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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寧纖碧太過激烈的反應,這本該越看女婿越不順眼的老丈人都對準女婿同情萬分了,可見沈千山在此刻是多么的悲催可憐。
不說寧世泊這里忙著派人去請寧德榮,又在心里計劃著和女兒懇談。只說沈千山,他原本就是回府后忐忑不安,所以才過來伯爵府探聽口信的。
雖然在白云寺后山,寧纖碧和他把話說開了,然而人沒到了真正絕望的地步,總還是習慣性會把事情向好的方面想去。就如同沈千山,他心里想的便是:這一回是皇上賜婚,天大的榮耀,六姑娘心里就算再不待見我,也該高興吧?至于府里的事情,嗯,有我護著她,誰又能把她怎么樣?實在不成,我就建議父親和大伯分家,各過各的日子,如此一來,六姑娘心中應該就沒有芥蒂了吧?是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歡我,這也沒關系,只要成了婚,做了夫妻,朝夕相處之下,只要我待她好,到時候不喜歡也會變為喜歡吧?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都是至理名言不是嗎?
然而他萬萬沒料到,自己來到了伯爵府,卻見到了這一幕情景,寧纖碧竟然厭惡他到了這個地步,因為是賜婚,沒辦法拒絕這門婚事就暈倒了,這樣激烈的反應,就算說是深惡痛絕也不為過吧?
沈千山實在想不明白,對方為何就會如此痛恨自己,明明這么多年,自己對她簡直就是掏心掏肺的好,哪一天晚上,他不看著伯爵府的方向,琢磨著她是否安睡?今天心情如何?有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多年,即便礙著男女有別。但凡有機會,他也是極盡所能的投其所好。而自己從她手里又得了什么東西呢?不過就是那么一只藥泥小豬,還是自己搶來的。可就算如此,那只小豬也是他最珍視的東西,夏天為了不讓那藥泥化掉,他甚至不惜用珍貴的冰塊為它做一個小小的冰窟。
然而,這一番苦心竟全是付之流水,沒錯,流水,呵呵。流水有意落花無情,他沈千山,也算是世上最悲慘的男人了吧?別的男人悲慘。總還知道個理由,可自己呢?他媽的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六姑娘怎么就會對自己這樣的恨之入骨?
萬念俱灰的不僅僅是寧纖碧,此時飄飄蕩蕩深一腳淺一腳往二門外去的沈千山也同樣是萬念俱灰,周圍有下人走過。紛紛向他見禮,他也不理睬,直到一個怯生生的悅耳聲音響起,他的目光才微微轉了轉,看向一旁那個行完禮正驚訝看著自己的女孩兒。
“白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沈千山渾渾噩噩的問,在他想來。這已經快到伯爵府門口了吧?白采芝一個女兒家,怎么會出現在此處?卻不料白采芝的神情比他還要驚訝,輕聲道:“公子。這里是后院,我剛從園子里出來,就看到了公子,莫非……公子想要游園嗎?您什么時候來的?長福長琴兩個小廝呢?怎么沒有跟著?”
沈千山的神智微微恢復了一絲清明,他的頭四下里轉了轉。方苦笑著搖頭道:“我還以為要出伯爵府了,卻沒料到。竟然走到了園子里來,果然是糊涂了嗎?”
他說完轉身便走,聽到身后的白采芝追了上來,一邊喊著自己的名字,不知為什么,三公子一時間竟忍不住悲從心來:這才是女孩子對他該有的態度吧?不說是趨之若鶩,最起碼也是敬重有加?若是知道能夠嫁給自己,即便不是欣喜若狂,也該在暗地里偷偷歡欣,不是嗎?可他怎么就遇上了寧纖碧?遇上了這么個怪胎?偏偏他還喜歡了那個古怪的女人。
這一瞬間,沈千山的心中不僅僅是悲傷,更有一絲憤怒也漸漸滋生出來。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感覺到白采芝已經追到了身后,便停下腳步,回頭微笑看著她道:“白姑娘那件大氅做的很好啊,連我們府里針線上的人也沒有姑娘那份兒手工,在邊疆時,也幸虧是它替我抵御了無數寒冷,沈某在這里謝過姑娘了。”
他說完,便鄭重的施了一禮,原本想要看看白采芝的反應,然而真看到對方被巨大的驚喜擊中的呆愕模樣,他卻又覺得索然無味,苦笑一聲,便轉身昂然離去。
白采芝的確是忘了該如何反應,上一次沈千山對她和寧纖月,的確流露出與以往有些不同的態度。然而這一次,這幾句話,他……他甚至還鄭重行了禮……一想到此處,白表妹便不由得心跳加速,雙手緊緊擰著帕子,她唯恐自己是在夢中,只得輕聲對身旁的香桐道:“你……你掐我一下,看我疼不疼?”
