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李德祿說的得意之極,而寧纖語這才真正明白,為什么自己身后靠著娘家,還有個世子夫人的妹妹,可丈夫和公爹那樣巴結親王府,卻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原來就是因為不但他們要巴結親王府,卻也算準了親王府那邊不會因為自己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庶女而和九門提督鬧出不和。
一念及此,心中那唯一的一點兒希望不由得盡化作飛煙,偏偏玉仙還在旁邊譏笑道:“姐姐真是沒有自知之明,您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啊?也不照照鏡子。”
寧纖語面色慘白身子搖晃,面對這誅心譏笑,竟無話可答,因正要扶著丫頭走出去,忽然就聽外面咚咚咚腳步聲響,接著一個人也沒在外面求見請示,便一頭撞進來,大聲道:“爺……爺啊,那……那親王府的世子夫人親自到了,就……就在大門外,小的剛剛出去轉說了爺的話,那位寧二奶奶就發作了,說要闖進來呢。”
“什么?”
李德祿大吃一驚,豁然起身,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咬牙看著那報信兒的恨恨道:“你……你看清楚了?是世子夫人?”言罷見報信兒的點頭,他便一腳踹了過去,大罵道:“混賬東西,剛剛怎么不說?”
報信兒的也委屈,心想我哪知道那位就是世子夫人啊?還不是爺你太托大,一句話就得罪了人家。一面想著,卻見李德祿陰沉著臉在屋里踱了幾步,忽然一揮手道:“去,大開中門,迎接世子夫人。”
這種態度,已經不能用“前倨后恭”來形容了,之前跋扈也跋扈的過了頭,現在恭敬也恭敬的過了頭。寧纖語在這短短片刻間就像是經歷了地獄天堂一般的轉變,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只能冷冷看著李德祿和一旁站著的面色鐵青的玉仙。
“爺,怎么說那也是幾個女人,就算身份再高貴,用得著大開中門嗎?咱們這里好不好,也到底是九門提督府啊,爺這樣做會不會……”玉仙不甘心啊,她是立志要寵妾滅妻,并且眼看著就要達到目標的有志氣的小妾,哪能看著大好局面因此而蒙上一層陰影?因便在旁邊使勁兒攛掇,誰知不等說完,便聽李德祿斷喝一聲道:“你懂什么?滾。”
玉仙咬著嘴唇,自從進了府,靠著自己高超的手腕和床上功夫,她把李德祿給籠的團團轉,什么時候受過這種重話?只是再氣再不服又有什么用?正要跺跺腳出去,便見一旁寧纖語輕微揚了頭,淡然道:“回去好好兒梳洗梳洗,等一下過來拜見世子夫人。”
“憑什么?”
玉仙這個氣啊,扭頭便狠狠瞪了寧纖語一眼,卻見她轉過頭,不屑笑道:“憑什么?憑你是爺的妾,憑我是正室奶奶。我這里有重要的姐妹上門,身旁連一個姬妾都沒有,讓我這做奶奶的面子往哪里放?”
玉仙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回身淚眼汪汪看著李德祿,凄楚的喚了一聲:“爺……”真個是余音裊裊,不盡心酸在其中。果然打動的李德祿心疼不已,回過頭沉聲對寧纖語道:“我敬著你,你也別太過分了。”
“呵呵……”
寧纖語忍不住便笑了,笑容中帶著一股竭斯底里的瘋狂,看著李德祿一個字一個字道:“爺敬著妾身,呵呵……這真是讓妾身受寵若驚啊,爺原來還敬著妾身……”
一面說,兩行眼淚卻是順著眼眶便流淌下來,連她身后的丫頭都垂下頭去默默抹眼淚,從玉仙過門,這一年多奶奶的日子是怎么熬下來的,又有誰能比她們這些身邊人更清楚?
寧纖語卻是只說了這一句,便收拾了情緒,轉過身去淡淡道:“玉姑娘若是不想去見我妹妹她們,也由得她罷了。只是她如今在咱們府里可是大名人,爺心尖兒上的寶貝,她不去,不敢保別的姨娘妾侍不提她,到時若是讓我那妹妹知道府里有這么一號人,還不去拜見她,會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爺剛剛不是也說過嗎?我們寧府的女孩兒,個個兒都是要強拔尖的悍婦性子。”
話音落,人已經飄然而出。寧纖語此時就覺著人生從沒像此刻這般痛快過,壓抑了一年多,有兩次被丈夫當著那賤婢的面兒折辱,回娘家又不敢說出那些過分的實情,怕父母擔心,好幾回,她都恨不得死了算了,反正人生也是沒什么希望和光亮。
在伯爵府的時候,她和寧纖月寧纖巧交好,對寧纖碧,心中也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所以各自嫁人后,雖然之前的心結不在,她卻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從這位六妹妹身上得到什么幫助,本來的,在府中時,寧纖碧和她們就很疏遠,何況如今都是兩家人了,還能怎么親近?
