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血海。
須卜渾的蠻干,帶來匈奴勇士的,除了一地的戰死將卒外,沒有其他。
整整十輪的猛攻。
讓匈奴人身體在流血的同時,心也在滴血,自第七輪進攻開始,對秦軍頑強驚訝萬分的須卜渾早已按耐不住,帶領著一眾親信來到戰場第一線。
灤河彎角。
秦軍駐守的地方是一處兩面臨河的死地,這樣的地方在兵法上是極不利于守御一方的,但現在,秦軍卻打破了這一常規,將軍營扎于此處。
背水結陣。
能夠在最大限度的減少匈奴騎兵沖擊的正面,人數上處于劣勢的秦軍只需要守住兩個方向的敵人,就能安安穩穩的維系住防線,而更重要的是,臨河的那二面,對于匈奴人來說是絕地,對于秦人來說,卻是一條可進可退的活路。
舟楫。
秦人雖然不比楚人更厲害,但比起匈奴人卻是要強過甚多,這次北上,甘勇部攜帶的輜重中,就包括了只需幾個肩扛的小舟,有了它們,秦軍即便不能大規模的撤退,至少與外界的聯絡不用擔心被切斷。
連續的惡戰。
讓秦軍將士的臂膀酸痛無比,平端機弩,眼睛套緊望山,然后機械般的射出弩矢,這樣的姿勢一次二次還行,而若是成百上千次,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在從心理上承受不住,更何況,從他們的眼睛里看出去,面前就是一場殺戮的盛宴。
馬金氣喘吁吁。
經過整整二晝夜的守御,這位秦軍中堅將校此時也有點吃不住勁了,除了身體上的疲勞之外,心理上的壓力也讓馬金由衷的對匈奴人的戰力驚訝。
在開始時試圖對陣秦軍防線被重創之后,匈奴人開始改變了一味猛打猛沖的戰法,一邊遣了jing銳士卒繼續佯攻,另一邊則派出一隊隊的jing湛射手與秦軍的機弩部隊對射,這種消耗戰法對于秦軍來說,威脅更大。
馬金除了負責斥候探路之外,在這樣的對峙作戰中,他還負有指揮步卒支起戰盾,為弩兵遮擋的任務,不過就算是這樣,還是有一些匈奴射手將箭矢從盾牌的縫隙中間鉆了進去,位于前陣的弩兵不時的有人倒下,又有人接替。
十輪不計傷亡的狂攻。
須卜渾收獲了六千余具冰冷的無生命的尸體,還有相等數量的倒斃不起的戰馬,換來的戰績是秦軍一方微不足道的區區四百余人的傷亡,這其中,不幸被流射射中而死的秦卒,更是只有七十一人。
當然,如果細算起來的話,匈奴人也不是全無好消息,至少,他們用生命的代價,換來了秦軍上萬支弩矢。
“明天,去將那些征虜來的燕人押過來。本王就不信,秦賊的弩矢就永遠射不完。”氣急敗壞的須卜渾大怒之下,終于失去了理智。
“谷蠡王,這用手無寸鐵的平民做盾牌,怕是不妥吧,大單于那里可沒有同意。”臧衍臉色難看,須卜渾這種不將燕人當作人的蠻橫做法,讓這個鐵了心要做匈奴內應的燕人也感到一陣陣的不舒服。
不管怎么樣。
在臧衍的心里,投奔匈奴不過是權宜之計,他真正想的,還是想恢復父親燕王的地位,還是想有朝一i,自己能夠登上燕王的王位,而要是燕人被匈奴人強押上戰場,臧衍可以想象,從即i起,匈奴人不要再想能得到燕人提供的情報。
親密無間的戀人,在山盟海誓過后,也會反目成仇,匈奴人和燕人,畢竟不是同宗同祖的一群,在匈奴人的心里,燕人不過是一群聽話的奴隸罷了。
“臧監軍,你若是累了,就早些歇了,明i一早,本王就派士卒送汝回轉薊縣。”須卜渾冷笑一聲,道。
只要擊敗面前的這支讓人生厭的秦國小部隊,須卜渾就能憑籍連續擊敗楚、秦兩個強敵的聲望,登上右賢王的位置,到了那個時候,臧衍區區一條冒頓的走狗,他又何足懼哉?
秦軍軍壘。
甘勇柱著佩劍,將疲憊的身體挺得筆直,堅毅的臉龐上,盡是不屈的表情。馬金如一尊屹立的雕像,站在甘勇身后,在他的身畔,一支支青銅盾如林般的遮護著這一片天空。
匈奴人再次進攻了。
不過,這一回,情形迥異得讓人看不懂,匈奴騎兵沒有象之前那樣以騎箭來壓制秦軍的弩箭,而是效仿起來昔i宋楚大戰時的兩軍對壘堂堂正正的戰法。
“將軍,這次奇怪了,匈奴人怎么也玩起了正面強攻。”馬金側耳傾聽戰鼓的聲響,不由得驚異起來。
“走,去看看。”甘勇站起,沉聲道。
須卜渾壓力很大,甘勇同樣面臨著重重艱難,雖然箭傷了六千余匈奴生力軍,但秦軍一方所剩的箭矢也只有萬余枚,要是匈奴人真的不計傷卒猛攻的話,甘勇不能保證他是否有足夠的箭矢支撐到援軍到來。
落i夕陽下。
身著麻衣的一隊隊燕地百姓麻木的挪動著步子,在他們的身后,是匈奴人高高舉起的鞭子,還有明晃晃的濺血的戰刀,在他們的前面,是黑漆漆的噬人的秦軍的箭弩。
馮唐緊緊的牽著母親粗糙的手,將身子縮進人群里面,只有四歲的他,雖然還不太明白他們要去什么地方,但戰場上一具具的尸體卻在提醒他,這里絕不是孩童玩耍的地方。
“阿娘,我害怕。”馮唐低喚了一聲。
“吾兒,快躲到娘這里,等會兒,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許出聲,聽見沒?”婦人哀傷的眸子里盡是慈愛。
隨著須卜渾的一聲令下,這些散落在燕地的百姓被一群又一群的征虜而來,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無望無助的殘酷殺戮。
“該死的,匈奴蠻子竟然征發了百姓為先導,這當如何是好?”馬金眼力很好,一下看清楚了這次沖陣的竟然是一群群衣衫襤褸的燕地百姓。
射殺匈奴人。
與射殺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給予秦軍士卒的壓力是截然不同的,秦軍將卒射殺匈奴人在心理上沒有什么壓力,但若是殺一群百姓,尤其是其中還有婦孺孩童,這箭能不能射出去,考驗的不僅僅是射術,還有心理承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