,騙過了陰影。將它抓了出來。
只是,騙出來之后,徐逆才覺得不對。這陰影,看起來不是元神,意念也不強,可是卻能將他的元神壓制住。如果不是靈玉及時過來,他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勝出。這么一想。明心被它蠱惑而發瘋。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理解了。
“你的元神怎么樣?”靈玉關切的問。
“還好。”徐逆簡短地答了一句,“小傷而已。就是這東西要小心些,千萬不能放出去。藏得太深了。”
他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這玩意兒。要不是偽裝出來的兩個意識相爭,引得陰影波動,被他發現了藏身之地。根本無從入手。
“先把它抓起來吧。”靈玉說。
“嗯。”徐逆意念籠罩下來,密密的劍意織成網。試圖將陰影抓住。
被掙脫之后,一直沉寂的陰影忽然一閃,便要逃出。
“哪里逃?”靈玉冷笑一聲,元神化出形體。一掌按下。
她阻了那么一阻,徐逆的劍意飛至,用力一絞……
“嗤……”輕微的灼燒聲響起。
劍意將黑影籠罩得結結實實。一層一層,不停地裹上去。直到它動彈不得。
現實里的靈玉睜開眼,元神回到軀殼。
她站起身,往室內走去。
殿中,徐逆已經清醒過來,他的面前,是一個被劍意裹著的影子。
說影子并不是太準確,這個東西,無形無質,如果不是被劍意牢牢裹著,甚至連形狀都沒有。盡管肉眼看不出,但那里確實存在那么一個力量。
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靈玉端詳了一會兒,問:“你活得久,見識廣,見過這玩意兒吧?”
徐逆沉默片刻,似在思索。而后答道:“倒像是傳說中的夢魘。”
“夢魘?”
“嗯。”徐逆頓了頓,解釋,“夢魘原先是個魔物,之后的語意,是從夢魘這個名字而來的。”
夢魘現在被用來形容噩夢,但在洪荒時代,夢魘其實是一種魔物。這種魔物,與如今的魔修不大一樣。發展到現今,魔修摒棄了很多東西,才留存下來。
在洪荒時代,道魔之間,不說誓不兩立,至少彼此站在對立面。那時候的魔物,殘暴、兇虐,殺了魔物,說是替天行道都不為過。
但后來,有只魔物被太始道祖收入門下,自那開始,魔之一道,也有了自己的衍化過程。百萬年間,他們丟掉了很多,也融入了很多,最終才發展成今天的樣子。雖然如今的魔修,仍然暴躁易怒,容易沾惹因果,但不再像那時殘酷血腥,殺人如麻。所以,現在的魔修,只能被稱為一條修行道,與正義還是邪惡已經無關了。
現在徐逆突然提起洪荒時代的夢魘,靈玉有點恍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的是那個能夠纏人入夢的魔物?”
“對。”
靈玉道:“這種魔物,不是在洪荒時代,就已經被消滅了嗎?”
徐逆輕嘆一聲:“確實是這樣的,但是目前看來……”
靈玉看著劍意包裹著的陰影發呆。
這事情……怎么越來越讓她毛骨悚然了呢?洪荒時代的夢魘,原來并沒有死,而是附在了那些修士身上?明心身上有一個,紫郢身上也有一個,那么,其他洪荒至今的修士呢?轉輪王是不是也有?他也是從洪荒過來的。至于其他人……靈玉粗略算算,現存的大乘,從洪荒走過來的,還保留了二十多人,如果這些人身上都有魔物……
她打了個寒顫,涼氣從腳心透進來。
“該不會……”她的聲音有點發澀,“該不會那些魔物根本就沒死,而是……”
而是被附身到各位大乘身上?
這個消息簡直聳人聽聞!
“別著急。”徐逆的臉色也很難看,但好歹還算鎮定,“事情怎么樣,現在還說不好。這東西,只是像夢魘,未必就是夢魘。”
“可這東西,確實是魔物無疑吧?”
徐逆略一遲疑,“如果以他們存在的形式而言,是可以這么說。”
靈玉沒說話了,她坐在那里,定定出神。
那個被劍意裹著的陰影。慢慢地扭動著。忽然之間,掙脫了一處。
無聲的影子,眼看就要消失,徐逆毫不猶豫,本命劍飛出,鎮了下去。
紫郢劍出手,這個影子被鎮住了。
“說。你是什么東西?”徐逆冷冷地看著此物。
影子扭動了一下。沒有出聲。
徐逆冷笑:“你以為不開口,我就不知道了嗎?連明心身上的東西,都能開口說話。你以我的真元為食,怎么可能說不了話?”
靈玉吃了一驚:“什么?”
真元為食?這東西竟然是那種意義的寄生?那徐逆……不,紫郢他豈不是這么多年,都供養著這么個東西?
徐逆看著她道:“我能感覺到。它身上有我的氣息。若不是這樣,也不能做到與我不分彼此。”
就是因為不分彼此。紫郢才會察覺不到,自己身上竟然寄生這么個魔物!
那影子慢慢搖動著,過了一會兒,逐漸清晰。
“不愧是紫郢。”聲音沙啞。與明心身上那個,有所不同。
“終于開口了?”徐逆目光森寒,“你是什么魔物?何時寄生的?”
影子低低的笑聲傳出來。聽起來分外可惡。
“紫郢啊紫郢,你既知道我是魔物。便該知道,我在你身上活了至少上百萬年。被你發現就罷了,你憑什么人為,你問什么,我就會答什么?”
