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拙言的意思,大海軍是為了奪取海外利益而存在的,那目前中國沒有什么海外利益,我們最主要的就是避免挨打,似乎發展大海軍就沒有必要了?”
吳毓麟用了好一會才把張廷蘭話中的意思消化了,任何一艘軍艦都是海上的一個作戰平臺,也必須服從海軍戰略的需要,而作為造船廠的負責人,吳毓麟更是要理解海軍的戰略方向,這樣才能選擇好發展方向,生產出合適的產品。
張廷蘭微微點頭:“中國目前并不需要追求海外利益,我們的核心任務就是國土安全,保證我們的領土不被敵人侵犯,發展大海軍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也沒有這個必要。”
沈鴻烈在一旁也問道:“總司令所說不錯,的確能夠打造更經濟實用的海軍,不過不知道我們的最主要的假想敵又是誰呢?”
沈鴻烈已經開始上路了,不再是熱血沖動之下,直接追求世界最先進的梯隊,而是開始思考實際的需要了。
“能夠從海上威脅我們的就是列強,最初是英法等國,但是眼下這場大戰之后,英法德等國必定衰落,只有守城之力,沒有進取之心,只要中國能夠整軍經武,保持一支jīng干的武備力量,就不用擔心他們。如今中國的海上最大的威脅已經變成了rì本人,他們的聯合艦隊已經成為了遠東最強大的海上力量,而且rì本人對中國的野心有目共睹,奉軍和rì本之間又是矛盾重重,我們發展海軍的目標,就是針對rì本人。”
“而對付rì本人,我們絕對不能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海軍的任務不是充當主力,到遠海和rì本人決戰,而是在陸空的配合之后,保住海岸線的安全,然后伺機襲擾rì本人的海上生命線,真正決勝的關鍵在于陸空力量的比拼,對于中國這樣一個海陸兼備的大國,陸軍永遠都是立國之本,只有陸軍能夠撐住,中國才不會亡國。至于海軍真正的作用是在中國解決了生存之后,再去為中國爭取海外利益。”
說到這里,張廷蘭總結道:“陸軍關系的是咱們的生死問題,海軍關系到我們活得如何,兩者都十分重要。但是還有輕重的區別。”
吳毓麟笑著說道:“拙言,你說的這番話實在是太有道理的。有點讓我想起了當年李鴻章和左宗棠之間的海陸之爭。如果這番高論能早幾十年,李左二公就不用爭執了!”
提到了李鴻章,張廷蘭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左宗棠說過李鴻章誤盡蒼生,會落一個千古罵名,在我看來,左宗棠說的一點都不錯。李鴻章的錯誤不在于甲午戰敗,也不在于簽訂了《辛丑條約》而在與他堅持了一個錯誤的國防戰略,最終才釀成甲午之敗,甚至是庚子國難。李鴻章難辭其咎。”
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待歷史人物也就有了不同,張廷蘭真正開始思考一個國家,一支軍隊的戰略方針之后,他才發現了李鴻章的致命錯誤,他稱自己是裱糊匠是一點沒錯。
在太平天國運動后期,沙俄又扶持xīnjiāng的地方勢力,試圖發動叛變,在這個時候左宗棠力主塞防為主,率兵收復xīnjiāng,而李鴻章則是強調海防為主,認為放棄了xīnjiāng,能夠節省軍費,把海軍發展起來,有了強大海軍就能永遠避免海上的危機。
李鴻章的主張聽起來有些道理,實則完全是混蛋邏輯,舍棄xīnjiāng之后,西北就沒有了能夠吞并的所在,長城以北的土地都會丟失,那時候běijīng就被直接暴露在沙俄的兵鋒之下,整個國家都會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其實xīnjiāng的危機已經看出了李鴻章在戰略上面的白癡和自私,隨后爆發的中法戰爭,更是用殘酷的事實將李鴻章的謬論擊得粉碎,從1884年開始的中法戰爭,中國陸軍接連敗退,被趕出了越南境內,隨后法國人突襲了福建水師的駐地,福建水師全軍盡沒。
連番的慘敗,已經把大清王朝打懵了,這時候滿清不得不啟用左宗棠,讓他來收拾殘局,左宗棠到了福建之后,積極援助臺灣的黑旗軍,同時又在鎮南關等地嚴密布防,老將馮子材取得了鎮南關大捷,一下子就扭轉了中法戰爭的大局。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左宗棠其實已經看透了李鴻章堅持的海防的錯誤,中國是一個陸上大國,陸地戰爭我們可以失敗十場,但是只要能贏一場,就能扭轉戰局,因為列強畢竟遠路而來,能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根本沒有辦法長時間作戰。”
沈鴻烈急忙點點頭,恍然大悟的說道:“張總司令說的太對了,以往敵人從海上來,我們就認為要加強海防,其實這是在緣木求魚,列強之所以能橫行無忌,還是因為我們的陸軍太弱了,根本就不堪一擊,不然也不會被一萬多人就打到了běijīng城,不論是甲午戰爭,還是八國聯軍侵華,只要我們的陸上戰爭能夠勝利一次,也不至于喪權辱國!”
