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纖碧扯動了一下嘴角,勉強露出個笑容,心想媽的,皇帝你也知道丟人啊?竟然還不好意思讓人知道,那你怎么好意思問出口這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連百草閣你都想打主意不成?
一念及此,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愕然抬頭望向皇帝,卻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已經垂下頭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抑制住臉上的欣喜,平靜退了出去。
到晚間,沈千山和鄭黎等人果然又是滿載歸來。這一次眾人不再烤肉,從廚房里要了食材,在營帳燒起了好幾個大火鍋,女眷們在屏風后,沈千山則和眾人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第三天,眾人打道回京,寧纖碧如今心里有了底,就遵從皇帝命令,沒有將昨日兩人間的閑話家常和沈千山提及。
沈千山情緒也不高,只因為這一次狩獵雖然是收獲頗豐,然而他卻也知道:自己和周鑫之間,是再無轉圜的余地了。這件事卻是要盡早告訴太子,或許,太子早已經知道。周鑫對自己是如此痛恨,他和太子的親厚關系也始終是建立在跟自己交好的基礎上,如今既然恨了自己,恨屋及烏是必然的,以太子的聰慧,又怎能看不出來?
夫妻兩個各有心事,回到睿親王府,卻是在后門上便看到了那些在路邊等候的孩子們,看見他們回來,便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都向鄭黎涌過去。
鄭黎惶恐不已,他知道這些孩子是要興奮瘋了。只是沈千山和寧纖碧還在這里,哪能容得他們放肆?因忙嚴詞訓斥了幾句,卻聽沈千山含笑道:“罷了,孩子們也是高興的。何必拘束了他們?我們先進去了,等下讓長福吩咐一輛馬車出來,替你們把獵物送回去。”
鄭黎忙帶著孩子們給沈千山行禮,卻見夫妻兩個笑著去了。不一會兒,長福趕了馬車出來,那些小孩兒歡呼一聲,七手八腳抬著一頭又一頭的野獸往馬車上扔,還有幾百只兔子和山雞,直到把馬車都裝滿了,這才興高采烈大聲說笑議論著離去。
這里沈千山和寧纖碧回府,獵得的野獸流水般往廚房里送,人人都看見了。一時間府中熱鬧無比。
“世子爺真是本事。那么多的野獸。有鹿,狍子,狐貍。野驢,山雞。我還看見了兩只大野豬,就這還沒完呢,只是我也不敢多看,取了食盒便回來了。如意姑娘,您這會兒還不趕緊回去?世子爺和奶奶都回府了,不用你服侍嗎?”
如意坐在椅中,眉毛也不抬,只看著那戲詞,一面冷笑道:“哪里用得著我服侍?白姨娘這會兒早趕去了呢,與其過去了礙人家的眼,倒不如在這里多看兩段詞。”
她說完,便放下手中本子,抬頭對那兩個學戲的小女孩兒道:“有時候,我倒是羨慕你們自由自在的,全憑著嗓子功夫說話,少了那許多爭斗,真是比我自在多了。”
兩個小女戲都紅了臉,連連搖手道:“如意姑娘千萬別這樣說,咱們是什么卑賤的身份?哪里敢比姑娘?若是將來,能安安穩穩有一口飯吃,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如意站起身,笑著道:“罷了,在你們這里坐了半日,也乏了。躲了這半日清靜,輕憐只怕不知怎么找我呢。”說完輕輕揮了揮帕子,含笑道:“走了,你們素日里無事,只管去我屋里說話,反正也沒什么事兒干。”
兩個小女戲答應了,一起將她送到門外,聽她再三說不用送,方回轉了屋子。這里如意孤身一人,穿花繞樹,眼看便要走出秋蘆館的地界了,忽然就見前面一人從假山石后拐出來,如意唬了一跳,抬頭一看,那人竟然就是三喜班的當家小生段明月。
段明月卻也嚇了一跳,他們三喜班雖然已經是名揚京城,然而在親王府這樣一等一的富貴人家中,他們這些當紅的戲子也和螻蟻沒什么兩樣,這若是不小心沖撞了貴人,恐怕也要受嚴厲懲罰。
然而一驚過后,卻已經看清楚對面這滿頭珠翠錦衣華服的女子。這幾日如意動輒就跑過來和一些女戲說話,他也是知道的。因心下松了口氣,知道如意對他們不會十分嚴厲,便微笑著退避到一邊,拱手作揖行了個禮。
“原來是段兄弟。”如意微微一笑,卻也沒多說話,款擺腰肢如風拂柳樹般從段明月面前走了過去,一面抬手用帕子去抹了抹鬢角,待手放下時,那帕子卻也隨風飄落在地。
段明月的心猛然就是“咚”的一聲跳,不敢置信看向如意,卻見她纖細苗條的背影仍是不緊不慢走著,僅僅是這么個簡單的走路動作,卻是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婀娜嫵媚,讓人渾身酥軟的魅惑勁兒。再想到此女的身份,那是沈千山的侍妾啊,對于他這樣的戲子來說,這女人真正是天上明月般高貴的存在。
詫異于如意的大膽,段明月心里一忽冷一忽熱,又暗想自己是否小人之心,或許人家不過是掉了帕子,并非有意制造什么機會。又想著自己身份卑賤,可千萬不能惹這樣的妖精。只是那視線就如同是粘在地上的帕子一般,怎么也挪不開。眼見著如意就要拐過那前面的小路了,他腦子里只覺“轟然”一聲,如同蜂窩炸開,渾渾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上前俯身拾起帕子,便小聲喊了一句:“姑娘留步。”
“嗯?”
