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王封禪泰山之后,多有災劫。()卻是積累不夠的原因,”文飛娓娓而談:“登封報天,降禪除地。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禪梁父,天命以為王,使理群生,告太平于天,報群神之功。”
頓了頓,說道:“說白了,便是攜天下之氣運和眾神談判罷了!”
原來如此!趙佶恍然大悟,一句話居然被文飛道盡千古之謎。
“夏有禹,商有湯。周文武,稱三王。夏傳子,家天下。四百載,遷夏社。湯伐夏,國號商。”這個時候三字經約莫已經寫出,怕是沒有大規模的流傳。
然而這種啟蒙讀物,對于趙佶這種多才多藝,有著深厚文學和藝術素養的皇帝來說,是最簡單不過了。不知道文大天師說這些又是什么用意?
“大禹傳子,殷商替之。之中所謂,湯既勝夏,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文飛笑笑說道:“商人沒能繼承夏之神道,乃以神道設教,以帝嚳為天帝。周人革天命,不稱帝,而稱王了。卻就是已經非是帝嚳子孫了!”
“后世這天子之名,卻都是白叫了!”趙佶感嘆著道。()
文大天師點點頭,說道:“是啊,所以歷代大有為之主,都要封禪這泰山,便是要再立這天地間神道的秩序。
只是這神靈們逍遙慣了,又哪里愿意找人管束著?找人要反抗。甚至親手對付始皇帝,所謂祖龍死而地分……”
“所以到了漢武帝之時。干脆撇下古代神道不理,以公羊學派之法,董仲舒之論。天人感應,再造神道。以太一取代昊天不說,便是封禪泰山,用的都是祭祀太一之禮。后世因之,卻是積重難返了!”
“看來都是失敗了……”趙佶有些嘆息的說道。
“也不盡然,光武復興,卻就是得了鬼神之力相助。西漢末年一直到東漢,讖諱之學盛行。鬼神之力大張。”
后面的話,卻就不好和趙佶說了。
漢明帝夢見金人,遣使西域拜求佛法。請回了印度二高僧迦葉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載佛經、佛像抵洛。()從此之后。佛教就開始盛行中土。
原本分散無組織的本土神靈們根本不是對手,窮極思變之下,為了和佛教對抗這才有著道教出現。
然而這般,本土的神道再是一變。道佛相爭氣運消長。這才有著南北朝數百年的紛紜亂世。
隋唐之后。天下一統。道佛始終相爭不絕。然而道教始終占據著國家意識形態層面的優勢。在原本的歷史上,就是在北宋末年,趙佶的手中,道教再次一變,開始本土神道最后的變化,漸漸的形成了后世人們所耳熟能詳的格局。
然而明太祖朱元璋,雖然復興漢室。社會習俗衣冠各個方面都要努力恢復的唐宋制度。卻最終有著蒙古百年的割裂,大明之后。道教就從國家的意識形態層面給剝落了出來。
后來的便不過只是一個茍延殘喘的過程罷了,沒有意識形態層面的作用。再不能為國祈福。
道門就一偏流入到個人修煉的神秘學范疇,從一門顯學變成了一門神秘學了。在唐宋時候,士大夫們參與齋醮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到了明清之后在參與其中,卻就要犯朝廷的忌諱了。()
到了文大天師穿越過來的時代,卻就可以說是一脈不絕如縷了。甚至很難看到復興的希望。
然而這個時空之中卻不多,道教一直牢牢的占據著這個優勢,甚至可以說是一家獨大。
文大天師甚至一直做著吸引儒家士大夫們參與進來,改造道門理論的工作,讓道門之中發展出人道的學問來。
只要道門占據這種優勢有著二三十年的功夫,這一切都會逐漸的成形。地位,再也無人可以撼動了!
而這今天,卻更是要為這神道,建立萬世根基。
兩人一路行走上山,此時的泰山自然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上的風景自然是絕佳。
兩個人行了幾步,卻忽然聽到一聲虎吼,震的山谷響應。嚇的趙佶差點腿軟,這可不是御苑之中的豢養的寵物,而是實打實的猛虎。
那一頭白色的猛虎從這山林之中竄出,把口中銜著的一棵靈芝放在離著兩人十余丈的地方,又是飛一般的去了。()
白虎來的快,去的更快,在趙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白虎就已經飛快的去的沒影了。
“這是……”
“白虎銜芝!”文飛哈哈大笑:“這是看咱們上山來封禪,祥瑞太少啊!”
