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之戰迫在眉睫。
不管是從商路通暢的角度,還是從軍事戰略方面,秦國都要奮起一搏。
李原主意已定。
當然,出兵的最后決定還需要通過正式的朝議,在這次的朝議上,秦國內部第一次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壤外必先安內。
這是來自保守派為代表的章邯、辛勝等老派軍人的意見,他們認為在關東尚有西楚這般強敵的情況下,去出兵河西走廊,與草原上來去無蹤跡的匈奴人交鋒,這萬一要是大軍被敵圍殲,則大秦的根本就會動搖。
章邯等人的這一觀點,也同時得到了李斯、王離等人的贊同,在朝中形成了一股反對出兵河西的勢力。
與保守勢力相對應的,是那些年輕的官員將校,白廣季、李仲翔在西域孤軍奮戰,面對著百倍甚至于千倍于自己的敵人,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敵人包圍然后力戰而竭,象駱甲、曹信、馮宣這些年輕將校早已按奈不住。
李原目光清澈。
初為人父之后,他的視野仿佛一下子開闊了許多,許多歷史的不解謎團也在各方情報的匯總中,得到答案。
白、李二人的這一封羊皮卷書,傳回了一個重要的信號,那就是在未來的某一天,等到冒頓徹底的平定了西域的反抗力量后,他的兵鋒就會立即南下,到時候,李原面臨的,就將是和白登之戰時劉邦同樣的選擇。
若是選擇戰,秦軍在面對不熟悉的匈奴人時,還能不能取得如內戰時一樣的戰果,這是一個未知數。
若是選擇避戰,那么秦國就只能和歷史上的西漢一樣,向匈奴低頭認錯,并選派公主往匈奴和親,送去匈奴人急需的酒、棉絮、絲綢、糧秣等等慰問品。
這樣的一個結果,絕不是李原想要的。
大秦的錚錚鐵骨不允許他這么做,來自穿越者的靈魂也不充許他在擁有強大兵力的時候,還去向另一個蠻夷的王者臣服,那樣的話,就算最后贏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也終將在史書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
最后,在李原的一力堅持下,秦國發布了出征河西的動員令,新一輪的戰事即將打響。
同時,由于匈奴人的強盛,在九原一帶的王離軍團不得不留守在北境按兵不動,在關東一帶,秦軍還要面臨楚軍越來越大的壓迫,在趙地的韓信軍、在三川郡的蔣渝軍俱不能動,而在南郡一帶的馮宣部也要擔負守衛漢中門戶的責任,同樣不可輕動。
在秦國東部邊境局勢不穩的情況下,這數支軍隊都無法調動到西線,李原最后決定,任命韓信為東路軍將軍,蔣渝為副將,統一指揮東線的秦軍,任命王離為北路軍將軍,蘇角為副將,指揮九原、云中郡一帶的秦騎軍,任命王尚為南路軍將軍,馮宣為副將,指揮南郡、南陽郡、巴、蜀各處的秦軍。
在不動用這些慣戰主力的情況下,秦軍西征部隊共有六萬將士組成,主要由駱甲的三萬騎軍、曹信的五千月氏步兵、二萬由老將章邯、辛勝統御的新募輜重兵組成,另外,再加上甘勇率領的本部中軍五千步騎。
甘勇在秦、趙之戰后,本可以如王尚、曹信等人一樣,獨領一軍作戰,但在李原征求他意見時,這位秦軍中的后起之秀卻一力拒絕了。
同時,在這支西征軍中,讓人意外的是章邯、辛勝兩位老將的再次出山。
雖然在朝議時,對李原一力堅持西征持保留態度,但在出征之事定下來之后,章邯、辛勝表現出了一個宿將的風度。
“武侯,老夫雖不是廉頗,但也還有十戰之力,河西之地,地廣人稀,匈奴騎兵又來去控惚,輜重之安全當慎之又慎,故此,邯自請領二萬新卒固守后方,以為武侯張鼓略陣。”章邯在朝堂之上,大聲請將。
“章老匹夫,汝還未老,辛某又豈能茍食于世?”章邯話音未落,另一員秦軍宿將辛勝也是士氣滿滿。
從年齡來看,章邯、辛勝都已近六旬,本來花白的須發現在已經全部白了,這幾年來秦軍的一次次勝利讓他們兩個老家伙再也坐不住了。
“武侯,這開疆拓土之戰,昔i始皇時,曾遣蒙恬大將軍率軍二十萬,北逐匈奴于河套以北,今i我大軍再度出塞,我等二人若是此生能站在異邦的土地上,則就算閉眼也心足矣。”見到李原遲遲不應,章、辛兩個老將激動的老淚縱橫,急請將道。
開疆拓土。
