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有武卒,天下可橫行。”魏霸手指輕敲桌面,念叨著這首剛剛流行起來的歌謠,心里卻沒有一點高興。老爹奇襲河東,打了大勝仗,這當然是個好事,可是這句歌謠一出,不僅把他的奇功化為烏有,還落下了不臣的把柄。
我說老爹啊,你也活了一把年紀,難道不知道有些事能做不能說,多少還是需要一片遮羞布嘛?而且你心里大概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又何必這么張揚。
彭小玉坐在輪椅上,慢慢的推動車輪,走了進來。她看了魏霸一眼那緊蹙的眉,抿嘴一笑:“又在擔心鎮北將軍?”
魏霸哼了一聲,打量著彭小玉:“傷好些了?”
“好得差不多了。”彭小玉低下頭,打量著自己的擱在雙腿上的手。她在牢里受過大刑,被拔去了兩片手指甲,有幾根手指受刑太重,還沒有完全復原。原本只是有些粗糙的手現在看起來有些嚇人。過了一會兒,重新抬起頭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笑。“少主,你為一句歌謠擔心,卻忘了你最大的麻煩就在身邊嗎?”
“麻煩?你是說建章宮?”魏霸撲嗤一笑:“不急,我隨時都可以把建章宮拿下。”
彭小玉搖搖頭,含笑不語。
魏霸有些糊涂了,眼睛一瞪:“你究竟想說什么?”
彭小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最大的麻煩,是我啊。”
魏霸恍然大悟,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這個……沒那么嚴重吧,當初把你贖出來的時候,丞相也是知道的……”
“此一時,彼一時。”彭小玉搖搖頭,看向魏霸的眼睛中多了幾分不舍:“如今,我兄妹是殺死諸葛喬的罪魁禍首,還意圖嫁禍給你,引起蜀漢內訌。這樣的罪名,不是你能扛得住的。少主,如果早知道你是詐降,我不會來找你。”
“你希望我真投降曹魏?”魏霸苦笑一聲。
“投降曹魏,哪怕是像黃權一樣做個富貴閑人,也比在蜀漢好。”彭小玉轉過頭,看著外面濃密的樹蔭。時值正午,外面沒什么聲音,大部分都躲在陰涼處納涼,只有蟬在不知疲倦的叫著。“諸葛亮志大才疏,欲以一人之力逆天而行,焉有不敗之理?少主,你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曹魏,而是丞相。”
魏霸的嘴角咧了咧,沒有說話。他當然也知道這個問題,可是他既然把彭小玉從牢里救出來了,就不能再殺她,哪怕明知道她是個麻煩。
“少主,我要去宛城。”
“去宛城,找你兄長?”
“嗯。”
“你兄長比我還危險,他隨時都有可能死在哪個角落里,可能幾年之后,你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知道。”彭小玉用袖角抹了抹眼淚:“可是我不能再留在這里,授人以柄,對少主不利。”她仰起梨花帶雨的臉:“少主,你的心地太善。要想與丞相爭權,就不能心太善良。該下手的時候,就得下手。我知道,你不忍心殺死我,既然如此,我只好暫時離開你。”
“暫時?”魏霸苦笑道:“那什么時候還能再見?”
“等少主擊敗諸葛亮,主掌蜀漢大權,為我父親洗清冤白的那一天。”彭小玉吸了吸鼻了了,抹掉臉上的淚水,又接著說道:“少主,我留在這里,對你只有害處,沒有好處。我去了宛城,說不定還能幫你打探點消息。”
魏霸白了彭小玉一眼。“你恐怕是想幫我散布點對司馬懿不利的謠言吧。”
彭小玉笑了起來:“什么都瞞不過少主。”
魏霸長嘆一聲:“小玉,這很危險,你沒有必要這么做。你害了我一回,我也害了你一回,我們扯平了。”
“可是我還欠你的。”彭小玉微笑道:“你把我從輜重營贖出來的恩情,我還沒有報。我沒有那么大的本事幫少主守住關中,只能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幫少主減輕一點壓力,多爭取一點時間。”
魏霸剛要再說,彭小玉抬起傷痕累累的手,打斷了魏霸的話:“少主,你別說了,你就讓我去吧。”
魏霸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他很清楚彭小玉的性子,既然她已經決定了,不管他怎么勸,她都不會回心轉意。再說了,他現在也的確需要拖住司馬懿一段時間。曹睿正在全國動員,河東將聚集十萬以上的兵力,師父趙云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如果司馬懿再從武關方向攻擊關中,那就是雪上加霜。彭小玉如果能通過她兄長的假情報拖住司馬懿兩天,也是一件好事。
“我會給你安排路傳,送你出武關。”
“多謝少主。”
魏霸本想和她開兩句玩笑,緩和一下氣氣氛,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抬起手,在空中滯了片刻,最后只得長嘆一聲,無力的揮了揮。