“你不答?”徐逆手指彈動,紫郢劍突然光芒大放,至清至純的氣息,驟然強大起來。
徐逆冷冷道:“我知道你吞食我的真元為生,對紫氣不像尋常魔物那般恐懼。可是,魔物就是魔物,不可能不受紫氣的影響。你說,我要做是個紫氣囚牢,日日困住你,會怎么樣呢?”
紫氣乃天地初分時,至清至純的一縷氣息,天生擁有克邪之效。普通的魔物,根本扛不住紫氣的攻擊。當然了,這個魔物不是普通貨色,但是,只是,只要它還是魔物,紫氣一定有用!
影子僵了一睛,微微發起抖來。
靈玉不禁笑了:“真是稀奇啊,原來你們也怕別人威脅?活了這么久,舍不得死吧?”
影子一頓,停下了抖動,冷冷道:“紫郢就罷了,你又是什么東西,與本尊這么說話?”
靈玉一愕,忽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有意思!你們洪荒時代的魔物,都是這么自大的嗎?”
后面那句話,是問徐逆的。
徐逆面露無奈,說道:“洪荒至今的魔物,皆是那一支的后人,想來,他認為自己是道祖門下吧?”
“道祖門下?哈哈哈……”靈玉又笑了,“真有意思。”
“笑什么?”影子的聲音變得憤怒,“爾等小輩,有什么資格笑話本尊?”
他這么一說,靈玉笑聲一收,臉色瞬間變得高傲冷漠。這變臉的本事,倒是讓徐逆嘆為觀止。
“小輩?”靈玉鼻腔里哼出一聲,“都是什么年代的老皇歷了?也好意思提!道祖門下?混成這樣,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道祖門下?也不嫌丟人!”
影子暴怒:“不管如何,本尊乃是千真萬確的道祖嫡傳一脈,你這小輩,膽敢嘲笑……”
“喂喂喂,別急著給我冠罪名啊!”靈玉搖了搖手指,“道祖我只然敬重,可你算什么東西?道祖門下,也不是沒有活到現在的,別人不說,鴻元道祖的得意弟子,就近在眼前。你看看紫郢,再看看你,他是人界巔峰,大乘修士,居上真界,鎮北天萬宗,提起他,都會稱一句劍尊。你呢?活得沒臉沒皮,就不提了,這萬年來,你是怎么活的?躲在別人的元神里,偷偷以別人的真元為食,不過是個小偷罷了!我說你丟人,哪里錯了?”
“你……”
“我還沒說完,別著急啊!”靈玉繞著它走了幾圈,笑意盈盈道,“好吧,紫郢你就別比了,反正比也比不上。可我呢?我這個小輩,你好像也比不上啊!至少我堂堂正正,活在這里,有名號,有修為,你算什么?一個影子而已!”
“誰說本尊沒有名號?本尊乃是堂堂普濟真君!”影子嚷了出來。
徐逆怔了一下。
套出了名號,靈玉立刻轉回頭:“普濟真君?你聽說過這個名號?”
“沒。”
“那你發什么呆?”得到失望的答案,靈玉沒好氣。
徐逆道:“我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好騙……”
那個影子剛才被輕易套出話,正在懊悔,忽地聽到徐逆這句話,暴跳起來:“紫郢,你說什么?!”
徐逆瞥了它一眼,壓根懶得理。
細細想了想,確實沒有聽過這個名號,道:“真想不起來。”
“那行吧。”靈玉指了指,“你先把它困住,別讓它跑出來,我去找人問。”
還好,活到現在的洪荒年代修士不算少,她就不相信,沒一個人記得。
真君,這可是個大乘名號,就算是當年的廣樂天,說是大乘眾多,那也不過幾百人,都是有名號留下的。
“沒問題。有紫郢劍在,它跑不了。”徐逆掃過去一眼。之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東西,現在揪出來了,絕對不會讓它跑掉。
“那你先休息,我去找人。”靈玉干脆利落地起身。
“喂,你——”徐逆還沒怎么樣,那個影子倒是急著喊住她。
“行啦!”靈玉走到門口,笑瞇瞇地回頭看了著它,“別這么依依不舍的,好好呆著,以后有的是機會再見。”
影子給氣了個夠嗆,誰依依不舍了,它只是……
可惜靈玉根本不理它了,轉身就走人。
留下徐逆,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影子。
那個附在明心身上的影子,最終把明心搞瘋了。那么這個呢?他兩個自我融合的時候,這影子沒有行動,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可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那樣都不動手,再難有機會了……
靈玉第一站就去了冥河界。
冥河界被稱為界,其實,它的存在與其他界都不相同。
如果說,別的界是一顆顆星星,那么冥河界就是一條河。它橫貫虛空,在許多人不知道的世界里存在著。
靈玉穿過數個空間,終于站在了冥河界前。
與其他界容納活人不同,冥河界裝的是死人,所以,它所在的空間并不相同。
一條黑漆漆的幽靜大河,橫貫這個空間,明明那么大,卻一點聲音也沒有,透著一股詭異。
靈玉伸手進去,撩起河水。
她的動作由慢到快,原本平靜的河水逐漸起了波瀾,一圈一圈地泛開漣漪。
不多時,一個影子幽幽浮現:“怎么是你?來我冥河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