然而今天,卻是她從沒想過的這個妹妹親自登門,而因為寧纖碧的身份,自己到底是狠狠出了這一口壓抑了一年多的惡氣,因此時前往中門而去的路上,她只覺著自己的身子都似乎飄起來了。
李德祿最終還是沒有留下安慰玉仙,而是沉著臉跟寧纖語出來,只不過在眼看到了中門前時,那臉上的烏云神色被他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出來。
寧纖碧等三人卻早已經進門,就是從中門而入,根本也沒用他迎接。看見夫妻兩個對面而來,寧纖月便笑顏如花道:“喲,三姐夫真是貴人少見,來了這么幾回,這還是頭一次碰上呢,還開了中門來迎接咱們姐妹,這真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啊。”
李德祿素知這個小姨子是最刁鉆的,心里氣苦,卻也只能陪著笑臉,說了句“哪里哪里”。
話音未落,便聽旁邊寧纖巧也笑道:“五妹妹,你心里太沒數兒了,就咱們這點兒低微身份,哪里能換得李府開中門?何況姐夫是什么樣人,能這樣自降身價來迎咱們嗎?還不都是因為六妹妹的面子。”
寧纖碧在一旁笑道:“你們兩個夠了啊,當日在府里,便是這么牙尖嘴利,怎么嫁了人,這脾氣倒也沒改一改。”
這話她還真說對了,在伯爵府做姑娘時,就這三位姐妹可沒在她面前說些陰陽怪氣的話,然而如今,這兩位性子不改,卻是將矛頭全對準了外人,以她們的嘴頭,確實也是夠人喝一壺的。
李德祿更尷尬了,卻也只能在旁邊陪笑道:“說笑說笑了。”說完卻見寧纖月挑眉道:“嗯,不是說笑呢,確實是讓我們嚇了一跳,不過想一想,六妹妹當日回來的時候,聽說連親王府的中門都打開了,六妹妹是和世子爺一起攜手并肩進的門,這樣一想,姐夫開中門,似乎也是應該的,很不值得大驚小怪。”
她們姐妹幾個在這里一唱一和,只把李德祿的臉都要說成豬肝色了。最后還是寧纖碧打了圓場,只說自己回來日久,還沒登過三姐姐的門兒,所以今天來認一認。李德祿也知道幾位小姨子這是對自己有氣,哪里還敢在她們身邊做炮灰,因找了個理由,忙不迭就跑了。
到了后院正廳,姐妹們分賓主落座,這里就有李德祿的姬妾一個個過來拜見,寧纖碧見她們人人面上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十分不解。
寧纖月和寧纖巧這熟悉寧纖語家事的卻都明白:現如今李德祿獨寵玉仙,讓她在府中風光無二,如今寧纖碧來了,已經許久沒有強硬過的奶奶竟忽然強勢下令讓她來拜見,還暗示說若是不來后果自負,想到寧纖碧的身份,眾人哪里還不知道這是奶奶要仗著娘家姐妹們的勢力好好敲打玉仙?連寧纖語都被欺壓到了如此境地,可知這些姨娘妾侍會被那玉仙怎樣作踐了,好不容易有個報仇的機會,因個個心中都等著看玉仙遭難呢。
果然,等到姬妾們都拜見完了,姐妹三個閑話了幾句,寧纖月便撥著茶杯蓋子,面色淡淡道:“三姐姐,不是說姐夫有個心尖兒上的人嗎?應該不在這里吧?素日里妹妹們身份不夠,她端著架子也就罷了。怎么連六妹妹都不能讓她出來拜見嗎?姐夫剛剛可還是親自迎到中門那塊兒呢。”
寧纖語啜了一口茶水,正要說話,便聽門外小丫頭道:“奶奶,玉仙姑娘過來了。”話音落,只見簾子打起,接著一個女子輕垂臻首慢移蓮步,聘聘婷婷走了進來。
果然是一個絕色佳人。寧纖碧坐在寧纖語對面,見那女子十分規矩的下拜行禮,這里也是仔細打量了幾眼,然后方淡然道:“起來吧。”
在這種場合,玉仙哪里敢張揚?然而這種時候,不是她不張揚,便能平息下寧纖月和寧纖巧等人替寧纖語抱不平的怨氣的。
當下寧纖月看著她,便冷笑一聲道:“這是做什么?穿的這般樸素,莫非你們奶奶素日里扣了你的月銀?或是壓根兒不給你做衣服?三姐姐,這可不是妹妹說您,這也太苛刻了一點兒。”
寧纖語冷笑道:“妹妹這可真是冤枉我,我克扣誰的,也不敢克扣我們玉姑娘的。便是這樣有好東西都可著來呢,我們爺素日里還說我不精心,我已經是有冤無處訴了,妹妹竟也來冤枉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