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呀別呀。”付明清一聽愛人說出這樣的話,可是心疼了,連忙擺手攔著,卻見山茶走過來,鄭重道:“付公子前途無量,我們姐妹卻是身份卑微,過往種種……”
“過往種種怎么樣?”付明清一聽山茶這話,眉毛就立起來了,火大道:“我付明清豈是那趨炎附勢的小人?你們如今是自覺著失勢,所以不想高攀了?可你們從前也不過是丫頭,什么時候得過勢?我對你們說過一個不字兒嗎?怎么?如今就要甩下我?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聘禮你們都收了。如今親王府被查抄,那聘禮你們還得出來還得出來嗎?還不出來那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寧纖碧真是服了,明明是如此情比金堅感動人心狗血滿滿的時刻,愣是讓付明清這廝給演出了王老虎搶親的反派范兒,這也太讓人哭笑不得了吧。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會變心得了吧。”眼看著海棠和山茶讓付明清一番話說得無言以對,寧纖碧連忙上前打圓場:“我說,你就趕緊回家吧,明年三月來迎娶新娘就是。我們如今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心里有主意呢。你看你剛剛也說了天寒地凍的,就不要耽誤我們找地方住了好不好?”
付明清到底又邀請了幾回,卻見寧纖碧態度堅決,想必真是有地方去,因此也就不再廝纏,說了幾句“有事兒說話,千萬別跟我客氣”之類的話后,便瀟灑退場了。
寧纖碧舒出一大口氣。隊伍重新開始前進,卻不料還沒走出半里地,就見前面又有人奔著她們過來了。
寧纖碧淚流滿面了,不管那人是來雪中送炭還是落井下石的。她只想說一句話:求你們了,關心或是報仇咱們等以后不行嗎?再這么耽擱下去,我真的要凍死在這里了。
好在這些人很快就到了近前,卻是也趕著五輛馬車。當先趕車的車夫正是岳磊。看清了是他,寧纖碧這才松了口氣,無奈道:“岳大哥你怎么過來了?我還正要去找你們呢。”
“剛剛聽到信兒,我和三老太爺簡直慌了手腳。還是麗娘提醒我們奶奶這會兒必定艱難,所以我們趕緊從附近幾家鋪子借了馬車趕過來,里面都放好了炭盆,奶奶和姑娘們快進去坐坐,暖和一下。
寧纖碧點點頭,只要不拘泥于身份。五輛馬車擠一擠。足夠坐六七十人。因就把一些素日里體弱的,心腹的丫頭媳婦婆子都讓了上來,下剩的男仆家丁們則仍是在外面。寧纖碧特意吩咐過。若有人想要離開,讓他們自便。
因為王府中多是賣倒了死契的奴才。而那些賣身契都還留在府中,偏偏皇帝讓她們自行處置,這便是只要她們準許,奴才們便可恢復自由身的意思了。因此有些勢利的,眼看王府這艘大船已經沉了,料著不可能再起復,因不想跟著一起死,便都故意落在后面,找個機會就偷偷溜了出去。
如此,待到了百草閣,寧纖碧下車后向后邊看了兩眼,那下人的隊伍早已經散了一小半,這情況倒也不出乎她的意料,因和大長公主薛夫人等說了幾句,便進到百草閣里,只見蔣經和齊芷蘭都在后面的小廳中,見她來了,就一起站起身,只是夫妻兩個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有臉上全是擔憂和關切。
畢竟這件事太突然了,夫妻兩個得到消息的時候,宛如被晴天霹靂劈了一般,他們甚至還沒有寧纖碧從容,畢竟寧纖碧可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表哥,表嫂。”
寧纖碧福了福身,屋里炭盆很多,她在這里站了一會兒,才總算察覺到身上添了暖意。而這時候齊芷蘭早已經走過來,抓住她的手只是流淚,好半晌才哽咽道:“這……這是怎么說的?怎么……怎么忽然就生了這樣塌天的事?這……這叫人怎生是好?”
寧纖碧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沒什么,俗語說的好,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表哥表嫂不必為我擔心。”
“還說不擔心,那么一大家子人,王府被抄了,你們以后可靠什么來過活?”齊芷蘭擦著眼淚,不過說完后,又發覺自己這樣說不妥當,連忙又道:“是了,雖然艱難,卻也不必擔心過甚,你表哥如今的生意越做越好,但凡有我們在,怎也不會讓你為衣食奔波。”
寧纖碧笑道:“多謝表哥表嫂,不過還用不著這樣。難道忘了這百草閣是我的產業么?”