是每一個秦[]人的夢想。
不管是年紀大的,還是年紀輕的,秦軍上下面對如兇惡豺狼般的匈奴人,有著一股子與狼搏命的氣勢。
秦新歷六年,正月chun。
隴西郡,狄道。
在沉寂了很長時間之后,這座秦國西陲邊境上的橋頭堡城市再一次忙碌起來,各支秦軍在此會聚,等待出征的號令。
第一個到達這里的,是一直在隴西駐守的駱甲部三萬騎軍,經過將近三年時間的休養生息,在駱甲的全力調教下,秦國騎兵的戰斗力已經能夠與匈奴騎兵相抗衡。
駱甲在獲知西征河西走廊的命令后,興奮的連連擊掌,喜出望外,這些年來,作為秦軍中有數的大將,因為西境的局勢需要,他不得不一直在隴西留守,以致于多次大戰都沒能夠參與,現在,終于有他上陣的機會了。
其實,駱甲這兩年在隴西也不是毫無建樹,要知道當年秦軍連隴西都保不住、還被匈奴人突破了長城,進入關中的腹地,而現在,河西靠近隴西的金城一帶,已經被秦軍完全占領,大河對岸的金城甚至已成為了秦軍進攻的一個前沿營壘。
正月六i。
李原親率大軍抵達狄道,秦軍隨即在此誓師,在此次大會上,李原的動員號令讓秦軍將士群情激昂。
“大秦的將士們,你們是大秦的驕傲,是大秦的勇士,今天,你們將要踏上遠征的戰場,去切斷匈奴人的右臂,張我大秦的左掖,你們要去與殘暴的洗劫過我們的匈奴人拼命搏殺,去為那些慘死在匈奴人手中的兄弟姐妹報仇雪恨,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諾,諾諾!”回答李原的,是六萬將士的齊聲高呼,是一個個青筋裸露,渴望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將士臉龐。
“你們要明白,河西不是關中、不是溫暖的關東,而是天寒地凍、冰天雪地的北方,在那里,我們的敵人不僅僅是匈奴人,還有這萬惡的老天爺,或許,有一天,你們不得不砸開冰面,喝一口徹骨的雪水,有一天,你們會抱緊雙肩,躲在雪地里瑟瑟發抖,有一天,你們會流干熱血,躺在冰河里面慢慢死去,你們準備好了嗎?”
李原的聲音如同一首低沉有力的戰歌,在他這樣敘述的時候,秦軍將士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幅慘烈撕殺的戰場畫面。
“諾,諾,諾,諾諾!”
“大秦,大秦,大秦!”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西有大秦,如i方升,百年國恨,滄海難平。天下紛擾,何得康寧,秦有銳士,誰與爭雄!”
戰歌陣陣,六萬將士的呼喝叫喊,讓狄道的天空也為之變色,讓奔騰的大河也仿佛停歇了腳步,讓草原上游牧的異族齊齊色變。
誓師畢后。
秦軍以駱甲率騎軍二萬人為先鋒,從金城出發,向著匈奴人在河西的老巢蓋藏城殺將了過去,與此同時,李原本部中軍也前移至金城,隨同著秦軍的前進方向而一步步向西進軍。
在秦軍向西進攻的同時,李原遣派的使者也先行到達了樓蘭,并在這里與留在此處的白廣季、李仲翔使團會合。
李原在給白、李二人的信中,要求他們說服樓蘭王殺掉匈奴使者,然后從鹽澤起兵呼應秦國西征軍攻打匈奴在河西一帶的重要據點:敦煌、令居,最終實現與秦軍在蓋藏城會師的戰略意圖。
這一戰略構想,從氣魄上來講,甚稱大手筆,河西走廊在被匈奴人攻占之后,就迅速的成為了匈奴大單于冒頓的重要資金來源地,來往于西域和秦國之間的客商要想經過這里,就必須交付給匈奴人一大批的過路酬金。
正是有了這些酬金,冒頓才能在短時間內擊敗其它反抗他的部落,一統草原諸部,現在,秦軍將進攻目標指向河西,對于秦與匈奴來說,就是一次決定未來強盛或衰亡的關健戰役。
對于盤踞在鹽澤一帶的樓蘭人來說,他們也面臨著兩難選擇,一方面不堪忍受匈奴人的盤剝,渴望絲綢之路重新開啟,從而讓樓蘭國能夠繼續汲取絲路的營養,而另一方面,他們又擔心,秦軍會打不過匈奴騎兵,萬一夾擊匈奴失敗,那么獨自面對匈奴騎軍的樓蘭國就很有可能被匈奴人給滅國。
是茍延殘喘的活著,還是抓住機會拼命反抗,樓蘭國內的形勢變得越發的詭異,白廣季、李仲翔的秦國使團要完成說服樓蘭王的任務,難度也是相當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