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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符五年,八月五日,大唐的圣誕節,應天節。
大唐的圣誕節,意思為圣上誕生節日,說白了也就是皇帝的生日。皇帝生日建節,成為節日,始自唐玄宗。唐玄宗八月初五生日,百官請以每年八月初五建圣誕節,名千秋節,舉國歡慶,放假三天。
從此之后,唐朝的皇帝生日幾乎都是法定節日,不過各個圣誕節的名字卻不一樣。
唐玄宗的生日是千秋節,他的兒子肅宗是天成地平節,或稱地平節。憲宗生日起初稱為“降誕節”,后在武宗時追改為“降圣節”;文宗生日名為“慶成節”;武宗生日名為“慶陽節”;宣宗生日名為“壽昌節”;懿宗生日名為“延慶節”;
而當今的天子生日名為“應天節”,與玄宗居然是同月同日生。
天子的圣誕節那是極為隆重的節日,除了天下各地要舉國同慶,大假三天外。
照例,上尊號,獻詳瑞,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也趁著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盧攜與政事堂諸相率群臣向皇帝上尊號:圣神聰睿仁哲明孝皇帝。
同時,各地的詳瑞不進奏不斷。
西川節度進獻詳瑞:赤免一對。
天德軍進獻詳瑞:白狼一只。
靜海軍獻詳瑞:白象四頭。
又有鎮海軍進獻詳瑞:白狐一對、白鹿兩只。
一時間,天下各地各種白色皮毛的動物倒了霉,白狼、白猿、白象、白狐、白鹿、白兔、白熊、白虎等等,原本稀奇無比的各種白毛皮動物,一下子由各地藩鎮州縣捕獲無數,爭相進獻長安。
捉不到這些白毛皮動物的,只能想辦法去找各種嘉禾與靈芝,甚至還有各種樹木連理等進獻長安。
這些畢竟還是有實物的,有一些地方官員更是直接亂吹,什么天上降菩提子,屋梁上長出大唐萬歲字樣的許多靈芝。又有諸如江中漲水,浮出千年神龜,陀著天下太平的碑文。甚至有山裂,流出甘泉等等。
總之,皇帝一過生日,整個世界就亂套了。
不過這些胡扯的一般也就是底下的一些州縣。
至于各鎮的節帥們,每到這個時候,一般總要咬咬牙,向皇帝進獻一筆錢糧的,而且數字還不能少。少于十萬貫,那都不好意思送到長安來。
天下各鎮的上供越來越少,兩稅收入不夠支出,天子也就靠著每年的幾次重大節日之際,收一收各鎮的進獻,填補下國庫內庫的空虛。
各鎮節帥向皇帝進貢的壽禮,也是費盡心機,一份比一份貴重。
往年各藩鎮不用說,自然是以鎮大帥李璟進貢的最為貴重。前年,應天節,李璟進貢了一百萬貫的貢品。去年,則是一口氣進貢了五百萬貫價值的貢品。
所有人都在猜測今年李璟又將會進貢多少貢品,有人猜測李璟今年將會進貢千萬貫的貢品。畢竟,李璟今年可是被加封了郡王之位,又拿下了遼東遼西,擁有了十六個州的地盤,登州的商貿也是異常的繁榮,豈能不向天子表表忠心。
不過李璟的進貢還沒到,倒是三川節度使,西川節度使陳敬瑄,東川節度使楊師立,山南東道節度使牛勖三人的賀禮引來長安百姓的側目。三個依靠賭球取得三川節度使之位的田令孜心腹,這一次運來了足足一百船的奇珍異寶,黃金白銀,其總價值達到了一千萬貫。
這三位節度使的貢品,讓整個長安都為之震動了。
守著天府蜀中,據有三川,這也算是大唐既無戰亂,又最富裕的地方了。
不過三人一下子進貢這么多的錢財倒也不是自愿的,實際上三人進貢的所有貢品加起來,最后也就三百萬貫左右,田令孜為了面子,把數字翻了三翻,弄了個一千萬貫。