如意回過身,段明月幾步上前,將那絲絹手帕遞給她,一面結結巴巴道:“姑娘……姑娘的……帕……帕子掉了。”
“呀,什么時候的事?我竟是沒發覺。”如意笑顏如花,輕輕瞟了段明月一眼,微笑道:“你在戲臺上唱戲,是何等行云流水?怎么如今說一句話,竟也這樣費事?”
段明月這一次不但是腦子空白,連心似乎都不跳了,只覺鼻端悠悠飄進一縷幽香,登時似是連靈魂都出了竅,一個身子飄飄蕩蕩的不知落在何方,開口笑道:“姑娘……天人之姿,似我等凡夫俗子,怎敢在仙姑面前唐突?”
“呵呵,嘴巴真會說話。”如意慢慢將帕子放進袖中,一面悠然道:“似你這般長得好,戲也唱得好,又會說話的男人,怕是不知欠了多少姑娘的情債吧?還想把這一套用到我身上來?以為我會和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子一樣么?”
這話可就是實實在在的挑逗了。段明月心中驚懼,明知自己該速速離去,這女子并不是自己能招惹的。然而那身子卻像是定住了一般,怎么也不聽使喚,反而更往如意身前湊近了幾分,小聲笑道:“小生怎敢如此大膽?姑娘還是快回去吧,這外面風大,當心身子。”這后一句話卻是一語雙關,他終究還沒全失了理智,敢在這樣地方就和如意調笑。
“怕什么?”如意卻是大膽起來,向四周看了看,含笑道:“世子爺和奶奶帶著那么多獵物回府,這府中下人們哪有不去湊熱鬧的?這個時候兒哪還會有人往這里來?”
一面說著,只見段明月兩眼放出光來,她便“撲哧”一笑,搖頭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們還要在這府里多住些日子,日后也未必就沒有見面的機會,我還有幾句戲要請教你呢,只是今兒就先免了吧。”
一面說著,便轉身慢悠悠繼續往前走。這里段明月的目光在那扭動的纖細腰肢上狠狠盯了兩眼,有心追上去再說幾句話,終究不敢,只好眼睜睜見那曼妙身影轉過了小路,越行越遠。
直到這時,靈魂似乎才歸了竅,段明月扭頭往回走,腦海里全是剛剛如意的語氣神態,越想就覺著身子越軟。他不過是卑賤的戲子,雖是名揚京城,可又哪里有接觸真正豪門女眷的機會?不過是一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尋常女孩兒,偶爾有了機會,纏綿繾倦一番罷了。如意雖是沈千山的妾,然而這身份對于他來說已是高不可攀,一想到那渾身都透著媚意的女子,想到對方可是在那樣大人物身下承歡的女人,竟和自己這樣說話,便覺渾身連汗毛孔都張開了。
如意也沒料到今日竟能遇到段明月,想一想自己剛才的話語所為,她的心也不由慌亂起來,然而一想到那男人健壯的身材英俊的容貌,便覺渾身發燙,心中只恨沈千山對自己完全沒有段明月剛才的癡迷,以至于自己這樣的好女子,偏偏每日里守著活寡,熬著那漫漫長夜,因越想越是悲從中來,一面咬牙暗恨道:爺啊爺,不用你有眼不識我這金鑲玉,總有識貨的。那段明月除了身份地位比不上你之外,又哪里比你差了?真惹的我受不住這火,看我……看我……
雖是心中暗想,卻終究不敢將最后這點心思拎出來。因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忽見輕憐身旁的小雪從前面走過來,看見她便道:“我們姑娘找了姑娘半日,姑娘卻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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