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笑道:“您老就是喜歡操心,外面的事兒有表哥呢,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寧德榮正色道:“非也非也,這藥鋪經哥兒不過是擔個虛名,真正背后的人是你,前臺的人是我,哪有咱們兩個倒不操心,卻讓人家經哥兒這擔了虛名的人替咱們一個勁兒忙活,經哥兒難道沒有自己的一攤子事?”
寧纖碧連忙向窗外門外看了看,這才抬頭苦笑著對寧德榮道:“三爺爺,這事兒在人前可別提啊,讓老祖宗知道,我就慘了。您就當幕后是表哥,前臺是你好了。是了,既然三爺爺要出去操心,順便兒看看我讓表哥弄得那個專柜怎么樣吧。”
寧德榮奇道:“專……專什么?什么東西?”
寧纖碧“撲哧”一笑,得意道:“是我用的詞兒,專柜,就是專門的柜臺,我準備開辟出一個專門的柜臺,專門賣正品和貴重藥,例如牛黃安宮丸,還有我做的六味地黃丸,以及這馬上就要生產的烏雞白鳳丸。三爺爺,我想過了,這些藥方既然進了藥協會,將來總要流傳出去的,不過我也有我自己的小聰明,留下了一些法子和用料沒記在方子上,別小看這么點兒東西,對藥的質量可有用呢。那些藥鋪若是依照方子做藥,是怎么也要比咱們的質量差一些的,既如此,咱們就要用這個優勢,把咱們百草閣的名聲打出去,讓人人都知道,百草閣賣的藥是全京城最好的,不,是全天下最好的。”
寧德榮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摸著胡子感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的芍藥丫頭還有這份眼光胸襟,好樣兒的,真是好樣兒的,那句話怎么說的?巾幗不讓須眉啊……”
老頭兒不等說完,山茶便在一旁苦笑道:“三老太爺您可別這么說,姑娘這個名聲要是傳出去了,怕就嫁不出去了,到時候老太太一生氣,再不準她動藥材,看你們那百草閣怎么辦。”
寧德榮忍不住笑起來。對寧纖碧道:“都說物似主人型,這奴婢們也隨主人,芍藥是好樣兒的。你身邊這幾個丫頭也都是好的。”
寧纖碧笑道:“奴似主人型?也不一定啊,碧松姐姐去了三爺爺那里,倒是一點兒也沒像三爺爺這般荒唐瀟灑,我看著還是很穩重呢。”
寧德榮吹胡子瞪眼道:“好你個不孝的芍藥,竟敢說我老頭兒荒唐。你眼里還有我這個長輩嗎?還記得我是你三爺爺嗎?”一語未完,屋里的丫頭和寧纖碧都哈哈大笑起來。
寧德榮走了沒一會兒,這里寧纖碧也終于將藥丸子制了出來。山茶玉兒蘆花都湊過來看,蘆花便疑惑道:“姑娘,這藥丸看上去比六味地黃丸要大得多,怎么這樣大啊?”
寧纖碧微笑道:“六味地黃丸老少皆宜。尤其是老人家,藥丸太大吞著費勁,嚼著吃。又總是有些發苦,所以做成小藥丸,方便吞咽。這個就不同了,這婦人方子大多是給年輕婦人用,藥丸大些也無妨。”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一個聲音道:“六姑娘,我們姨娘覺著身上有些不舒服。所以請六姑娘過去看看。”
山茶眉頭一擰,便要發火,卻被寧纖碧止住,聽她淡淡道:“知道了,我換了衣裳就去。”說完聽那小丫頭跑走了,她便看了山茶一眼,笑道:“不過是十個月罷了,有什么不能忍的?”
山茶憤憤道:“我就是不明白,姑娘如今怎會這樣好性兒?那房里可是越來越過分,真把姑娘當成大夫用了嗎?今天頭痛明天肚子痛后天腿痛,竟是天天兒都要過來叫一遍,姑娘,她這是變著法子來戲弄你,之前被你撂了面子,如今這是找場子回來呢。”
寧纖碧淡淡笑道:“有什么?不過也就是仗著這一會兒蹦跶幾日罷了。”說到這里,便看著山茶沉聲道:“山茶,你記住了,鋒芒是在該露的時候才能露出來,不該露的時候,便隱忍著,這個世道里,女人尤其不易,若是一味只知道剛強,不知道退讓隱忍,只能讓自己越來越難過,剛極易折情深不壽,說的便是這個道理了。”
山茶嘆了口氣,垂頭道:“姑娘的話,奴婢都明白,奴婢只是替姑娘不平。”
“有什么不平的?權當是為了爹爹的骨肉著想吧。”寧纖碧說完,便換了衣裳出門。
來到肖姨娘房里看,只見她歪倚床邊,眉目如畫,倒真是個病西施的模樣,這樣的美人兒,爹爹還能對她和母親蘭姨娘一視同仁,算是不易了。
“六姑娘,如何?我從今兒早起就覺著身上不舒服,只是又說不出來哪里難受。”肖姨娘嬌聲說完,見寧纖碧仍是如以往般神色淡淡的吩咐小丫頭熬制保胎藥物,她便厭煩道:“天天都是這些,難道姑娘就沒有其他手段了?都說您跟著三老太爺,也有一手高明的醫術,不是不舍得用在妾身身上吧?”
