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越人全族覆滅。
在血淋淋的事實面前,在秦軍如雷霆掃穴般的強大攻勢面前,南越軍中的秦軍老卒們感到了傍徨和不安。
他們一方面留戀著南越國給予的財富和權力,留戀著新娶的越族女子,另一方面又對回歸秦國,回到家鄉心存希望,在這兩種不同想法的左右下,守衛的南越軍戰斗力之低落可想而知。
十月二十日。
扈輒軍攻破任囂城。
任囂城的位置就在今天的韶關一帶,這座關隘也是五嶺通向南海郡番禺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趙佗以“任囂”的名字命名此城,其意義非同小可。然而,名字起得響亮,并不代表城池就固若金湯,守衛城池的南越軍約二千余將兵,在帶兵校尉的帶領下,向秦軍投降。
接下來,一個又一個南越國的關隘失陷,其速度之快,不僅讓秦軍將領感到不可思議,更讓南越君臣手忙腳亂,人心惶惶。
四會。
南越王趙佗、丞相呂嘉站在了臨近四江的戰船甲板上,南越軍近四萬余士兵,正整裝待發,準備沿著西江而下,回轉番禺。趙佗在無奈之下,最后還是放不下南海郡的根基,決定分兵阻擊。
至于王尚這一路秦軍怎么辦?
趙佗想到了呂臺。
比起其他的南越軍將校,呂臺至少有和秦軍交戰的經驗,而且,呂臺這些天來給趙佗的印象很是不錯。年輕有為,精明強干,在一些事情的處置上又頗有決斷力,這是呂臺給趙佗留下的深刻印象。
為了讓呂臺安心給自己賣命,趙佗甚至于干脆將用兵的虎符大印交給了呂臺。按趙佗的心思,呂臺從到南越以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連續的受到破格提拔重用,這一份知遇之恩擺在那里,呂臺豈能不死心塌地的感激涕憐。
呂臺受命領一萬南越軍駐守四會,以擋住王尚軍的進攻,對于這一重任,呂臺拍著胸口慨然應允,不過。等到趙佗一離開,呂臺的臉色就變了。
“一萬將兵,能做什么?面前的秦軍足足有好幾萬人,而且還有夜郎人參與,他呂臺要是不想死的太快的話,就趕緊要離開四會這個地方。”趙佗對于呂臺來說,不過是利用依附的工具罷了。
實際上。呂臺之前所有的舉動,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掌握軍權,只有真正的手里有一支強力的武裝,呂臺才有可能與秦軍對峙。
當然,如果趙佗能夠在與秦軍的交鋒中占得上風,呂臺不介意為他賣命,但現在,南越國明顯已是大勢已去。呂臺還年輕,還有大好的時光要渡過,他可不想就這樣戰死于沙場。有了異樣的想法,呂臺毫不猶豫的放棄拋棄趙佗這個伯樂,
十月二十二日。
呂臺假詔武王趙佗將令,下令部下將校棄守四會,轉而向南朝著象郡、交趾一帶撤退。對于呂臺的這一命令。南越軍中的那些將校們不是沒有疑心,但在呂臺出示了趙佗留下的虎符之后,即徹底沒了聲音。
有虎符鎮壓著,南越軍將校凡有不同意見的,即被呂臺一一點名,直接押到軍營外面處決了事,在他的血腥強壓下,南越軍一萬將兵離開呂會,向著象郡、交趾郡安南一帶逃竄而去。
呂臺選擇逃亡的地方,與秦軍進攻番禺的目標地不同。安南一帶已經地處更為偏遠的中南半島,那里生活的越人其行為舉止、生活習性與嶺南越人相比,更加的異族化,好在趙佗留下的這一部將兵,俱是從南越當地招募的本地人丁,他們對秦國很是陌生。這倒讓呂臺在震懾時占了一個便宜。
呂臺擅自逃竄之后,秦國遠征軍面前,再無南越軍阻擋。就在趙佗前腳剛剛踏進越秀山關城之時,秦軍各部迫近都城的消息讓他眼前一黑,差一點從馬上摔落下來。
