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氏數萬部眾的到來,讓臨洮的各級官員忙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幸好,李政及時的從雍邑調來的數十名官吏,才使得月氏的安置工作得以順利進行。
有白廣季這個內應在,小月氏內部的一切情況,李原掌握的一清二楚。在秦軍的強力威懾下面,李原根本沒有多和小月氏王廢話,就直接越過這個名義上的大首領,去和各個部落的族長談判了。
分化、瓦解。
逐個擊破,這是對付一個漸漸離心離德的勢力的不二法寶。
經過河灘一戰,月氏各部落的族長對于小月氏王的能力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他們紛紛的開始主動向秦軍靠攏,而為了爭奪本部落的生存權,一些部落之間,甚至于開始了相互拆臺的游戲。
白廣季很忙碌。
這位化名為“姜叢”的月氏大英雄雖然沒能從小月氏王那里獲得美女的賞賜,但回到了本部落中,他的地位一下子提高到了讓他想不到的地步。
很不幸,在河灘大戰中,姜叢所在的部落族長掛掉了,部落中的一些長老在仔細又仔細的衡量了各部落的優勢之后,最后決定將族長的位置留給剛歸附部落不到一年的姜叢,這是一次大賭搏。
贏了,成為月氏部落中的最強者。
輸了,一無所有,部落也不復存在。
小月氏人勾心斗角。
無力掌控全局的月氏王在李原的善意諫議下,決定前往泱泱大秦的國都咸陽,學習先進的治國之術,以期待不知未來的有一天,回到部落之中,復興小月氏。
不得不說,月氏王很天真。
李原的這一招,很明顯就是抄襲了歷史上大唐采取的做法,讓邊遠的一些小國的國主到大唐來學習先進文化,而一旦本就沒有什么毅力的小月氏王到了繁華的咸陽城,幾乎可以想象,樂不思蜀的可能xing相當的大。
沒了首領,各部落又分崩離析,加上還有白廣季在月氏部落作暗間,李原的一連串手法看似毫無痕跡,卻又每一下都切中要害。這可是他幾年征戰,與劉邦、項羽兩個狠人搏命得出的經驗。
秦新歷九月二十九i。
深秋的第一場雨,終于降落,在老天也感動動容的月氏遷移過程中,各個部落分別在秦國官員的帶領下,朝著未知的劃定好的定居地而去,等待他們的,是未知的未來,而在割斷了部落之間聯系的紐帶后,小月氏也就慢慢的成為了歷史長河中的一個名詞。
解決了小月氏人之后,秦軍繼續厲兵秣馬,保持著高度的jing惕,同時,在李原的命令下,九原的邊軍主力也開始沿著長城一線向西運動。
冒頓不來便罷。
要是敢來的話,李原不介意用一次特殊的歡迎儀式招待這位草原來的貴客,當然,有來無回這樣的決絕做法目前秦軍還能力有限,但至少,讓匈奴人吃一頓苦頭,好好的記住強盜的下場是絕對可以辦到的。
從臨洮到雍邑。
全長三百余里,中間有隴山、崆峒山、馬王山、六盤山等多座秦嶺的余脈山巒,這些山嶺被一條條不大的溪流分割著,形成中間點點的黃土臺塬,在后世,這塊地方漸漸被風沙所覆蓋,成為飲水困難、生活不易的貧困地區,但在秦時,這里卻是一片生機盈然、讓草原民族歡呼雀躍的豐潤草場。
人類的過度開發,讓自然的恢復力在一次次的催殘中失去抵抗,最終咽下苦果的,還是人類自己。當然,這個深奧的課題,李原沒有能力去顧及,他現在要急切面對的,是匈奴數路進犯的大軍。
河灘一戰。
匈奴追騎幾乎全軍覆沒。
一千五百jing騎的損失,就是在蓋藏城大戰中,也沒有達到這個數字,狂暴中的冒頓在詢問了逃脫的匈奴騎卒后,驚訝的發現匈奴騎軍竟然是在野戰中被秦國騎兵給擊潰的,就算秦騎以突襲戰術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敗得這么凄慘。
很氣悶,冒頓反復的問了幾個逃卒,也沒能得出正確的答案,如果那個匈奴千長還活著的話,估計有可能回答出冒頓的問題。而這些驚惶失措的普通匈奴兵見識有限,又不識字,讓他們來形容瞬間的感受,描繪出具體秦軍是如何作戰的,這實在太為難他們了。
沒有獲得答案。
冒頓怒火中燒之余,好奇之心也在一天天的強烈起來。
本來就準備舉兵南下就食的冒頓,立時下令左賢王、左都骨侯的部隊迅速的動員集結起來,并快速的沿著河西走廊的商道,向秦國邊境運動。
秦匈之戰的序幕,正式徐徐拉開。
秦新歷二年,十月。
