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雖然地形復雜,難以偵察,可是幾百人不是幾個人,只要想找,總能找到痕跡。原本周遵從約定俗成的三十里偵察范圍,并沒有察覺到停留在三十里以外的魏霸等人,如今既然魏霸顯露了行蹤,而他又不相信魏霸真的只有百十人,那當然會加大探查的范圍。
吳軍斥候在山谷里一寸一寸的搜索,很快發現了魏霸等人的蹤跡,并迅速回報給周。在偵察的過程中,他們不可避免的與魏霸派出的斥候相遇,零星的戰斗此起彼伏,各有損傷。相對而言,吳軍的斥候吃的虧要大一些,周派出去一百多人,最后安全回到大營的不到三分之一。
一份份帶血的情報最后匯聚成一張敵我雙方態勢圖,就攤在周和周峻面前的案上了
周看著那份草圖,冷笑一聲:“這豎子果然奸滑,想學淮陰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周峻握著拳頭擋在嘴前,盯著那份態鼻圖,沉吟不語。魏霸派來的使者對周說,他只有一百多人,他們當然不會真的相信。魏霸從酉溪部落來,很有可能會得到百溪蠻的幫忙。從目前打探到的情報來看,魏霸的身邊的確有百溪蠻。魏霸對他們的保護非常嚴密,吳軍斥候的傷亡大部分都是在打探這些酉溪蠻時發生的。
”你覺得魏霸會怎么做?”周峻抬起頭,打量著一臉冷笑的周。
“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應該是以一百多武卒正面作戰,然后把那些蠻子隱在暗處,等把我誘到山里的時候,冀子們一擁而出,打我個措手不及。”周不緊不慢的說道:“擊敗我之后,他再看情況而定,是就地渡水,還是擇地再逃。”
”那你準備如何應付?”
“將計就計罷了了他想誘我,我還想誘他呢。”周撇著嘴,不屑一顧。“大兄,我正面迎敵,你率領一部分人馬迂回到他的背后,等他包圍了我,伏兵盡出的時候,你再殺出來……”
周說著,伸出手,在地圖虛抓了一把,然后用力攥起了拳頭:“將他們一網打盡。”
周峻擔心的說道:“我們的兵力恐怕不足啊。要想包圍他們,一網打盡,至少要派出三倍的兵力。你不要忘了,我們還有四五千的俘虜要看守,不能全部出擊。”
“俘虜們手無寸鐵,還能翻了天去?”周峻冷笑一聲:“把他們分開,老弱們圍在錦灣里,用戰船在出口一堵,如果有人企圖逃跑,直接用硬弩射殺,還省得我們費心費力的帶回去工男丁們關在戰船上”小心戒備,告訴他們,要是誰逃走了,就殺他的全家,我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膽量。我估計著,有三百四人就能確保無虞。我率五百人與魏霸對陣,剩下的一千多人,全部交給你,由你指揮迂回包抄,足夠了。”
周峻考慮了很久,覺得周這個方案不錯,以雙方的兵力對比來看,他們有很大的勝算,就算出現意外,也能全身而退。
“那就這么定了。”周峻重委的點了點頭。
兩人統一了觀點之后,周隨即給魏霸下了戰書,約定兩日后在辰水北岸決戰。當天夜里,周峻就率領一干多士卒在下游三十里外上了岸,繞了個大圈子,悄悄的向預設好的魏霸陣地后方迂回而去。第二天夜里,周收到了周峻進入陣地的消息,抖擻精神,準備即將到來的戰斗。
清晨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照在魏霸的臉上了魏霸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呼吸著潮濕而帶著淡淡松脂香的新鮮空氣,精神為之一振。
鳥兒在樹冠深處“啾啾”而鳴,在樹枝上蹦來蹦去,絲毫沒有覺察到它們的下方有一頂頂帳篷,帳篷里住著無數割悍的戰士。當這些戰士一個個從睡夢中醒來,收拾好行裝,站成整齊的隊列,無聲的肅殺之氣散發開來,原本無憂無慮的鳥兒們突然感受了危險的氣息,紛紛展翅高飛。
樹林間變得更加寂靜,除了偶爾有兵器或者甲胄互相碰撞的聲音,幾乎只不到任何聲吃
趙統全副武裝,精神抖摟的走了過來,躬身向魏霸行禮:“侍中,將士們準備已畢,可以出發了。”
魏霸看了一眼那些靜立如松的戰士們,點了點頭:“出發吧。”
“喏。”趙統大聲應喏,轉身快步走到一百多由二十七名矛兵趙家矛兵、一百零三名關家刀盾手組成的步卒面前,用力的一揮手:“出發!”