十月三十日。
曾經縱橫嶺南,擁兵二十萬余的南越王趙佗在秦軍的圍攻打擊下,龜縮于都城番禺城中,其麾下的將兵,在一路逃散之后,只剩下了二萬人不到,而這二萬余將兵中,還不排除再有心生猶豫想要投秦之人。
趙佗窮途末路。
王宮之中,不久前登上武王王位時的黃色錦緞還依舊掛在宮殿的圓木大梁上,一個個正當妙齡的宮女正戰戰兢兢的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在以往趙佗回轉宮中,這些宮女們巴不得能得到武王的寵幸,但現在她們只希望能躲得越遠越好。
趙佗回到宮中,即大發雷霆,相比秦軍的狂攻,呂臺的無義和叛變更令趙佗感到羞憤,他堂堂的南越國武王,竟然會被區區一個車夫給蒙蔽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他趙佗一世的英明都葬送干凈。
相比能夠躲起來的宮女們,相國呂嘉的樣子則要狼狽的多,被趙佗劈頭怒罵許久,他都只能默不作聲的陪在跟前,這個時候,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辯解之言,畢竟呂臺這個人是他帶回嶺南來的。
雖然最后決定重用呂臺的人是趙佗,但這一句腹誹的話,呂嘉只能放在心里,而不敢當面說出來。
番禺城被圍。
南越王趙佗卻還沉浸在部下叛變的憤怒之中,而沒有心思去想如何能夠守住城池,一直到秦軍開始攻城時,他才回悟過來,這番禺城雖然建造在越秀山山背上,但卻并不是打不破的金湯堅城。
在秦軍嗚咽的號角聲中,南越軍將卒惶惶然守衛著這座最后的城池,對于普通的士兵來說,他們這些天來更多的感悟是茫然。
對戰局變化的茫然,對自己接下來何去何從的茫然。
在這樣的茫然無措之中,一丁點的火星濺落下來,就有可能激發一場讓人無法預料的兵變。
十一月四日。
秦軍圍困南越王城近五日后,守衛北門的南越軍校尉王啟年鼓動軍士打開城門,使得城外的秦軍一擁而入,不過,在亂軍之中實在有太多的不測事件,王啟年本想著憑著獻城的功勞邀功,卻不想興奮過頭的秦將扈輒一個不察,沒有下令秦軍士兵對王啟年等人手下留情,結果一番混亂之后,王啟年不幸死于亂軍之中。
隨后,擁入的秦軍席卷城中大街小巷,扈輒親率將卒直奔南越王宮,在宮門口正遇上驚惶失措趕來報信的南越國相呂嘉,這一次扈輒動作還算迅速,搶在殺紅了眼的秦軍士兵之前,將呂嘉給救了下來。
象呂嘉這樣的南越國大官,留著比殺了他要有用處的多,秦國要想迅速的穩定嶺南的局面,呂嘉是關健人物。
趙佗幾日不休,在秦軍殺入之時,正在帳榻之上安睡,要是換了平時,早有侍從宮女跑過來向他報信,但在趙佗莫名動怒大發雷霆之后,誰也不敢上前去惹怒于他。至于宮中的妃子嬪客之類,則更不敢到趙佗的跟前說項。
等到趙佗聽到外頭聲響,衣衫不整的提劍出來時,正碰上扈輒大步流星的帶兵殺入寢宮中,兩人剛一交手,早已過了盛年腳步虛浮的趙佗又哪里是扈輒的對手,僅僅過了三、四合,扈輒即一劍挑落趙佗的劍,然后疾步一刺,將鋒利的刃口扎入趙佗的腹腔之中。
“你這秦狗,怎敢殺本王?”趙佗瞪大了驚懼不信的眼睛,叫喊起來。
“趙佗,你堵塞馳道,自立為王,坐視秦國覆滅,還有臉稱什么王侯,今日我大秦天軍討伐于汝,正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扈輒大喝一聲,用力一推劍柄,即將趙佗整個胸腹部刺了一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