寧纖碧冷笑道:“姨娘多心了,這會兒為了你肚子里的,但凡要用到,就是百年人參千年何首烏,只要能弄到,還能不送過來嗎?只是眼下用不到這些,每日里的保胎藥你要準時喝,就沒關系了。”
事實上,肖姨娘這根本就是沒事兒找事無中生有,她哪里有什么病?就是懷著孕,這身子也比余氏和蘭姨娘要好得多呢。之所以拿腔拿調的,還每天都要找由子讓自己過來,無非是為了告訴院里的人,她如今母憑子貴今非昔比了,沒人能拿捏到她,而她想拿捏人,卻是再容易不過。
寧纖碧也不去和這種小人計較,只是肖姨娘既然每天都要叫她過來,她也不能只診一回脈就了事兒,倒讓這女人說自己不重視她。因此便開了兩張保胎方子,反正都是喝了只有好處的東西,雖然不喝也沒關系,但一來顯得自己夠重視這女人,讓她在父親面前也沒得說嘴;二來若是那女人真的喝了,苦一苦她也好。
又說了幾句話,無非是靜養保胎之類的,寧纖碧就站起身來離去。肖姨娘看著她走出去的身影,從床上慢慢坐起身來,冷笑著自言自語道:“等著吧六姑娘,當初您打在我臉上的耳光,我要慢慢的討回來,這還不到兩個月,咱們的日子長著呢。”
寧纖碧從廂房里出來,恰好余氏和蘭姨娘進門,看見她從廂房出來,余氏便皺了皺眉頭,只是在院子里什么都沒說,直接拉著她進了自己的屋里,方坐下問道:“怎么?她又有不舒服的了?找你去給她看診?”
寧纖碧笑道:“嗯,說是身上不舒服。”
蘭姨娘在旁邊道:“真真不是婢妾挑撥離間,這委實也太過分,姑娘是什么身份?竟成了大夫么?一回兩回也就罷了,情況緊急也情有可原,只是像她這般,不是頭痛就是身上難受的,做什么?姑娘性子好,不讓說,這事兒老爺還不知道,若是老爺知道了,定然不會依從的。”
余氏也皺了眉頭冷聲道:“我只以為她不過是忽然有了身子,想著這一回恃寵生驕,把上次芍藥沒給她的面子找補回來,只是如今一個多月了,還是這樣兒,這是做什么?”
蘭姨娘哼了一聲道:“還能做什么?無非是讓這院里人看著,六姑娘如今也要去她房里給她看診,這院中除了老爺,再沒有誰的位子比她高,呸!給臉不要臉的東西,連六姑娘都敢這樣輕賤,這如果真讓她生出了哥兒,尾巴不還得翹到天上去?
蘭姨娘極少這樣刻薄,今日之所以如此失態,一來是不齒肖姨娘所為,二來則是替寧徹宣擔心,畢竟肖姨娘的身份要高過她,一旦生下兒子,這個庶子的身份也是比寧徹宣要尊貴些。
,更何況,寧徹宣除了吃之外,文不成武不就的,蘭姨娘心中著急也沒辦法,兒子天生就是這樣性子,她這當娘的能怎么辦?若是沒有弟弟也就罷了,這家里總不會沒有兒子的飯吃,可如果有了弟弟,這個弟弟將來再處處比他強,自己的兒子豈不是連吃飯的地方都沒了?
余氏哪能不清楚蘭姨娘怎么想的,因沉默下來,半晌方輕聲道:“你放心,宣哥兒的事情有我呢,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這孩子雖然功課平平,將來恐也難當什么大任,卻是性子憨厚實誠,將來可以做依靠的。從他生出來,老爺體恤我膝下無子,便要讓我養著,只是我想到你是這孩子的生母,沒有為了我讓你和親骨肉分離的道理,所以我就仍把他放在你身邊,然而名分上,卻是我的嫡子,等到宣哥兒弱冠之后,族譜上也自然是在我的名下。”
寧徹宣的身份,這些年一直模模糊糊,蘭姨娘也知道丈夫是要將他充作嫡子養的,只是這些年來,兒子都是在自己身邊,余氏和寧世泊也再沒提當初的話,蘭姨娘難免心中惴惴,此時聽余氏這樣說,方大大松了口氣,感激之下,連忙走到余氏身前,跪下謝道:“婢妾不知是幾世里修出來的福分,能得以服侍太太這樣心慈的主子,婢妾代宣哥兒謝過太太的恩典了。”
明天風波起,芍藥又要做定海神針了,吼吼吼。求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