步卒們“嘩”的一轉身,跟著趙統向前走去。
魏霸靜靜的看著他們沿著山道向前走去。相夫走了過來,躬身施禮,雙手奉上一件錦衣:“侍中,我們也準備好了了這是從公主身上搶來的錦衣。”
魏霸看看他,抬起手接過錦衣,反手交給魏興,輕輕的拍拍相夫的肩膀:“精夫,這一戰能不能減功,就看你的手段了。如果能吸引住吳狗的注意力,我們就有機會救出辰溪部落,如果不能,唉……”。
魏霸欲言又止,長嘆一聲。
相夫連忙說道:“侍中請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他頓了頓,又笑道:“我相信侍中就是你們漢人傳說中的那個戰無不勝的神將。”
魏霸微微一笑,搭在相夫肩膀上的手輕輕一推:“我也希望自己有那本事,那樣的話,我們就不怕這些吳狗了。”
相夫點點頭,轉身離去,帶著已經準備停當的一百多蠻子消失在山林之中。
魏霸隨即讓人把孫魯班叫了過來。孫魯班的傷已經快好了,可是卻依然狼狽。她原本白誓的臉現在沾滿了灰塵,而且腦門上有兩個大紅疙瘩,這是蚊子的功勞。時近深秋,山林里的蚊子卻依然猖檄,即使有帳篷,即使睡前要用松枝薰,那種又毒又大的蚊子還是無孔不入,刷魯班的臉上被咬了兩個疙瘩,身上更多,又疼又癢,徹夜難眠,精神狀態非常不好。
“我馬上就要與你的小叔子周作戰了,他一心想救你回去,我呢,也想把你這個包袱盡快的甩掉。”魏霸一開口還是那么尖酸刻薄,好在孫魯班已經習慣了,她只是冷漠的看著魏霸,一句話也不說。“不過,你能不能順利的回去,還要看你這個小叔子有沒有這個本事。當然了,你自己如果覺得能在這山林里逃生,你也可以嘗試一下。”
孫魯班本能的瞟了一眼茂密的叢林,臉頰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跟著魏霸他們行軍,有趙統在暗中幫襯,她還走得如此艱難,讓她一個人在山里走,不死才怪。
”如果沒這本事,就老老實實的跟著我,放下你那公主的臭架子,聽話一點,說不定能少吃點苦頭。”魏霸頓了頓,看著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云淡風輕的說道:“今天,我要你來侍酒。”
刷魯班一愣,眉毛隨即豎了起來,她瞪著魏霸,喘了幾口粗氣,又奇跡般的平靜下來,難得的開口答應了一聲:“好!”
魏霸倒有些詫異了,他轉過頭,看了刷魯班兩眼,咧嘴一樂:“不錯,尊敬的公主終于學乖了。”
孫魯班哼了一聲。
“來人,把酒壺、酒杯拿過來,讓公主抱著。”魏霸從魏興的手中接過酒壺酒杯,一股腦兒的塞進孫魯班的懷里。“你可小心些,自己摔到山底下沒事,千萬別摔著我的酒壺、酒杯,更不能把酒撒了?我向你保證,撒多少酒,你就要流多少血。”
孫魯班不屑一顧,抱著酒壺轉身就走。大概是這些天的鍛煉有了成效,她抱著酒壺、酒杯居然也能在崎嶇的山路上步履從容,雖然和那些走慣了山路的士卒不能相比,比起她剛開始逃亡的時候卻大有進步。
“你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耍了半天威風,卻沒有收到一點實際效果的魏霸自我解嘲的說道。
當太陽升到天空正中的時候,魏霸來到了辰水邊,在辰水北岸擺下了陣勢。趙統率領一百三十名步卒在岸邊立陣,離岸邊不遠的一個朝南的小山坡上,魏霸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敦武等二十名武卒在一旁嚴陣以待。
孫魯班面色煞白,抱著酒壺,呆呆的看著南岸的吳軍戰船,眼中有淚。以前看慣的吳軍的戰船,此刻在她的眼中是那樣的親切,就連那面周字戰旗現在看起來都是那么的雄壯威武,充滿希望。
“倒酒!”魏霸伸出手,舉起手中的酒杯。
孫魯班有些出神,直到魏霸不耐煩的叫第三遍,她才驚醒過來,連忙添滿了酒。她有些激動,酒潑了不少在魏霸的手上,魏霸不憂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想活著回去,就專心一點。連倒個酒都倒不好。你還能干什么?”
孫魯班仰起了頭,強忍著不讓眼中的淚水滑落。沒有了趙統的保護,她現在非常無助,卻不肯在魏霸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
三百步外,吳軍將士可怕的沉默著刁
孫魯班身上穿著那件富麗奢華的錦服,在披甲的戰士中非常醒眼,即使隔著這么久,吳軍將士也能看得到她。一想到自家的公主現在成了侍酒女,要給魏霸倒酒,吳軍將士就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沖上岸去,將魏霸碎尸萬段。
周坐在戰船上,看到了山坡上的那一幕。他雖然不像普通士卒那樣氣憤,可是他也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不管他對孫魯班的印象好壞,孫魯班畢竟曾經是他的嫂嫂,怎么能讓魏霸這么羞辱?周家怎么能讓魏霸這么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