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做一世有實無名的朋友吧。”寧纖碧伸出手,笑著看沈千山:“好不好?我們彼此做知己,不做夫妻。”
沈千山舉著碗的手一震,好半天,他才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來,淡淡道:“或許這對你來說,已經是退讓。但是很抱歉,六姑娘,我這人并沒有什么寬廣的胸懷,實在無法接受和自己的妻子做朋友這種事,哪怕這個妻子只是名義上的。”
他說完,便昂首走出了房間。這里寧纖碧面無表情,一直等到關門聲響起,她才聳聳肩,喃喃道:“我都決定原諒你了,哼!你倒還小肚雞腸起來,切,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你愿意老死不相往來更好,當我會怕啊。”
話音落,她便低下頭去繼續吃飯,只不過心情多多少少還是受了影響,以至于這些飯菜吃到嘴里,都覺著有些索然無味。
所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沈千山和寧纖碧的洞房花燭夜,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虛度了。
第二天一大早,寧纖碧在睡夢中被海棠叫醒,她洗了臉之后,坐在鏡前讓山茶給自己梳頭,廖嬤嬤坐在旁邊,向她小聲報告著昨夜沈千山的行蹤:“爺昨晚兒沒去別的房里,是在書房歇了一夜,書房里一直亮著燭光呢,不是老奴說啊,這事兒是姑娘過分了……”
“嬤嬤,該怎么做我心里有數。”寧纖碧最怕廖嬤嬤的嘮叨,聞言連忙討饒:“沒事兒,時間長了就好,您老就舒舒心心的在這府里住著,什么事兒都不用管。”
你們夫妻倆這個模樣,我怎么可能舒心?
廖嬤嬤心里叨咕著,但是這位六姑娘從小兒就有主意。她也不敢逆對方的意思,只能在心里一聲長嘆了。
正當廖嬤嬤心中不安時,就聽見外面腳步聲響,接著沈千山在珠玉和雨點的陪伴下走進來,看見寧纖碧已經梳洗的差不多了,他便笑道:“你起的倒是早,我還想著你大概沒醒呢。”
“海棠,打水給爺洗臉。”寧纖碧看了沈千山一眼,也有些詫異于這個男人的忍耐力:他竟然還會過來,不用說。這定然是顧及到要和自己去沈茂和薛夫人面前請安,這種時候,他還能這樣想著自己。寧纖碧心里只有苦笑。
沈千山洗了臉,就坐在鏡子前,寧纖碧這會兒已經梳完了頭,見他坐下了,就對山茶道:“去給爺梳頭吧。”說完目光停留在雨點和珠玉的身上。笑道:“燕來姑娘我是認識的,另一位是……”
“她們是我的貼身丫頭。”
沈千山淡淡說了一句,接著雨點和珠玉上前拜見新奶奶,雨點便笑道:“姑娘,奴婢如今不叫燕來了,爺給我賜名叫做點點。”
寧纖碧剛剛從蘆花手里接了茶過來漱口。聞言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嗆咳了好一會兒,海棠和蘆花玉兒忙著替她拍背順氣。沈千山在不遠處往這邊瞟了一眼,悠悠丟過來一句:“你是做了奶奶的人,穩重些好不好。”
什么叫做了奶奶的人?這話聽起來怎么就那么不對勁兒?寧纖碧嘴角抽了抽,冷哼一聲,轉頭對雨點笑道:“是不是當初贖身銀子爺出的不少。不然你怎么得罪了他,讓他賜給了你這么一個名字?”
“我剛剛說過。你是新奶奶了,注意身份。”沈千山氣得又剜了她一眼,什么叫得罪了自己,才賜給這種名字?這名字很難聽嗎?
雨點哀怨的看了沈千山一眼,見主子正瞪過來,目光里充滿了威脅之意,她只好委委屈屈道:“回奶奶的話,這……這個不關爺的事,是奴婢感念爺的點滴之恩,所以才改成這個名字,不過后來配了奴婢的姓氏,所以如今叫雨點。”
“你剛剛還說過是你們爺賜的名。”寧纖碧笑瞇瞇戳破了雨點的謊言,知道她是故意用這個名兒來緩和自己和沈千山之間的氣氛,因此示威似得瞪了沈千山一眼,悠悠道:“嗯,配了姓氏后,雨點這個名字還是不錯的。”
雨點怔住,看出這是爺和奶奶暗中較勁呢,只是做下人的又能怎么說?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兒。
好在這時候忽聽外面有人稟報道:“啟稟爺和奶奶,白姨娘與如意輕憐兩位姑娘來向奶奶請安。”
沈千山皺了皺眉頭,卻聽寧纖碧淡然道:“讓她們進來吧。”
雨點松了口氣,忙不迭退到一旁,不一會兒,白采芝就和如意輕憐兩個走進來。
寧纖碧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茶杯慢慢撥著蓋子,一邊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三個打扮一新的女子:這一世里改變的事情太多了,除了白采芝,這如意和輕憐都是上一世里沒有的人物,想來應該就是四皇子給沈千山的那兩房妾侍了。
“起來吧。”
三人盈盈福身,寧纖碧便面帶笑容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對她們道:“坐下吧,我這人沒什么規矩,日后不用天天過來我這里。”
反正沈千山的后院這一世和她沒關系了,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去,嗯,只要不是折騰得太過分就成,不然的話,自己不出頭恐怕也不行了。
寧纖碧想到這里,便意識到沈千山對自己所做的付出還是打動了自己的心,不然依照她的心思,這幾個女人掐的越厲害越好,她樂得在旁邊看熱鬧,怎么又會反悔呢?
