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渠清澤的要求,蘇天成帶著斗笠,遮著面紗。
初春時節,秦淮河是非常熱鬧的,到這里來的,富家公子居多,蘇天成雖然是名人,南京城里,基本上都知龗道他,不過,見過他的人,還不是很多。如今的信息,是非常閉塞的。
蘇天成上任快一年時間了,但真正在江寧縣的時間,不是很多,見過他的人,大都是江寧縣的官吏和士紳富戶,其次就是江寧營的將士了。
渠清澤之所以這樣的要求,是考慮到了,江寧縣的富戶較多,有些富戶,是認識蘇天成的,如果說在秦淮河遇龗見了,彼此尷尬,不一定是好事情。
所謂無巧不成書。
眉樓今晚特別的熱鬧,顧橫波是真的沒有時間到望鳳樓了。
無他,閩海才子、天啟年間進士黃道周到了秦淮河。
黃道周的名氣很大,他不是東林黨,認識上面,與東林黨有相似之處,但他的觀點,優于東林黨,他的主要觀點,認為大明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必須要下決心,從根本上,進行改革,力挽狂瀾。
黃道周是典型的士大夫,行事遵循義理,不屑圓滑,為了國家的命運和前途,不在乎個人的前途。崇禎三年的時候,他為當時的內閣首輔錢龍錫辯冤,差點被朱由檢殺掉,最終降三級使用,因此而名聲大震,崇禎五年,他辭官歸家,臨行之前,忍不住上疏,他冷眼旁觀,認為朝廷中間的大臣,幾乎沒有為國家大事考慮的。不但不為國家盡力,反而利用手中的權勢,打擊那些真正想著為國家盡力的仁人志士。
黃道周說話言辭激烈,根本不給朱由檢留面子,不知龗道轉彎,致使自己被貶為平民。灰溜溜的離開了京城。
但他的名氣,卻再次傳出龗去了。
南直隸和浙江的東林學子,佩服他的耿直,邀請他到浙江和南直隸授課。所以,在回到家鄉福建一段時間之后,他來到了南京,在東林書院授課。
不客氣的說,黃道周的名氣,不亞于蘇天成。
在朝廷里面。蘇天成是未來之星,假以時日,必定要大放異彩的,而且,蘇天成要求外放的事情,已經引發了諸多的議論,殿試的狀元陳于泰和探花吳偉業,留在了京城。無所作為,反而陷入了朝廷的黨爭中間。可外放的榜眼蘇天成,接連立下大功勞,做出來了太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且,蘇天成拒絕成為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已經是朝野皆知。
弱冠之年的蘇天成,能夠有著這樣的遠見卓識。這是大家沒有想到的。
從這個方面來說,蘇天成優于黃道周。
當然,這不能夠怪黃道周,黃道周接受的教育不同了,不可能有蘇天成那樣的認識。雖然有著一腔的抱負,卻難以實現。
眉樓里面,非常熱鬧,不少的東林書院的學子,圍著黃道周,他們早已經計龗劃好了,黃道周自詡目中有妓、心中無妓,眾多的學子是不服氣的,他們想著灌醉了黃道周,讓秦淮河的眉姑娘脫光了衣服,陪同黃道周,看看黃道周究竟是不是柳下惠。
顧橫波當然是中心人物了,眾星捧月,她和黃道周坐在一起。
不過,顧橫波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常出神,這是以往不會出現的情況,黃道周的名氣太大了,這也有助于抬高顧橫波的名氣。
被眾人抬著,黃道周還是很高興的,仕途坎坷,難以施展抱負,他只能夠在學術方面,做最大的努力了。
“眉姑娘,來,老夫敬你一杯酒。”
黃道周已經四十八歲了,在顧橫波的面前,自稱為老夫,的確不過分。
顧橫波笑了笑,端起了酒杯,可雙眼沒有看著黃道周。
蘇天成進入了望鳳樓。
鴇母看見了蘇天成、渠清澤和王大治,蘇天成和渠清澤兩人,都帶著斗笠,看不清楚面容。鴇母不敢怠慢,迎上來了。
“幾位公子,望鳳樓的姑娘,個個都是很出色的……”
“媽媽,請影憐姑娘彈奏曲子吧。”
鴇母看了看幾人,小心翼翼的開口了。
“影憐姑娘今晚不見客的,若是幾位公子方便,奴身安排其他的姑娘。”
“哦,媽媽,你去叫青翠出來吧。”
上樓之后,鴇母緊緊跟著蘇天成和渠清澤,王大治沒有跟著上樓,留在了樓下。
青翠姑娘站在門口,正在等候,看見了兩個帶著斗笠的人過來了,鴇母跟在后面。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走在前面的,正是蘇天成。
“大、公子來了,我家姑娘正在等候。”
鴇母非常聰明,聽見青翠忽然改口,就知龗道眼前的兩人不簡單了,肯定是朝廷官員,青翠本來是準備叫大人的,到底是誰,鴇母猜不出來,柳如是的客人非常多,大都是文人學子,真正的官員不多,尤其以東林書院的學子居多。
看著蘇天成和渠清澤進入了房間,鴇母一把拉住了青翠。
“丫頭,兩位大人是誰啊?”