似乎他們這次封禪泰山,也就是黃河之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石碑而已。至于石碑上面寫著的什么字跡,卻是到了現在,也沒有人認識。
趙佶臉一紅,想到自己那位祖宗宋真宗所做的事情來。為了給封禪泰山造勢,居然生生的弄出幾萬祥瑞來。
而這次,他們封禪,卻是倉促了一些。不僅祥瑞未備,便是車架也遜色不少。
大概是看著他們封禪泰山太過簡陋了,所以連山君都出來湊趣來了。
文飛上去拾起靈芝,卻見這靈芝和凡間大大不同,如同水晶一般的晶瑩剔透,美麗十分,帶著一點淡淡的清香:“好東西,看起來連山君也都下了大本錢啊。()也是一番好意,官家收了吧!”
趙佶早就看的眼熱,知道文大天師根本用不著這些東西,毫不客氣的就把這靈芝收入懷中。
這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道:“尚父,那石碑上面到底寫了些什么?滿朝的文武,天下金石大家都認不出來,卻是奇怪了!”
文飛哈哈大笑,這天下間恐怕只有他能認識了。他笑道:“天機不可泄露!喔,山頂到了。”
趙佶一呆,原本山路難行,像是他這種養尊處優習慣了的,更是困難。然而和文飛一路同行,走走說說,居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走到了山頂來。
山頂上的一切都早已經準備好了,入目之處就見到了山頂上的圜臺,直徑五丈,高九尺,四周用青色裝飾,圍以青繩三周等。燎壇在其東南,高丈二尺,方一丈。規模和制度和東京城的寰丘一模一樣。
圜臺上設登歌、鐘、磬各一虡,封祀壇宮架二十虡,四隅立建鼓、二舞。
然而禮儀卻別簡化太多,代表五方帝的五色土,都被撤去不用。各種規矩都也都和古禮不同。
這卻全都是文大天師一手包辦,便是各家儒生,也提不出什么抗議來。
畢竟現在流傳下來的封禪泰山的制度禮儀,也都是秦皇漢武時候的所指定。
昔年秦始皇統一六國,想要封禪泰山的時候,古代禮儀已經湮滅不存。這才找那些魯國的儒生們商議封禪泰山的禮儀……
結果兩派儒生們吵的天翻地覆,單單一個上山坐不坐車子就吵了一天……也是焚書坑儒的起因……
到了漢武帝征詢封禪禮儀時,諸儒對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
甚至這些家伙們吵嚷不休,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一群儒生一連為了封禪禮儀吵了數年而始終沒有不制定好。
結果漢武帝盡罷諸儒不用,最后還是由漢武帝自定,按祭祀太一神的儀式。幾乎后代封禪泰山的禮儀,都是按照這漢武帝的那一套流傳改動的了。
如今,文大天師身為朝廷意識形態層面上的最高代言人,作為天帝使者臨凡。該怎么祭祀,自然由著他說了算,別人卻是說了沒用。
站在封禪臺上,文飛默然片刻,便道:“點火吧?”
趙佶有些驚疑,原本還以為有著什么禮儀的。不過既然文飛說了點火,他自然沒有什么話說,當下就點燃了神壇壇上面的柴草。
這些柴草都是早已經干燥透了的,一經火燒,頓時起了燎原之勢,大火熊熊升騰而起,巨大的熱量讓人立定不住,靠近不得。
山上下的公卿群臣看到山上火起,就一起傳呼萬歲,同時山下的神壇也同時點燃柴火。
這是封禪之中,最為重要的事情。焚燒柴火,謂之“柴于上帝”。
火焰升騰之間,濃煙滾滾,似乎就在這個儀式之間,溝通了天地神靈。
在這一刻,文飛忽然將身走入大火之中,開始嚇了趙佶一跳。但是接著他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近日封禪泰山,最為重要的事情了。
泰山高絕,山下的群臣高呼萬歲的聲音傳不過來。然而這時候,就似乎有著一種冥冥之中的傳來的奇異的力量,貫穿直下……
“轟隆……轟隆……”
一道道海浪如同小山一般的當頭壓了下來,想要把兩人腳下的小船給撕成粉碎。然而無論是再厲害的大浪,到了小船附近,都被消弭于無形。
白素貞傲立在小船的船頭,看著遠方一道龐大的風柱旋轉著,將億萬頓的海水給吸上天去。
更有著無數的浪頭被攪動,好像有著一只巨大的棍子,伸進了一個臉盆之中正在不住的攪動一般。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