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省農產品交易中心掛牌營業并不隆重，甚至可以說是十分低調，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種中心是干什么的，不過這里很快就會召開一系列重要的談判，最終決定的是整個大豆產業的歸屬，甚至可以說影響之大，足以載入史日本的榨油業雙姝，日清制油廠和三泰油坊負責人木村康雄和下田義親自帶隊，包括日本駐奉天總領事赤尻正助在內，十幾個日本人全都到了這里，目的就是和奉天洽談大豆的問題。
當然這幫家伙也不是這么老實的，前來談判也是不情不愿，下田義就抱怨道：“木村君，這次讓支那人把大豆搶收到手中，這是帝國商界的恥辱，奉天政府又接著成立了所謂的交易中心，擺明了是向掌握大豆的定價權，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沒錯，但是這次奉天政府完全憑著雄厚的資金，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木村康雄看了一眼赤尻正助，轉而說道：“總領事先生，帝國政府對于奉天的行動就沒有什么表示么？難道任由他們為所欲為么？”
赤尻正助也是憋了一肚子，沉聲說道：“奉張又臭又硬，而且也不需要乞求帝國，除了戰爭的手段之外，帝國政府并沒有什么合適的方法。”
列強控制中國除了以強大的武力作為后盾之外，最常用的有兩個招數，一個是軍售，一個是貸款。這兩樣其實也是后世強國控制世界慣用的手段，軍隊買了哪國的武器，就自然要投靠哪國，借了錢之后，就要忍受種種的苛刻條件，最后完全被人家捏在手中。
可是這兩招無往而不利的殺手锏到了奉天這里。全都失去了作用，奉軍擁有自己的武器生產體系，雖然程度很低，但是也能基本滿足需要了，日本人的軍火奉天還看不上。另外通過張廷蘭的折騰，把八旗王公積累了幾百年的財富都敲詐出來大半，一下子奉天的資金就充足起來，同樣不用乞求日本人。
算來算去，日本人還能用的手段只剩下甩開膀子，大干一場了。不過要發動戰爭可不是小事情，要考慮國內的問題，要權衡國際上的時機，要看英美等國的態度，總而言之。為了一點大豆，就發動一場戰爭。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木村君和下田君。這次是奉天政府憑著財力和我們較量，你們也應該用經濟手段回應，而不是事事指望著帝國政府，難道強大的日本企業，還會怕支那人的挑釁么？”
“當然不怕。”木村康雄說道：“只是我們手上資金出現了一點麻煩，大批的債券又沒法折現。只要等著我們緩過手來，調集了足夠的資本，我們完全有能力，輕松擊敗支那人。”
“有信心就好。支那人說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先挺過這段時間。”赤尻正助冷笑著說道：“這個時間不會太久了，美國已經投入到了歐洲的戰斗之中，列強之間的勝負很快就會分出來，只要勝利之后，俄國的債券必定會一飛沖天，而且北極熊也會轉頭向東，到時候奉天政府的壓力必然陡增，張作霖除了投靠帝國，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聽到了赤尻正助的話，木村和下田終于欣然點點頭，他們也要重新進行準備，這次已經證明了那些買辦商人靠不住，他們要籌建自己的收購網絡，要準備足夠的資金，在一個合適的機會，對奉天政府一擊致命。
“三天前美國的商人過來，一舉采購了三千萬公斤豆油，要的非常急，我們只能先把這單生意做完，讓支那人得意一會兒，然后再找機會，弄死他們！”
日本人不情不愿的坐到了談判桌前面，負責和他們談判的是奉天貿易公司的代表洪雷，另外張廷蘭帶著喬嵐云也坐在了談判桌的一旁，給奉天一方壓陣。
“日本方面希望采購三百萬擔大豆，我們完全同意，不過價錢我們需要仔細的商量一下，每擔的底價不能低于四塊大洋，三百萬噸就是一千二百萬大洋，而且我們只接受現金支付，錢貨兩清。”
木村康雄聽到這話之后，把眼珠子都瞪圓了：“這是打劫，去年的時候，大豆的收購價格不過是三塊左右，今年怎么能一下子提高這么多，而且現金交易也是我們不能接受的！”
“既然是談判，那就要雙方都拿出自己的條件，日本方面希望如何呢？”
“還是維持去年的收購價錢，我們需要在售出豆油之后，再付給你們錢款。”
洪雷聽到這話之后，一語不發，直接伸手把眼前的文件折疊起來，直接就要起身離開，中國其他的代表也全都如此。
赤尻正助一看談判剛開始就要崩裂，也著急了，急忙說道：“奉天方面難道一點談判的誠意都沒有么？就這么急著要走？”
