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爭雄。
實力與運氣,兩種兼備,才能成為逐鹿的王者。
在歷史的慣性與李原這一突變颶風的相互作用下,秦末之后的天下,已經面目全非,有些慣性的事件依舊如常發生,而還有些,則在悄然發生著質變。
秦新歷元年,八月(公元前206年)。
距離粟稷成熟還有二個多月時間,關中發生了秦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饑荒,幾十萬反秦大軍長久滯留,沉重的供給負擔讓關中父老苦不堪言,自殺者、逃荒者、易子相食者接二連三的發生。
到八月末,項羽大軍已是食無可食,加上聯軍將卒思鄉心切,項羽起兵回轉彭城,在那里,還有另外一場爭斗正等著他,被遙尊為義帝的楚懷王熊心拒絕前往彬縣,這使得想將彭城定為西楚國都城的項羽惱怒不已。
區區一個牧羊娃,竟然不知死活要與他項氏對抗,也不想想,若不是叔父項梁從山崗上將他救回來了,這會兒,誰認識熊心是誰?
已經有了思歸之心的項羽在咸陽自立為西楚霸王,并納謀士范增之策,效法西周舊制分封諸侯,范增的這一提議的出發點是為了收買諸侯之心。
秦國之所以被推翻,除了秦二世的暴政外,還在于始皇帝推行的郡縣制約束力太強,天下一統,號令莫從,讓習慣了分裂割據的諸侯很不適應。但事實上,范增的這一見解卻是極為短視的,他沒有預料到,一旦分封,那么諸侯各自為戰,中央政權的約束力就會大減,在此情況下,一旦項羽的實力有所削弱,勢必會引發新一輪的權力爭奪戰。
與歷史上項羽分封十八路諸侯王有些出入,這一次,項羽自封的只有十七個王,他們分別是:漢王劉邦、雍王章邯、翟王董翳、西魏王魏豹、河南王申陽、韓王韓成、殷王司馬邛、代王趙歇、常山王張耳、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遼東王韓廣、燕王臧荼、膠東王田市、齊王田都、濟北王田安,秦王龍且。
十七王中,有不一樣的是秦王龍且,原先被封為塞王的司馬欣因為李原向范增泄密是劉邦的暗間,被盛怒中的項羽砍了首級,自然也不可能再做什么王,而為了加強對關中的控制,也是為了對付西面李原、南面劉邦的二路威脅,項羽把手下的頭號猛將龍且封為秦王,坐鎮咸陽,統御章邯、董翳二路人馬。
與此同時,原有的秦軍中一大部分降卒被項羽悉數征調到了彭城一帶修造楚宮,留給章邯、董翳的軍隊各不足萬人。與龍且多達五萬的楚軍精銳相比,章邯、董翳莫說失盡關中民心,就是得到支持,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此次分封諸王中,另外一個變化是原先的九江王英布(黥布)被項羽排除在外,英布沒有受封的原因一多半是因為他與義帝熊心之間關系暖昧,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項羽本來想封英布為秦王,坐鎮關中牽制李原、劉邦,豈料想在征求英布的意見時,這位一向精明的江中盜寇首領竟然沉默不語。
沉默即是代表拒絕,項羽自認對英布有救命之情,卻沒想到這么一個要求都得不到滿足,盛怒之下,項羽即取消了英布的封王資格。
而沒有了諸侯王的封號,意味的是也就是管轄區域的財賦控制權的易手,這對于意圖擴充實力的英布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而這次分封的后續影響,也將持續很長時間。
在關中,三王割據,形勢與歷史看似差不太多,而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龍且的存在,讓關中成為了楚、漢、秦三方爭奪的焦點,無論是李原、還是劉邦,要想爭奪天下,就必須先跨過龍且這一關。
——。
新歷八月到十月的這段時間,李原的足跡走遍了雍歧、隴西的山山水水,每到一處,他都會命人仔細的臨募制圖,記錄下自己管轄的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每到一城,他都要習慣性的只帶了幾名親從,隨意的在大街小巷穿行,聽著秦腔的吆喝聲,看著河邊浣衣的小娘彎腰露出的半截白皙肌膚。
上邽。
位于天水河谷的這座隴西郡邊城,是秦國的起源地,這里土地肥沃,地勢開闊,峰青水旺,水草豐茂,就是牧馬養畜的好地方。
居住在這里的秦人祖先伯益,就因替舜養馬繁殖很快,曾得到舜的封土并賜“嬴”姓。到西周時,伯益之后非子又因替周孝王養馬有功,受到孝王贊賞。孝王不僅讓他繼承了舜時伯益的“嬴”姓,還封其地為“秦地”。這也就是秦國的由來。
李原來到上邽城,自然不會是隨意的,作為雍歧、隴西的實際統治者,他現在面臨的壓力相當的大。
要想對付龍且這樣的猛將,僅僅依靠三萬多步騎的實力,勢不可能,在地盤、兵員一時無法取得數量上優勢的情況下,技術兵種的優勢是決定勝負的關健所在。
西陲是天然的牧馬場,也是訓練出一支能征善戰騎兵的好地方,李原到此,就是到基層來“調研”駱甲騎軍的組建整編情況。
上邽縣令侯喜上任半年,從軍中一介司馬到一座城池的地方官,侯喜的改變是顯而易見的,這位三十多歲的秦國低級官員此時正站立在李原的身后,手捧著一卷重重的竹簡,逐條逐行的匯報上任以來的情況。
上級視察,下級誠惶誠恐,仔細的撰寫工作匯報,以免出現差錯。這是后世共和國官場常見的一種形態。見多了,或許會覺得有些形式主義,但不可否認,它的存在也自有存在的道理。
就比如現在,聽著侯喜仔仔細細的匯報,李原又時不時的插話問詢,一直到侯喜被問得滿頭大汗,在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后,侯喜才始終于結束了這次令他難忘的政績考核,而李原也對上邽的情況有了初步的了解。
這座隴西郡的縣城,人丁有五千五百六十一戶,計二萬零八百三十七人,其中男丁七千一百五十一人,而年十七以上、六十以下的適齡男丁二千七百十九人。其余皆為健婦、老弱,幼童。幼童之中,年十歲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少年又有四千六百十四人,這樣的人口分布是典型的新移民城市特征。
而在最近的幾年,特別是少年還未長成的時候,是最虛弱的一段時間,侯喜和駱甲這一對上邽的父母官,也將面臨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