話音剛落,忽被齊芷蘭捂住了嘴巴,聽她惶急道:“妹妹,日后在人前莫要這樣說,你如今是睿親王府的人,這百草閣還要留著給你日后過生活用,萬一讓人聽到了是你的產業,稟告了皇上,再查抄了怎么辦?”
“不至于吧?”
寧纖碧無語了,心想當日皇上把自己拉去問了那么多關于嫁妝的事,應該就是有目的的。如今王府里我的嫁妝一分沒帶出來,這百草閣卻無人動問,那大概就是給自己留的退路,怎么可能還會查抄呢?
“都這個時候兒了,自然還是以防萬一的好。”齊芷蘭認真說著。話音落,卻見丈夫走上前來,正色道:“蘭兒不要再拉著妹妹說話了,她如今要做的事情太多,首先還要安頓這一大家子人呢。”一面說,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遞給寧纖碧道:“這是妹妹前陣子托岳磊尋的房舍,如今以我的名義買下來的,便送給妹妹,做你安身之所。”
寧纖碧驚訝道:“我是托了岳大哥辦這事兒,怎么卻是表哥辦了?”
蔣經淡淡道:“也是巧的很,那天看見岳磊吩咐幾個酗計注意下京城里要賣的院落,敲被我聽見了,一問之下,他也沒瞞著我。只是這樣事情他哪里有我拿手?人脈也遠不如我啊。因此我便接了這差事。我們兄妹之間,也不必計算銀錢,就像你當日說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這房契你拿著,待安頓好了,看看缺什么,列了名單打發人送給我,我去給你置辦。若說從此后不想麻煩我,就別怪我親自登門勘查去。”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寧纖碧還能說什么?她心里也很明白,自己和蔣經,真正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的。因也不多話,收了房契,鄭重謝過蔣經后,便離開百草閣。
車隊拐了幾條巷子,卻是來到了和冬青大街相鄰的月亮街上,蔣經替他們挑的房舍就是在這里。兩進的的一座極大宅子,約有三十來間房屋,后院單獨有廚房和一個園子,只是園里除了一些桃杏樹木外,并沒有別的東西,從那整齊的土地劃分可以看出,這在之前大概是主人用來種菜的。
此時大長公主和薛夫人等也都下了車,正在默默無言打量著這些房舍,忽見從游廊拐角處轉過一個人來,看見她們忙迎上來道:“聽見前邊有聲音,我就趕緊過來看看,果然是老太太和太太們到了。”一面說,便走上前來行禮,卻是剛剛寧纖碧在百草閣沒有看見的葉麗娘。
大長公主連聲說不必多禮。這里葉麗娘就引著他們進了后面這堂屋里,一面對寧纖碧道:“事情發生的匆忙,幸虧表少爺能干,一聽說了這事兒,便立刻打發我過來收拾了,剛剛已經送了三百斤銀絲炭,五百斤柴炭和上千斤的柴禾過來,米面現有一些,不多,估摸著下剩的明天就到…”
寧纖碧默默聽著葉麗娘向她報告,又請示眾人都安排在哪些房屋里。她終于安心的長出了一口氣。
雖然早已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臨,雖然也鋪了后路,雖然早已經想過千萬遍災難臨頭時該如何安置王府這一大家子,做好沈千山的后盾。然而當這一天真的降臨并且是以如此出人意料的速度降臨時,她還是忍不仔到慌亂感到不安感到害怕。
但是現在不會了。想著從出了王府之后的經歷,寧纖碧的手輕輕握成拳頭放在胸口:是的,這一世里,她不再是那個孤立無援,只能眼睜睜被人害死的窩囊廢了,她的身邊有了親人朋友。雖然現在處境艱難,但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闖過這一關,因為她有好多好多的親人和朋友相幫相伴。
一燈如豆。
薛夫人失神的坐在土炕上,臨窗的地方有一張木桌,上面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和裊裊的煙,以至于她左右看了看,竟然都看不太清室內稍遠地方的景物,因為這屋子實在是有些太暗了。
“太太,這油燈光太弱了,又熏人,不如奴婢去問奶奶要兩支蠟燭過來吧。”
身邊丫頭碧青走過來,看著那油燈嘆氣。
薛夫人搖搖頭,淡淡道:“今兒發生了這么多的事,便如同噩夢一般,我到這個時候還醒不過神,想來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倒幸虧是她幫著周全謀劃,如今才不至于流落街頭,在這地方安下身來。這會兒炕是暖的,又有被子蓋,剛剛還吃了飯,就算是不錯了,又去麻煩她做什么?”
呼,總算安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