“六姐姐,昨晚睡得可好?”白采芝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笑吟吟問寧纖碧,一邊不動聲色的看了如意輕憐一眼。
這兩個女子十分漂亮,那個輕憐也就罷了,看上去是個軟弱的,但是這個如意,只從她眉梢眼角的神情便可看出,這絕不是一個甘于人下的女孩子,只怕自己心里想的那些心思,她心里也未必沒有。
這讓白采芝很是輕蔑:一個揚州瘦馬,竟然也敢想著要占沈千山的寵愛?還敢在言語中隱隱和自己爭鋒別苗頭,你憑的什么?
只不過她表面上當然不會和對方計較,這不是自降身價嗎?因少不得就要通過對寧纖碧的親熱稱呼來暗中告訴對方:看見了嗎?不但我的容貌比你強,我和正室奶奶的關系也比你親熱一千倍,奉勸你趁早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寧纖碧當然也明白白采芝的用意,心中冷笑一聲:這個如意看上去也是個厲害的,不錯,上一世里沈千山幾個通房最后都被白采芝收拾下了,這一世,對方恐怕要費些周折。
寧纖碧還是很喜歡給白采芝添些周折的,因此便淡淡答應了一聲,然后轉向如意輕憐,假裝好奇道:“聽說你們是從揚州過來的?人人都說揚州好,但不知是怎么個好法兒呢?”
白采芝一窒,那如意卻是眼中一亮,她的聲音又好聽,登時便在白采芝面前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來。
一旁的輕憐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一臉的無所適從,寧纖碧注意到,她不止一次的拉了如意的衣角,對方卻根本不管不顧,一味講的興高采烈。
“行了,咱們該給爹娘和老祖宗請安了。”
到最后,還是沈千山實在看不過眼,出聲打斷了如意,他在一旁冷眼看了半天,只覺著心中煩躁,終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寧纖碧站起身來,微笑道:“也是,那你們回去吧,以后要齊心協力,好好兒服侍爺,我這人好清靜,平時沒事兒,就不用過我這里來了。”
一語未完,如意的臉就有些漲紅,她本來也想交好這位新奶奶,雖然對方是白姨娘的表姐,不過那又如何?越是被表妹撬了墻角,心里該越恨才是,若新奶奶真是這樣,那自己豈不是就有了可趁之機?
只可惜,今天早上寧纖碧連消帶打,算是表達出了她對這兩個美艷女子的不耐煩,當下不但是如意失望,就是白采芝,表面上雖然沒有什么異常,心里也是氣得哆嗦了。
沈茂上朝去了,原本他今日休沐,就是為了在家里喝兒媳婦敬的茶,卻不料邊疆傳來了消息,所以一大早就有太監過來傳皇帝的口諭。將他召進宮中去了。
薛夫人解釋的時候,面上全是淡淡的驕傲之意:丈夫能被皇帝看重到這個地步,這是何等榮耀光彩的事?也因為這個,她對寧纖碧的不滿也稍微淡了一些,于是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便問沈千山道:“白姨娘呢?怎么不見?叫她過來,我帶你們一起去給老祖宗請安。”
沈千山面色一變,抬頭沉沉看了自己母親一眼,他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什么會在新婚第一天就給寧纖碧沒臉,即使白采芝是寧纖碧的表妹,但是在新婚第一天就要帶著一起去給大長公主請安,這也會讓妻子不舒服的吧?
知子莫若母,薛夫人只看兒子的眼神,當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也沒什么,兒媳婦身子秉弱,大概你以后還是要倚重白姨娘些,那孩子也是個好樣兒的,又伶俐,所以我想著帶她一起去老祖宗那里,說起來你也是,新婚之夜去書房,這讓人怎么看?”
說到最后一句,她的目光便從沈千山身上移到寧纖碧身上,心中暗自冷笑道:這不是我給你沒臉,而是你給我兒子沒臉,還想著我能對你好?做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