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不要說了,千山你趕緊給朕滾出去繼續整軍,至于你媳婦兒,朕已經決定命她隨你出征了。”皇帝陛下冷哼一聲:天子無情,他是決不能因為外甥而放棄寧纖碧這支奇兵的,沒錯,她一個人就能頂一支軍隊了。
“皇上。”
沈千山急得大叫一聲,正要說話,卻見寧纖碧已是盈盈下拜,歡喜道:“是,臣妾謹遵圣命。臣妾還有所請,求皇上勒令沈將軍不要再攜帶其他家屬前往邊疆。”
“嗯?這又是為什么?”周銘微微皺起眉頭,沈千山也目瞪口呆的看著寧纖碧,實在猜不出這女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寧纖碧淡淡道“回皇上,安定軍心,有臣妾一人足矣。若沈將軍攜妻帶妾的前往邊疆,官兵們一旦不能體會苦心,豈不誤會他驕奢淫逸?沈將軍一旦聲名有損,以致將士不能同心,后果實在不堪設想。”
其實這些當然都是瞎編的,寧纖碧之所以提出這個條件,目的很簡單:她去邊疆是要全神貫注做事的,沒時間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她更不會給白采芝和那兩個女人扯自己后腿的機會。想害她想家斗,成啊,等我從邊疆回來,那時候兒你們要是覺著羽翼豐滿了,咱們盡可以慢慢兒的斗,反正和離之前,不把白采芝給磨得脫兩三層皮,她是絕不會罷手的。若是對方還起了害她的心思,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定要不死不休。
“嗯,言之有理,既如此,千山你聽到了吧?”皇帝點點頭,雖然他之前對寧纖碧成見頗深。但是對方一個名門貴女,竟然肯不畏艱險主動請命去邊疆,這種精神還是很讓皇帝感動的。老爺子還以為寧纖碧是有意趁此機會增進一下和外甥的感情,所以不肯讓那些姨娘小妾扯后腿,那自然是要大力支持了。
“皇上,讓她前往邊疆,會扯臣的后腿。”
事已至此,已經是沒有挽回的可能了,然而沈千山還是不死心,卻不料話音剛落。就見皇帝沉了面孔,淡淡道:“扯了就扯了吧,你不是百勝將軍嗎?打仗有兩條前腿就夠了。”
這……這是什么破比喻啊。
沈千山在心里哀嚎。卻也知道皇帝這話出口,是再也不可能更改了,他如同斗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的跪在那里,卻聽身旁的寧纖碧輕聲道:“臣妾多謝皇上,臣妾告退。”
“嗯。去吧。”
周銘看著寧纖碧裊裊而去的背影,再看看霜打了的茄子般跪在那里的外甥,冷哼道:“萬事不可做絕,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好心,也不該將人家從居住的院子里趕出去,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行了,還不趕緊出去?好好兒想想怎么哄吧。”
沈千山“哀怨”的看了皇帝一眼,心想您老人家真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我至于賠了夫人又折兵嗎?現在可好……唉!
出了宮門,只見寧纖碧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著,一時間,沈千山只覺著心中五味雜陳。連忙幾步追上去,小聲道:“你為什么這么倔強呢?邊疆苦寒。比你想象的還要糟糕惡劣,我一片苦心為你,你怎么就不聽話呢?”