彭小玉坐在輪椅上,看著魏霸無奈的模樣,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她轉動輪椅,向外走步。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側過身子,對魏霸說道:“少主,那首歌謠,很有氣勢,讓關中那些不識相的豪強們聽聽,也許會有用。”
魏霸看著輪椅上彭小玉瘦削的身影,摸著鼻子,嗡聲嗡氣的說道:“其實……你不用走,對我的幫助可能更大一點。”
彭小玉怔了怔,轉動輪椅,在輪椅軸細微的吱吱聲中,消失在門外。魏霸嘆了一口氣,轉身對敦武說道:“安排一席酒,晚上請人吃飯,讓營里的歌舞伎們先學好這首歌謠,到時候表演一下。”
“喏。”
夏侯徽皺著眉,快步走進了彭小玉住的偏殿。這大夏天的,彭小玉突然讓人叫她來,她還不得不來,誰讓她現在是俘虜呢。身為魏霸最信任的婢女,彭小玉要殺她不太容易,可要是想點辦法折磨折磨她,那卻是輕而易舉的。
要不怎么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
天氣很熱,夏侯徽走進偏殿的時候,頭上已經沾滿了細密的汗珠,身上也是粘乎乎的,非常難受。看到正坐在輪椅上,品著冰鎮水果的彭小玉時,她很自然的咬住了嘴唇,怒沖沖的瞪著彭小玉,半天沒有說話。
“給夏侯姑娘取一個坐席來。”彭小玉招呼了一聲,自有一個侍女拿過一張席來。夏侯徽坐下,彭小玉又伸伸手,示意道:“夏侯姑娘,嘗嘗這果子,又甜又涼快。”
夏侯徽瞥了她一眼,怒氣略緩了些:“多謝彭姑娘,我不需要。有什么事,請姑娘快點說,我還要回去公主下棋消閑。”
彭小玉嘴角一挑:“那我就直截了當的說吧。我要留開長安,去宛城了。”
夏侯徽眉頭一挑:“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我又何必請你來。”彭小玉拍拍輪椅的扶手:“首先,我到宛城之后,會把你被俘,而后屈身于我家少主的事宣揚出去……”
夏侯徽騰的站了起來,臉色煞白,指著彭小玉,顫聲道:“你……你怎么能信口雌黃,誣蔑于我?”
彭小玉搖搖頭:“我不是誣蔑你,我是想救你。”
“救我,你有那么好心?”夏侯徽氣得說不出話來,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如果彭小玉把這些話傳播到宛城,她和司馬的婚事就徹底毀了。她不想嫁給司馬師,但是絕對不能以這種方式來結束這場婚姻。她瞪著泰然自若的彭小玉,恨不得沖上去掐死她。
“是的,我想救你,是因為據我所知,你未來的夫君司馬師比他的父親司馬懿更為激進,他豢養死士,有不臣之意。別人也就罷了,你身為夏侯家的女子,將來如何自處?忠于司馬氏,你就是夏侯家的不孝女,忠于夏侯家,你大概只有死路一條。司馬師不是我家少主,他容不得任何對他不利的人。”
夏侯徽愕然無語。她想說彭小玉是信口胡說,可是她非常清楚,彭小玉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
“那……那你也不能這么害我。”
“我說了,我不是害你,我是想救你。”彭小玉的目光離開了夏侯徽的臉,看向遠處的南山,沉默了良久,才淡淡說道:“我家少主喜歡漂亮的女子,而姑娘正好有一副好皮囊。”
夏侯徽冷眼看著彭小玉,不屑的哼了一聲:“他喜歡漂亮女子,又與我何關。”
“如果他只是喜歡漂亮女子,那的確與你沒什么關系。可是,他有容人之量,能夠接受比他聰明的女人,這才是我想告訴你的。夏侯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想埋沒自己的滿腹才華,天底下,只有我家少主能夠讓你一展抱負。”
“笑話!”夏侯徽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也知道我是夏侯家的女兒,他卻是逆蜀的將軍,我們是生死仇敵,我又怎么可能為他出謀畫策,更離奇的事,居然還要我委身于他。彭小玉,你對你家少主知恩圖報的美德,我很欣賞,不過,你的好意我無法接受,只能讓你失望了。”
她說著,轉身就要走,彭小玉一動不動的看著她,見她快要走出視線,突然大聲說道:“對付曹魏,我家少主的手段綽綽有余,不需要你的幫助。夏侯姑娘,你再考慮一下。”
夏侯徽腳步一滯,隨即又加快步伐,匆匆而去。
加更到。
好吧,兩件事。
一,諸位很給力,果真把唐三藏的菊花爆了,證明唐三藏畢竟不是孫悟空,他的菊花也是可以爆的。雖然不知道能保持這個優勢多久,但終究是一次成功的嘗試。
二,老莊承認,老莊有看人單章的惡習。所以,我剛才又去看唐三藏同學的單章了——嘿嘿,我就知道他會有單章。然后他又氣勢洶洶的向老莊追了過來。嗯,這次他沒有冰天雪地空翻七百二十度,咱能讓他就這么反超過去嗎?不能!諸位,火力支援啊,光有單章不夠,我們還要看他后翻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