吳毓麟也說道:“以往我們都是頂著海上,認為是海軍的失敗,但是黃海海戰之后,中國并沒有敗給rì本人,我們還能支持,而是rì本人的陸軍侵入了東三省,侵入了山東,我們才堅持不下去,不得不簽訂喪權辱國的跳躍。”
“嗯。”張廷蘭點頭說道:“遍觀歷次侵華,我們最后都是因為陸軍撐不住,危機從還上來沒錯,但是陸軍這支定海神針如果能撐住,就不至于落了一個慘敗。說了這么一大圈,落到李鴻章的海防主張上面,其實就是做了一條事倍功半的邪路,我們沒有發達的工業,和對手拼海軍,根本沒戲,中法戰爭和甲午戰爭,福建水師和北洋水師一戰慘敗,然后就一蹶不振。而陸軍卻可以迅速恢復,繼續作戰。”
張廷蘭說到了這里,沈鴻烈和吳毓麟都仔細的消化著這些觀點,的確有些顛覆傳統的認識,不過越思考,他們就越覺得張廷蘭說的有道理。
半晌沈鴻烈才苦笑著說道:“張總司令,您說了這么多,難道是不準備發展海軍么,不過看您的做法又有些不對,我實在有些迷惑啊!”
張廷蘭笑著說道:“我是反對在國力不足的時候。發展大海軍,我們的海上戰略應該是近岸防御,主要的著眼點是魚雷艇,驅逐艦和巡邏艦,這些輕型艦只在近岸巡邏防衛。必要時候布置水雷,封鎖港口。然后配合陸上的炮臺和空中的飛機。把近岸守住,讓敵人不敢隨意進犯咱們,這樣也就足夠了!”
沈鴻烈一聽,也不得不承認張廷蘭說的是有道理,如果連眼皮子底下的這點水域都看不住,還想著去遠海作戰。那不是沒會走就想跑么,肯定是要摔跤的。
“張總司令,那您認為我們光是擺出一副挨打的架勢,不去進行還擊么?”
“當然不是。我們不是還有潛艇么,水下力量隱蔽xìng好,用好了就能起到一劍封喉的作用,德國的水下潛艇給了英國多大的困擾,我們自然要效仿,而且別忘了我們的對手遠沒有英國人那么強大,而且我們在大陸上的地位也比德國要好得太多,只要水面上能守住,陸上能打贏,我們就不用怕rì本人!”
張廷蘭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沈鴻烈和吳毓麟也徹底想明白了,兩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喜sè,沈鴻烈也暗暗的給張廷蘭豎起了大拇指,年紀輕輕,能做到如此的高位,果然有著不同凡響之處。
張廷蘭的提議建造小型艦只和潛艇,花費都比較少,而且效果也更好,適合中國現階段的工業能力,又在財政的承受范圍之內,是眼下最現實的選擇。放眼整個中國,能制定如此合理的海軍戰略的人物,恐怕屈指可數,能在這樣一個睿智而清醒的領導手下工作,也是一種幸運。
沈鴻烈徹底被張廷蘭的見解折服,已經準備投身奉軍了。而吳毓麟也是非常高興,張廷蘭并不是不發展海軍,而是要發展一支黃水海軍,造船廠還是大有可為。
“總司令一番話就給我們指明了方向,我們能造一千噸左右的淺水炮艦,就能造巡邏艇,甚至是驅逐艦,水雷我們能夠生產,我現在就去布置任務,調整產能,盡快生產出足夠的武器,把咱們眼皮子底下先看住!”
張廷蘭也是滿意的點點頭,他費了這么多的口舌,和他們說海軍的戰略,就是想讓他們頭腦清醒,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把有限的資源利用好。現在一看沈鴻烈和吳毓麟都領會了自己的意圖,張廷蘭十分欣慰。
“說了這么多的話,關鍵還是要落實到行動上,咱們不是從俄國弄來幾艘潛艇嗎,沈先生,我現在就委任你作為潛艇大隊的指揮官,盡快摸索清楚潛艇使用的方法。”
“總司令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沈鴻烈給張廷蘭莊嚴的敬了一個軍禮,他是徹底被張廷蘭折服了,人家有見識,還能夠大力的提拔自己,實在是最理想的領導了。
張廷蘭并沒有急著回奉天,又在葫蘆島逗留了一段時間,親自幫著沈鴻烈選出了一批優秀的潛艇兵,然后又讓俄國的潛艇兵指導奉軍訓練,一共六艘潛艇已經被當成種子,成為了潛艇兵的搖籃。
目前為止,海陸空三軍都已經齊備,奉軍也有了走向強盛的基礎,張廷蘭也十分的欣慰,不枉自己一番心血,不過張廷蘭也有一點擔憂,最主要的就是來自老張,張廷蘭是真的不想這位張大帥過早的逐鹿中原,但是偏偏有些事情他又不好直說。
張廷蘭只能找到了常蔭槐,讓他加強情報工作,預防不測,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幾個月,東三省又迎來了一次大豐收,所有的糧倉都已經屯滿了糧食,這段時間奉天省長王永江十分的興奮。
拉著張廷蘭,一同算了一筆經濟賬:“拙言,現在美國人,rì本人,俄國人都要向咱們購買糧食,用來支撐干涉俄國的戰斗,我算了一下,至少需要一千萬擔,就拿一擔賺一塊五角計算,這就是一千五百萬元,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果然不是空話啊!”
張廷蘭也十分高興:“岷源先生,我看您應該把糧食分開賣,美國人給他們批發價,rì本人是零售價,至于俄國的白軍就是超高價,愛要不要!”
“拙言啊,什么時候你都是一副jiān商的本sè,不過這個主意好,那幫白俄也有不少錢。”
正說著常蔭槐突然跑了過來,直接來到兩人面前,焦急的說道:“德皇退位了,戰爭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