張廷蘭停下了腳步，轉回頭笑著說道：“總領事先生，不是我們沒有誠意，而是你們日本人的條件太不靠譜了，你們難道不知道三塊大洋是我們的最低收購價格，你難道想要讓我們賠本把大豆賣給你們么？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誠意么？”
面對張廷蘭的質問，赤尻正助也沒有太多的話說，只能說道：“既然是談判，我們就要把各自的條件亮出來，然后慢慢談。”
說這話赤尻正助給木村康雄使了一個眼色，讓他把條件適當的抬高。木村也是萬般無奈，只好說道：“價錢可以提高到三元五角，但是我們仍然反對現金支付，我認為最好的選擇就是用債券抵押，大日本帝國的信譽就像黃金一樣，我們可以提供給奉天一批大豆債券，這是一種收益非常高的債券，很受市場的追捧。”
洪雷早就得到了張廷蘭的授意，深知所謂大豆債券是什么玩意，那不過是危險十足的金融衍生品，奉天政府才不會要這玩意呢。
“木村先生，每擔三元五角也不過是我們的成本價格而已，我們絕對不會接受，另外除了現金支付之外，我方只接受股份，如果用日清制油廠和三泰油坊的股份作為抵押，我們還可以商量一下！”
“什么？”木村和下田聽到了這話，頓時就把眉頭立了起來，這幫奉天的家伙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想要染指榨油廠，簡直太可惡！
他們把腦袋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絕對不行，榨油廠的股份絕對不能交給你們，事關帝國在南滿的利益，你們不要癡心妄想了。”
“我們并非想要什么榨油廠，但是既然想買奉天的大豆，就要拿出讓人信服的抵押品，除了現金之外，就只有股份能勉強有這個資格，其余的東西風險都太大，我們一點興趣都沒有！”
中日雙方的談判瞬間就陷入了僵局之中，張廷蘭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原本想著趁機拿到一點油坊的股份，不過現在一看，日本人對于榨油廠的重視遠超過想象，這已經不可能了。
張廷蘭笑著說道：“既然雙方暫時談不攏，我們可以慢慢談。”
“不行，現在榨油廠生產緊迫，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下田義大聲的說道。
張廷蘭也把眉頭皺了起來，冷哼了一聲：“難道你們還準備強買強賣么？”
赤尻正助一看氣氛有些失控，急忙說道：“張先生，奉天也不能守著一堆大豆，你們還是要出售的，而日本方面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買家，咱們還是應該好好談談，爭取一個雙贏的結果。”
張廷蘭微微點頭：“我看雙方條件相差太大，一時談不攏，又要顧及日本方面的生產，只能暫時達成一個臨時協議，我們向日本方面提供六十萬擔大豆，日本人方面用現金支付，每擔四塊大洋，不能少一個子！”
張廷蘭提出了這個辦法，木村和下田互相看了一眼，這的確是一個折中的辦法，雖然價錢有點高了，但是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第一次的談判結束，洪雷來到了張廷蘭的面前，說道：“總司令，六十萬擔再加上日本人自己收購的差不多夠他們用兩個月了，兩個月之后，我們恐怕還要進行談判，您有什么指示沒有？”
張廷蘭微微點頭：“兩個月的時間，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你要做好瓦解日本榨油產業的準備，他們的好日子快要結束了。”
對于張廷蘭的話，洪雷顯然沒有辦法理解，不過他也不敢違背，只能滿腹狐疑的準備去了。
其實不用過兩個月，轉眼間二十幾天就過去了，進入了寒冷的十一月，東三省的大地上已經鋪上了一層潔白的雪花，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更加寒冷，張廷蘭這段時間并沒有什么動作，完全就是擁著嬌妻，圍著火爐，啃著凍梨，像一個普通的東北人一樣貓冬兒。
不過他心里頭卻十分不平靜，這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俄國十月革命的腳步越來越近，一個舊的沙俄帝國要崩潰，新的紅色帝國要崛起，而這也是中國唯一的收復外東北的機會，張廷蘭在心里頭一遍又一遍的推演著未來行動的方案，尋找以小博大的可能。
這天正是十一月十號，張廷蘭剛剛從周芯瑤溫潤的身體上爬起來，侍衛長沈華就送來了消息：就在三天前，俄國首都彼得格勒發生了多數黨起義，臨時政府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