匈奴大單于親率三萬騎兵,分別從上卦、臨洮二個方向朝秦國邊境殺了過來,在上卦一面,是左賢王的一萬jing騎,這支偏師的主要作用是牽制秦軍的騎兵部隊,順便占領秦國的發源地,以打擊秦軍上下的士氣。如果左賢王的這路軍進展順利的話,冒頓甚至于還命令左賢王不管其他,直接進攻秦國的關中腹地。
至于冒頓自己,則統領了二萬jing兵沿著長城一線正面進攻,他要好好的看一看,秦軍究竟有什么神秘的武器,能夠一下擊敗號稱馬背上民族的匈奴騎兵。
面對強勢入侵的匈奴大軍,李原率部且戰且退,臨洮這座重鎮秦軍在堅守了十天之后,主動放棄,然后,秦軍以山巒、溪流為阻擋,設置障礙、埋設伏兵,對開始分散劫掠的匈奴騎兵實施jing準打擊。
以分散對分散。
秦軍的戰法,屬于亂戰的一種,李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里,劣勢在哪里,與兵鋒正銳的匈奴人相比,秦軍雖然士氣很高,但并不足以憾動匈奴人的整體優勢,更重要的是,邊軍一方還沒有完全的包抄到位。
王離、蘇角這次統領了邊軍的二萬jing騎,幾乎占到了邊軍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二,僅僅留下蒙虎率領一萬后備部隊留守九原,這倒不是說蒙虎不愿意來援,而是王離、蘇角實在有些看不過蒙虎在李原這里次次立功了。
以往,戰事距離九原實在太遠,他們一個主將、一個大將不能擅離,而這次不同了,西邊的戰事就在九原郡的旁邊,又是與匈奴人作戰,這對于王離、蘇角來說,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功績。
雍邑。
風雨飄搖。
越來越緊的風聲,讓城中的百姓感受到了戰爭來臨的窒息,從城外逃入城中的流民越來越多,許多找不到住宿的流民只能露宿在街頭,在這個越發寒冷的秋冬季節,沒有房屋、沒有吃食、再沒有衣物,這些流民中的大多數估計挺不過這個冬天。
李政嘴唇上已經開始起泡。
干裂的口子,沁出絲絲的血線,郡丞的工作讓他每天需要面對各種突發的情況,不管是哪一個方面,都需要他來拍板和定奪,而稍一疏忽,就有可能引發。
就象今天,一群剛剛進城,準備在長街上露宿的流民就和一群本來占據著街口的流民爭吵起來,等到屬下報上來時,長街上已經是打成一片。
“快,命令兵士,隔離民眾,各方各派一名代表出來,與本官敘述情況。”李政冷著臉,沖著亂哄哄的流民群叫喊起來。
“各派代表一名,陳情。”等李政說罷,后邊自有大嗓門的吏卒負責重復一遍,以防止有亂民從中起哄,曲解意思。
不消一會兒,兩群人中,各有一人被推薦了出來,左首的新到流民之中,推選的漢子是個五短身材的三十歲左右壯漢,身上一堆堆的健子肉,盡顯著剽悍之色。右首原住流民中,推薦出來的卻是一個年不過二十的瘦弱少年,瞧他風吹即倒的樣子,若是比拼武力的話,不用壯漢多出手,只需一拳就可將此人一下打倒在地。
“汝二人,先報上名來?”李政打量了二人一眼,記憶中沒有熟悉的印象,這應該不是歧山縣的人,而是來自于雍邑下面的其他縣城。
“郡丞,某姓鄭名成子,高平人氏,今匈奴來犯,不得已領著一眾鄉親往雍邑來投,沒想到這城中這般擁擠不堪,才決定和這小哥商量借一塊地方宿營。”叫鄭成子的壯漢回頭與族人商量了一會,漲紅了臉辯解道……
“郡丞,他撒謊,方才這群高平人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強行憑武力要驅逐我等,這個地方是我涇陽族人先占的,又怎么能夠平白無故的讓給他人。”未等鄭成子話落,另一方的瘦弱少年已搶過話頭,毫不客氣的指責起來。
聽少年這么一說,鄭成子立馬就急了起來,忍耐不住的他挽起袖口,就要和身撲上去撕打一番,若不是有李政帶來的兵士阻擋著,一場流民大戰又要開始。
“汝等,不知羞、不知悔、不知亡國之痛嗎?匈奴來犯在即,城池危在旦夕,身為大好男兒,不去為守城出一把力,卻在這里徒作無謂械斗,當真可鄙之極。”李政冷冷一笑,沖著兩位怒目圓睜的好漢喝斥道。
經過歧山縣令的歷煉,李政在處理這些雞毛都算不上的糾紛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他的這一聲迎頭棒喝,大帽子直扣下來,一下就將兩個心中不忿、互看不順眼的家伙給打得起不來身。
與城池堅守的大義相比,一塊露宿地實在算不了什么?如果再糾纏下去,失的可不只是一塊地方,而是城中民眾的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