“媽媽,是蘇大人啊,您忘記了嗎?”
“哪個蘇大人……啊,是蘇大人啊,哎呦,奴身真的是眼拙啊,快,快備下酒菜,最好龗的酒菜,青翠,你幫著安排一下。”
“媽媽,姑娘早就準備好了。”
進入房間之后,蘇天成摘下了斗笠,渠清澤依舊帶著斗笠。
柳如是一眼看見了蘇天成。
蘇天成顯得成熟了很多,神色坦然,隱隱透露出來俾睨天下的氣勢,和大半年之前的氣質,有了一些不同,雖然年輕英俊,可看見他的人,無不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妾身等候蘇大人好久了……”
柳如是剛剛開口,就說不下去了,聲音也開始顫抖了,這里面,飽含著哀怨和思念。
“柳隱姑娘,我確實很長時間沒有來看你了,不過,也是因為事情太多了。”
柳如是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蘇天成這樣的稱呼,表現出來的意思,絕不一般,能夠稱呼她的別名,那是情人之間,才有的稱呼。
柳如是顧不得蘇天成身邊的渠清澤,小跑著到了蘇天成的面前,撲進了蘇天成的懷里,失聲痛哭了。
蘇天成抱著柳如是,什么都沒有說。
身后的渠清澤,低下頭,盡管他的斗笠,還沒有摘掉。
柳如是好不容易平靜了,期盼了這么長的時間,一切終于如愿了,這個時候,她才想到了,跟隨蘇天成來的,還有一位客人,一時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也紅了。
“柳隱姑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渠清澤,江寧縣的主薄大人。”
“原來是渠大人,小女子失禮了。”
渠清澤終于摘下了斗笠。
“不敢不敢,在下早就聽說影憐姑娘的名氣了,蘇大人贈與影憐姑娘的折扇,想必就是姑娘手里的這把折扇吧。”
柳如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一直拿著這把折扇。
渠清澤不是迂腐之人,不會過于在乎那些清規戒律,他已經看出來了,蘇天成是重承諾之人,這樣的時候,還是往好處說。
“影憐姑娘,蘇大人這段時間,是非常忙碌的,今日大人還和在下說過好多的公事啊,不過大人還是抽時間,到望鳳樓來了,在下是非常佩服大人的,這一諾千金的話語,可不是隨便說出口的,大人說到做到,在下要恭喜影憐姑娘了。”
柳如是的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不管怎么說,蘇天成今晚都不要想著離開了,她是一定要留宿的,蘇天成一諾千金,她也是苦苦守候,拒絕了好多人的追求,如今總算是水到渠成了,可惜的是,顧橫波沒有在這里。
蘇天成和渠清澤坐下之后,柳如是親自執壺,給兩人倒酒。
青翠也在忙碌,幫著上菜,冬天的時間,菜要是上早了,免得涼了。
渠清澤很是知趣。
他很快端起了酒杯。
“在下反客為主了,這杯酒,敬蘇大人和影憐姑娘。”
蘇天成瞪了一眼渠清澤,看樣子,渠清澤也知龗道自己是電燈泡了,不愿意呆在這里了,既然到望鳳樓來了,渠清澤也是不能夠離開了。
“渠大人,這杯酒,我們喝了,不過,你既然到秦淮河來了,也就不要裝什么清高了,青翠姑娘,你去給媽媽說說,找一位姑娘,陪陪渠大人。”
青翠姑娘答應了一聲,連忙準備出龗去了。
渠清澤有些猝不及防,想著開口說話,可柳如是在一邊,他又不好說。
“渠大人,小女子有個妹妹,也在這望鳳樓里面,很是體貼人意的,渠大人若是不嫌棄,就叫青翠帶著大人過去。”
渠清澤有些機械的點頭。
蘇天成面帶微笑開口了。
“渠大人,你敬我們一杯酒,我們也要敬你一杯酒啊,不過這杯子太小了,我們喝酒的風格,可不是這樣的,我看這樣,你我就用碗,柳隱姑娘還是用杯子,你看怎么樣啊。”
渠清澤已經是苦瓜臉了,他喝酒不是蘇天成的對手,不過這碗酒,必須要喝啊。
一碗酒下肚,渠清澤站起來,準備告辭出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