“姑娘,不是夢,剛剛三公子的確是要謝姑娘來的,說姑娘的大氅很好,比他們府里針線上的人活計還好呢。”
香桐在旁邊抿著嘴兒笑,心中也泛起了小小的心思,暗道姑娘這樣漂亮,不信三公子不動心,若是真有一天,姑娘能夠入睿親王府,且不管是妻是妾,到時候必定我也可以陪嫁過去吧?或許……也有機會……想到此處,不由得連忙把頭低了下去,唯恐白采芝看見自己臉上的紅暈。
白采芝這會兒還真是沒有心思去看身邊丫鬟的反應,她整個人都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喜陷入了巨大的患得患失中,只知道看著沈千山的背影喃喃道:“沈公子說我比他們家針線上的人都好,這……這不會是明褒暗貶吧?”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著急了,一把抓住香桐的手,慌亂道:“香桐,你說,沈公子這話是不是來諷刺我呢?”
香桐少不得要安慰她幾句,看出自家姑娘這是當局者迷了。好不容易安撫了白采芝的情緒,卻見她往前走了幾步,又驀然站住身子道:“不對,這件大氅是我以……他……他怎么會忽然知道的?他……他是不是心里生氣了?所以才故意拿這話來刺我?”
香桐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少不得就要問問端的,白采芝想了想,香桐是自己的心腹,這事兒就算告訴她也沒什么,因便說了出來。接著又搖頭道:“這事兒透著古怪,三公子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上一次見面,他連提都沒提過啊。香桐,你說他是不是生氣了?所以剛才故意那么說。”
香桐也認真起來,考慮了一會兒,才搖頭道:“不像呢……”不等說完,便聽白采芝急急道:“不行不行,這事兒我要去問問六姐姐,一定是三公子和六姐姐見了面,所以才知道了,我要問問六姐姐,三公子當時是怎么說的。”
她說走就走,香桐也只能跟在后面,卻不料到了白芍院,才知道里面的人都忙瘋了,聽說是寧纖碧昏倒,白采芝的問題顯然是找不到人問答案了,少不得硬著頭皮進去假裝探望了一番,接著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三舅舅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我聽說六姐姐昏倒了,娘知不知道這件事?”
寧玉蘭還真不知道這件事,聽白采芝說了,不由得也奇怪,不過看著女兒魂不守舍的樣子,她便笑笑道:“有什么?你六姐姐從小到大也沒鬧過什么病,如今大概是中了暑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今可是得意了,越發沒日沒夜的忙起來,就中暑也不奇怪,你剛才既知道了,就該去探探她才是。”
白采芝見母親這里也沒有什么答案,但她心里卻認定了是有事發生,少不得說幾句“我去探過了,不像中暑,晚上再過去一趟吧”之類的話來敷衍了兩句。
當然,到了第二天,白采芝就知道昨天寧纖碧昏倒的原因了。
賜婚圣旨驚呆了伯爵府里所有的人,接著整個伯爵府便如同炸開鍋一般的興奮起來,下人們奔走相告,不到晌午便有一撥又一撥的賀客上門,大家都覺得寧府六姑娘雖然容貌不是十分出挑,但真是一個福澤深厚的人。沈小將軍啊,全京城但凡是有閨女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勛貴人家,誰不是眼巴巴看著他,卻沒料到這樣一個京城第一少,最后竟便宜了寧纖碧。
眾多賀喜中,有真心祝福的,也有羨慕嫉妒恨的,更有憤憤不平的。然而這些情緒全都掩藏在那一張張笑容燦爛的面孔下,不得為人而知。
伯爵府中大部分人自然都是欣喜不已與有榮焉,然而也不是人人都能這么歡喜。例如不得不和余氏合力接待的二太太元氏,她心里就已經吐血了,寧纖月知道了這事兒,也險些昏過去,當晚就發起燒來。
元氏心中恨得要命,卻偏偏還要帶著笑容迎接款待那些女眷,不能露出絲毫嫉恨,兩三天下來,可說是苦不堪言,最后也顧不上自己的面子,到底是稱病不出了。
倒是曲夫人,有感于寧纖碧之前對大房的那幾分情義,所以著實是真心幫著余氏忙活了幾日。寧纖巧原本知道賜婚的事情后,還憤憤不平,只覺著寧纖碧以往勸自己的話簡直無比虛偽,這邊安撫好了自己,說她不稀罕什么睿親王府的勾心斗角,卻是一轉身,便要去做沈千山的新娘,還是圣旨賜婚這樣天大的榮耀,怎不由得她不平。
然而,當她去寧纖碧屋里借探望之名看了看后,小姑娘這份心思就不翼而飛了,原本準備的諷刺話語更是一句話都沒辦法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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