寧纖碧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今天早上那一幕傷她太深了,雖然知道沈千山是好心,然而對方等于是把她疼了近二十年的傷疤一把撕開,讓她本來都有些柔軟的心一下子就被鮮血給疼的硬了,到現在,那些血已經凝成了冰,她再也不想和這個男人多說一句廢話。
山茶蘆花玉兒都在宮門外等著呢,手里還牽著沈千山的馬,見兩人出來,面上不由得都露出喜色。
卻見自家奶奶走過來,看了一眼那馬,冷冷道:“你們是我的丫鬟,什么時候竟變成牽馬的小廝了?放手,咱們回去。”
“是。”蘆花嚇得一激靈,連忙將韁繩放開,一邊不著痕跡的看了眼沈千山,意思很清楚:爺,奴婢可不敢忤逆奶奶,好在您也過來了,這馬就還給您了哈。
“唉!我一片苦心付之東流,算了,你仍回去住著吧,早知道如此,我今天早上……”
沈千山接過馬韁,不由得滿臉苦笑,還不等說完,就被寧纖碧冷冷打斷,聽她斬釘截鐵道:“那個院子,我再也不會回去了,從此后,我就在凝香院住著。”
她說完,便和山茶蘆花向遠處的馬車走去,只剩下沈千山呆呆站在原地,面色轉換不定,過了好久,才有一聲悠長嘆息飄出來,伴著他的苦笑聲:“這……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這……這都叫什么事兒啊。”
白芍院中,余氏也在嘆息著。
如今卻不能叫她余氏了,寧纖碧賜婚給沈千山之后,她也被封了七品的誥命,此時倒正該稱為“余夫人”才是。
聽說女兒要和沈千山一起出征,余夫人一下子便驚得跳起來,待聽寧纖碧仔細說了事情的經過,她心里這個擔憂糾結就別提了。
“娘,您就別說了,剛剛在寧馨院里,女兒都被老祖宗埋怨一頓了。”寧纖碧扯著母親的胳膊,如同小時候那般撒著嬌。原本她不想把這事兒和父母說,然而仔細一想,這事兒瞞不住沈家人,既然沈茂知道了,那父親也遲早知道,父親知道,母親和祖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況這一去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回不來,這么長時間不回娘家,母親也會起疑啊,既然瞞不住,與其到時候讓父母擔憂,倒不如回來說清楚的好。
“你這孩子,那邊疆是不毛之地,你從小兒就是嬌生慣養,哪里吃得了這個苦……”余夫人想到女兒此去經年,更不知會遇上什么樣的危險,不由得眼淚就下來了。
“娘也別小瞧了女兒,憑它怎么苦,難道還沒有女兒的吃穿么?”寧纖碧柔聲寬慰著母親,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接著寧徹宣一掀簾子走了進來,看見寧纖碧,便大聲嚷道:“姐姐,弟弟也要和你一起去邊疆,國家生死存亡之秋,男子漢正該投筆從戎,報效國家才是。”
他這一嗓子嚷出來,只把余夫人和蘭姨娘都嚇了一跳,不等蘭姨娘說話,余夫人便厲聲道:“胡說什么?你才多大?就想著投筆從戎,你老子還沒這么想呢。”
寧徹宣撅起嘴巴,不服氣的道:“姐姐都能跟著姐夫去邊疆,我難道比姐姐還差?”
“你當然比不上我。”寧纖碧眼見母親和蘭姨娘額頭上的汗都急出來了,也連忙搶過話道:“你才多大?就算要投筆從戎,那也是要大些才說,更何況我去了邊疆,能配藥,給將士們治病,你去了除了拖后腿,還能做什么?難道到時候我還要照顧你這個小拖油瓶?”
“我怎么會成為拖油瓶?姐夫十歲就去了邊疆歷練,還立了天大的功勞,我如今都十三歲了。”寧徹宣拍著小胸脯,瞄了瞄姐姐的腦袋,大聲道:“我長得比姐姐還高呢。”
“這更是孝子家的異想天開了。”寧纖碧拉過他,溫柔笑道:“你姐夫那是從小就學文習武,有名師教出來的一身武藝。你從小學文倒是不假,只你能拿得起刀還是拿得起槍啊?去了邊疆,反而讓將士們說他任人唯親,像你這樣的書生也派上戰場,你說,這不是拖后腿是什么?”
好不容易總算把寧徹宣投筆從戎報效國家的雄心壯志給消滅在搖籃之中。接著寧世泊得了信兒趕回來,寧纖碧少不得又是一番開解,眼看著天色不早,第二日她還要隨軍出發,這才拜別了姜老太君和父母,準備回親王府中。
走出二門的時候,卻又遇上了蔣經,寧纖碧笑著看越發俊秀溫柔的表哥,閑聊了幾句,便問他道:“如今表哥滿十八歲,和齊家姑娘也該完婚了吧?也好了卻姨媽一件心頭大事。”
蔣經臉微微一紅,但旋即就恢復了正常,溫柔笑道:“還要再等一等,大戰將起,我身上的事情也忙亂著呢。”
這話聽著,總覺得似乎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寧纖碧狐疑的看著表哥,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不由得一下捂住嘴巴,四下里望了望,才著急的小聲道:“表哥,你……你不會也要摻合進去上戰場吧?你不適合做那些事……”
不等說完,便被蔣經打斷,聽他微笑道“你忘了?上次沈將軍領兵出征,就是四皇子做的后勤官,如今戰勢洶洶,又是國家生死存亡之刻,四皇子怎么能容許邊疆大軍后勤保證不上?”
這下寧纖碧就聽明白了,敢情表哥和四皇子這是鐵打的交情,四皇子忙不過來了,表哥又在這方面精通,哪有不拽著幫忙的道理?
“嗯,不上戰場就好。”寧纖碧大大的松了口氣,卻聽蔣經冷哼一聲道:“你只知道擔心我,你怎么不說說自己?一個女孩子家,竟然要去邊疆,你知不知道姨娘和姨父會有多擔心?老太君的年紀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