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與仇。
就象一對孿生的兄弟,當你感恩的時候,或許仇怨就已經在心底滋生了,這是荀子“人性本惡”論的描述,而如今,項羽對李原態度的轉變,就源于他性格中深藏里心底的惡性,當周圍的人一次次的將李原與他比較之時,項羽心中的天秤也在一天天的傾斜。
在司馬公的史記描述中,項羽個性上的優點和缺點,被最大限度的呈現了出來,他的勇猛善戰世人無敵,他的驕傲輕狂也讓人感到無語。就算他與虞姬在垓下被圍時所唱的那首絕望的戰歌,也在透露出濃濃的責怪他人的意思。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除了贊揚自己舉世無雙的武藝之外,項羽贊嘆的不是自己身上的缺點,而是說老天不幫忙,同時,他還絕望的問虞姬,現在應該怎么辦?
在生與死的關健時候,項羽就象一個被寵溺了的大孩子,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完全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合適的。與之相比,劉邦則是要果斷的多,該推開子女逃生的時候,決不心慈手軟,該拋下部下逃命的時候,在灑了幾滴鱷血的眼淚之后轉身就跑。身為君王,如果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那么就算再勇敢十倍,也不能夠贏得天下。
英雄也是有缺點的。
毫無疑問,項羽不是什么完人,也不是什么圣徒。他與虞姬之間被傳唱了二千年的愛情,其實就是一個落魄的君王與一個愛妾的最后挽歌罷了。
在項羽得勢之時。虞姬肯定不是他唯一的女人,要不然的話,虞姬也不會只有姓氏,連名字也不曾留下,而在項羽落魄之時,虞姬卻是陪在他身邊的唯一的女人,這就是霸王別姬愛情神話的殘酷真相。
其實,項羽之所以受追捧。主要還是他是悲劇英雄,按照日本國對于英雄能力的評價標準,一般早死的豪杰在能力值上會自動的加上一級,這就是所謂的“早死者皆無敵”的論點。
同時,那些持此論點的人,還會自動的加上,如果某某某還在的話。怎么樣怎么樣?如果某某不疏忽大意橫死的話,又會怎么樣怎么樣?這種給人以無限想象的論點,給予了不能親臨歷史的后來者臆想的空間。
楚漢戰爭的硝煙疑去,隨著李原的突兀崛起,而變得面目全非,劉邦在漳水畔敗亡。代表著漢國殘余勢力的呂雉等人也消失在了神農架的群山之中。
現在擺在楚國面前的,是秦國這一座已經高聳入云的大山,他們要么臣服于山下,成為周圍眾多小山丘中的一員,要么干脆以小搏大。趁著秦國根基還不穩固的時候,拼了全力狠狠的撞上去。
楚國戰爭機器隆隆啟動。
在項羽的強橫和固執面前。沒有人敢說三道四,鐘離昧、季布等武將哀聲嘆息而出,他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楚國的路要怎么走,畢竟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左右的;至于項氏的楚國項佗、大司馬項聲、驍將項莊,則對項羽的決定表示出了堅定的支持。
項氏要獲得更大的利益,僅僅依靠已有的七個幾乎被榨干了的郡,根本沒有可能,內部挖潛之類的話,騙騙小孩子還行,在各郡重要官員皆為項氏子弟的情況下,的確沒有誰比項佗等人更清楚楚國的真實情形了。
“占領魏國,奪取大梁,張我大楚!”出征江東歸來不到一個月的楚軍再一次締結,短暫的休整之后,這些楚卒士氣卻更低落了些,原因無它,主要還是回鄉之后看到的情形,讓他們戰場苦戰的希望逐漸破滅。
高賦稅帶來的后遺癥,正在楚國各地漫延開來,那些家中缺少適齡勞力的家庭,在這一場生存的競賽中,已經落在了后面。而這些殘缺了的家庭中,有相當一部分的壯勞力就是參加了楚軍,但他們的運氣不怎么的好,沒能活著回來。
“又要出征了,這次不知還能不能回來?”在這樣的肅條環境下,每一個離鄉的楚卒心里,差不多已經沒有了建功立業、光耀門庭的心思。
安穩的回家。
用自己并不結實的臂膀,護佑一家老小的安全,這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決擇,與之相反,什么國家大義、什么封王成侯,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小卒是如此。
楚軍中的中堅將領,象季布、丁公、薛公之流對于征討魏國其實也不熱衷。
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目前的處境不上不下,要想再往上升,勢必威脅到項氏集團一系官員的利益,要想維持現在的位置,那只要不出大的差錯,基本上項氏對這些跟隨了項羽多年征戰的老人也不會痛下殺手。
畢竟,共事的交情在那里擺著,要是徹底的剝奪了外系的權力和位置,楚軍也就真正的成為了項氏的私軍,那樣的話,這一支軍隊也就和戰國時四大公子的私人賓客沒有什么兩樣了。
項莊經過江東一役,已經穩穩的坐穩了楚軍中頭把交椅的位置,除了他之外,項悍因為平叛會稽郡有功,軍中地位也是迅速的提升。
陳郡。
這個當年陳王勝揭竿而起的著名地方,隨著陳勝的敗亡而沉寂了下來。在大澤鄉的附近,一支二千余人的楚軍隊伍正在緩慢的行進著,從他們攜帶的車輛負重來看,這是一支擔任輜重補給的隊伍。輜重隊伍前進的方向,是陳郡的北部,與魏國交界的地方,在那里,楚軍正在大規模的集結中,急需要輜重糧秣等補給。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支楚軍的中軍旗號上,卻分別繡著“季”字的將領姓氏,在楚軍中間,姓季的將領只有一個,那就是曾經的五虎上將:季布。
什么時候,季布淪落到給人打雜的地方了?