本來田令孜要求的是讓他們弄一千萬來,但就算三川富裕,這三人入川以來也是拼命搜刮,但一千萬不是小數字,最后拼了命,也才弄了三百萬。他們也知道現在田令孜的壓力,朝廷戰事不斷,東南這個財源又已經連遭兵亂,向朝廷上供越來越少。
田令孜想要主掌朝政,便得讓皇帝一心嬉戲,可內庫沒錢,皇帝玩不高興,他的位置也是不保。
特別是他派去登州的稅官和市舶使遲遲沒有音信,而李璟在七月也沒有向長安輸送過一文錢后,田令孜現在手頭越發的緊張。這次的應天節,田令孜希望能弄到一大筆錢,一面能滿足皇帝的需求,一面能用來支持朝廷用度。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在這個時候大筆向天子送重禮。
振武軍的于琄送了天子十匹馬,大同軍的辛讜送給了天子九塊戰國時燕長城的城磚。
吏部尚書崔安潛送給皇帝一副自己寫的字畫,河東節度使鄭從讜送給皇帝一把河東的泥土。
前宰相鄭畋送給皇帝的貢品,是一副描繪鳳翔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畫卷。
打馬球歸來的天子李儇,與張泰、西門思恭、楊復恭、田令孜等一眾內臣,在內侍的指引下,檢視觀看著種種貢品禮物和禮單。
眾人的臉上都十分喜悅,這次收到的禮物十分的豐厚。
“朕過個生辰,竟能發筆大財。”李儇看著內侍登記的禮單,光是三川便進貢了一千萬貫。另外淮南鎮的高駢、鎮海鎮的周寶都進貢了一百萬貫。
就連泰寧軍那個趕走楊知至的留后齊克讓,感化軍那個趕走節帥支詳的留后時溥,還有新任的天平軍節度使段彥謨,也都各進貢了一百萬貫。他聽說感化軍與泰寧軍、天平軍數年來深受匪患,沒想到,這三人卻能拿出這么重的進貢來。真是忠心可嘉啊,當下笑著道:“天平軍節度使段彥謨忠心可嘉,朕給他加左金吾衛大將軍。泰寧軍齊克讓、感化軍時溥也都是忠心耿耿,便正式下旨提升為本鎮節度使。”
在場的幾個大太監自然清楚這幾人的百萬貢品怎么來的,不外乎是從百姓和富戶大族那里強行攤派而來的。而且這齊克讓和時溥哪算的上什么忠心耿耿,不過是靠趕走了朝廷任命的文臣節帥,兵變上臺罷了。說到底,都是些地方軍頭而已。不過,卻是誰也沒有多說什么。
齊克讓、時溥、段彥謨幾人雖不是什么忠心臣子,可他們送過來的錢卻是真金白銀的。
田令孜笑了笑,在那些奇珍異寶面前并沒有駐步,反而在崔安潛的那副字畫面前停了下來。
“天官的這份壽禮,倒極特別。”
李儇只是瞄了一眼,“崔尚書也好歹是崔氏之人,居然只寫副字上來,朕不知道是該說他用心,還是小氣了。偏偏鄭畋與鄭從讜他們居然也一個個都是如此。朝廷要是都如他們這樣,朕這生辰,不過也罷。””
“崔、鄭兩族可謂天下望族,特別是聽說兩族如今與李季玉在登州聯手搞海貿,每年賺的是缽滿盆滿,偏偏陛下的生辰,卻只送這么一兩副一錢不值的字畫,嘿嘿。”田令孜在一邊陰陰笑道。
李儇聽了眉頭皺起,明顯有些惱怒,不過最后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卻不知道安東郡王的壽禮是什么?”一直盯著登記帳本的李儇,突然皺眉問道。李璟自今年開始,每月向長安進獻一百萬貫錢財,這實是讓李儇感到最為欣慰的事情。從登州源源不斷送來的錢財,讓李儇對于李璟這位國之柱城,可謂是十分喜歡。
不過自七月起到現在,長安卻是一點從登州送來的禮物都沒有收到,這不由的讓他感到一絲疑惑。
一旁的田令孜見皇帝終于問起此事,立即向內侍呶呶嘴,當即內侍便捧來一副卷軸過來。
李儇愣了一下,崔、鄭諸位大臣都送些字畫泥土的,莫非李璟也要送他畫?
“又是一副畫么?”