要知道,楚軍將領之中,老五虎將中,雖然鐘離昧回歸了,但還健在的也只有季布、虞子期兩個,而虞子期擅長的是后勤一塊,在指揮作戰能力明顯又弱上一籌,在這種情況下,季布依舊不得重用,這說明項羽對他的信任已經不復存在。
另外,陳郡雖然隸屬于楚國,但卻不是楚國的核心區域。這里是昔日陳勝張楚政權的核心地帶,在陳勝覆亡之后,呂臣的蒼頭軍長駐于此,這支力量目前留駐在了彭城,而季布卻被派到了陳郡,不得不說,項氏在分化外系力量方面動作也是頻頻。
絕不讓任何威脅到項氏根本的力量出現,這是項佗治政最重要的一條,也正是在這一指導思想下,項氏挺過了蒯徹、叔孫通等新興勢力、虞子期等外戚勢力的挑戰,如今,在楚國上下,唯項楚一系而決。
季布被派往陳郡,基本上屬于被邊緣化了。與季布同樣命運的,還有他的舅父丁公。這位在楚漢戰爭中扮演過重要角色的楚將,最近一段時間過得很不如意。
“阿布,這次出征伐魏,霸王看來是不準備派我們出戰了,這可又便宜了項莊那小子。”隊列之中,騎在一匹弩馬上的楚將丁公忿忿不平,面帶羞怒之色。這一次征魏之前分配任務,丁公被分派了這個押送輜重的差使,這讓一直以來都自認為是楚軍名將的丁公如何能咽得下這一口氣。
“舅父,你怎么還沒看明白,這楚國已經不是原先的楚國了,同樣的,霸王也不是那個渡江奮進,與秦人舍命搏殺的霸王了。”在丁公的邊上,并肩而騎行的季布神情落寞,有些無奈的說道。
“阿布,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總不能讓人一貶再貶,最后連將軍也做不成不是?”丁公想了想,又追問道。
“舅父,心弟來信了,他在秦國已經當上了校尉,統率的部隊也有三千人了,這可比你我出在要強多了。”季布苦笑一聲,答非所問道。一說到季心,季布臉上露出幾分欣慰,當初,季心被秦軍所俘,他還擔心季心的安危,卻沒有想到,僅僅幾年不見,季心竟然在秦國混出了一番天地。
“阿布,要是項羽那小子堅持不用我們,咱何不投了秦國去,有阿心在那里引見著,說不定我們還會得到秦國的重用。”丁公聽得眼前一亮,急切的諫道。
“舅父,你且輕聲,我們的周圍,有項聲、項悍的部隊監視著呢,要是讓他們知曉了阿心在秦國的身份,這輜重營估計也用不著你我帶了。”季布苦笑道。
說實話。
在楚國混到這樣一個份上,季布的心也開始冷了。這一次貶謫,說不定就真是季心的身份暴露了,從而讓項羽、項佗等人對他存了更大的戒心。
項羽的疑心病很重。
這一點,季布是清楚的,所以,他一直瞞著季心在秦軍中效力的消息,但是,他沒有想到,項羽會這么的不相信自己的部下和老兄弟。其實,兄弟各為其主的事情,在春秋戰國時期很是普遍,就算是告知天下,他季布也沒有什么需要回避的,作為楚軍中的將領,季布憑的可是真實的本事,而不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