田令孜心中淫笑,“打開一看便知道了。”
他早已經知道李璟送來的是什么,今年的應天節,既沒有黃金白銀銅錢,也沒有絲綢布匹,既沒有鹽茶,也沒有貢酒薔薇露、更沒有玻璃器皿和千里鏡,戰馬名駒這些。
李璟從七歲他派出使者去登州后,到現在只送來了一副畫。
兩名內侍繪繪的將卷軸展開,展現在一眾人眼前的,卻是一副地圖。
這副足有半間屋子大小的地圖右上角,用瘦金字體有力的寫著一行大字:“安東山川形勢圖”
巨大的地圖之上,廣闊的遼河流域上,諸多河流縱橫,然后是起伏的燕山山脈、yin山余脈、千山山脈、長白山山脈等。在這群山丘陵與遼河平原之上,到處都是一座座描繪的城池堡壘,那是大唐的城池。
在這些赤色為底的區域四周,則是奚、韃靼、契丹、室韋、高句麗、新羅、渤海、東瀛諸國。
看總覽全局,鎮卻已經占據了至勝之地,已經形成了燎原之勢,整個東北之地,都在大唐的鐵蹄之下顫抖!
年輕的天子李儇仰頭望著這巨大的地圖許久,面色漸漸潮紅,呼吸不由的急促,胸口不斷的起伏。
望著這副地圖,少年天子心中也不由的勾起了萬丈豪情。當年太宗皇帝御駕親征遼東,高宗皇帝更是調軍征遼十余載,打下了巨大的安東都護府。安史之亂后,大唐早就徹底的失去了安東之地,不但是安東之地,安西、安北等也早丟掉了。
看著這副圖,對于李璟,對于鎮,對于安東之地,少年天子李儇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他肅立在圖前,久久不語。
田令孜與盧攜相互對視了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了擔憂之色。
李儇回到含涼殿,還在想著李璟獻上來的壽禮。
雖然剛才田令孜借機向他提起,李璟自七月之后就向朝廷斷了進貢,隱隱有指責李璟可能生有異心,擁兵自重等罪責。不過張泰卻出聲反駁,并說出了他并不知道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盧攜和田令孜派了征稅官前往登州征稅。而且,收稅極重,一開始就要整個登州稅收的三分之二。
張泰向他解釋了李璟治下諸州的情況,雖然有十六州,但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新收復之州。就連淄青鎮的青淄齊諸州先前也為王敬武破壞一空。而且登州的海貿雖然有些成效,可海貿這邊賺的錢,李璟這幾年一面拿出大部份接收難民流民,購糧救災,安置百姓。
一方面,又要做為供軍之用,鎮數次出動,為國征戰,戰幽州,伐代北,平中原,復安東,這連年的戰斗,鎮都沒有向朝廷伸過手,都是用商貿得來的錢供軍作戰之用。
而且,每年還向朝廷上供二百萬貫鹽茶鐵稅款,另外每年還上貢一千二百萬貫的錢財。李璟如此的忠君為國,還先生了先前的高駢等截李璟商路,奪李璟商貨,封李璟商鋪的事情。
這次李璟沒有向朝廷進貢,并非李璟不忠,而是眼下遼東滅高句麗之戰已經到了關健之時,李璟把大部份的錢糧都投入到了遼東作戰,以及在遼東遼西修路筑城,安置百姓這方面了。同時,高駢又向鎮調兵,李璟又派了四萬兵馬南下助戰,可高駢卻又不供糧餉,李璟還得拿出大量錢財供給南下大軍。
兩面做戰,還要在遼東遼西修路筑城,安置大量的移民,因此,李璟手中根本就沒有多余的錢財。
張泰還告訴李儇,李璟已經在登州發行戰爭債券,向富富借債用兵的事實。
這番話的效果很好,李儇本來就沒有懷疑李璟的意思。特別是在看到了那副地圖之后,更是對李璟所做的事情熱血沸騰。一通解釋,立即讓他明白了李璟所做的事情。不但對李璟沒有上貢錢財不滿,反而對田令孜和盧攜背著他去向李璟加稅之事十分不滿。
“陛下,李季玉表示,今年的十十一四個月每月還會向朝廷輸送一百萬貫錢,其中兩百萬是兩稅錢,兩百萬是鹽茶鐵稅錢。至于其它的進獻,李季玉表示將會暫停,用這筆錢糧全力支持東北的戰爭和南下的剿匪。”
很難得的,小皇帝沒有多做考慮,就點頭同意了。
不過現在李儇考慮的并不是進獻的事情,他還為那安東的開疆擴土的戰斗所激動。
過了這個應天節,就是十七歲的李儇,可謂正是最熱血的時候。宮中的走馬射箭,擊球斗俄,已經讓他漸失了興趣。當他看到那副山川圖的時候,他突然萌發了一個念頭,如太宗皇帝一樣,親征遼東,馳騁關外,建立一番與太宗一樣的不世功業。
他拖著腮幫子,心中思緒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