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蒂絲,你感覺到了嗎,這座城市給人的感覺,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嗯,我聞到了的情緒之中,夾雜著恐懼、慶幸、激動、嘆息好幾種要素,這種復雜的情感大規模地發生在民眾之中,這座城市不久前一定發生了什么大事。”
加蒂絲閉上了眼睛,細細地品味著空氣之中傳來的情感的味道——對于擅長玩弄感情誘人墮落的魅魔,加蒂絲在分辨氣氛,讀取空氣中的情感方面,還是很有一手的。
“這里可是帝國的國都啊,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正因為這里是一國之都,所以這種情況才說得過去。”
加蒂絲搖了搖頭,對芳香的想法并不表示贊同。忽然間,她又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暗淡和無奈了起來,良久之后,一聲嘆息。
“怎么了?”
“稍微……想到了一些過去發生的事情呢。”加蒂絲笑了笑,向芳香解釋道,“因為這種情況,對我而言是相當熟悉的,至少之前的三十年的時間里,同樣的狀況在我的身邊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
“……是這樣嗎?那還真是讓人無奈而唏噓啊。”
芳香微微一愣,隨即也明白了,加蒂絲所指的究竟為何物。聯想到加蒂絲先前數十年間從事的職業,那就不難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了。
普通的城市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因為城主作為一城的最高統治者。也僅僅是以治理為主,并沒有能夠完全左右城內人民人生的能力。但是有一些城市是不一樣的……在她們現在所處的城市中,就有著能夠決定治下子民生死的統治階層。
一國之都。其中是居住著一個國家的最高掌權者的。
“這里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別這樣看著我,試圖把惡魔對血的敏感程度去和狗的嗅覺作比較,也太失禮了吧?”
加蒂絲不滿地白了芳香一眼,但畢竟這也是在大街上,她也沒有多做什么表示。就在她和芳香進城以來,已經是遇到了三次教廷的人員了——盡管不是驅魔師,但是也還是讓芳香和加蒂絲感覺到一陣心驚。
這密度有些大了吧?縱然是已經從加蒂絲的情報之中得知了這些。但是實際接近了那些自己的“后輩”時,芳香依然是頗有些不適應。和已經輕車熟路的加蒂絲相比,頭一次披著惡魔的馬甲上陣的她。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她總有種感覺,某個和自己擦肩而過的牧師,會突然腦門閃光然后察覺到自己就是那個忠跳反的叛徒,隨后當街抄家伙揭露自己的可怖嘴臉……
當然。這已經被加蒂絲吐槽了——你以為教廷的所有人都是你這種怪物嗎?
但世事總無絕對的。對吧?畢竟,芳香過去即使有著“屠殺修女”這么狂拽炫酷叼的稱號,但是實際上依舊是一名低調無比的阿卡林,天知道這一路上那些看似貌不起眼的人中,就不會跳出一兩個深藏不露的高玩呢。
“一個城市里,有著血腥味的話……”
“基本上應該就是行刑場那邊了吧?而且通常在一國之都城,斷頭臺也好絞刑架也罷,使用率應該都是要超過其他城市不少的。”
對加蒂絲而言。這可是經驗之談。
“看起來你過去經常這么干過啊?”
“啊啦,不要用這么危險的眼神看著我啊……”加蒂絲見芳香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眨了眨眼睛,隨即笑嘻嘻地靠了上去,右手挽住了芳香的左臂,整個人貼了上去,表現出了一副閨蜜的樣子。
因為是在大街上,再加上無論是芳香還是加蒂絲,都沒有要刻意把自己打扮地很丑的打算,回頭率還是不錯的……被加蒂絲這么一弄,芳香也是不能在那么兇巴巴地看著加蒂絲了,無奈的裝出了一副享受著姬情的樣子。
“安心,我并不是那些嗜殺的惡魔,我想要通過經營一個王國來完成計劃,就不可能把國家弄得一團糟吧?一個人民需要且愛戴,覺得他在王位上能給他們帶來繁榮的明君,才是我所需要扮演的角色——比起暴君,明君的王位,通常要坐的更牢靠一些。雖說在政治斗爭的時候,即使是所謂的明主也是會撕破臉皮不要臉的就是了……”
“所以呢?”
“嗯哼,我在王位上早就的殺孽,可都是有著政治需求的,因為我個人的喜怒而無端早就的殺戮,對于維持一個賢明君主的形象是很不利的,我是不會去做的。但是偶爾也是需要‘提醒’一下治下臣民,坐在王位上的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王而不是隨意可欺的軟包子。至于祭刀的倒霉蛋那多簡單啊,貪污受賄、欺上瞞下、魚肉鄉里……反正從來都不缺這一類人,平時適當的‘縱容’不過是為了等養肥了再殺而已——那個時候,就不是‘我想殺他們’,而是民意所向了。”
“……但是最后你還是陰溝里翻船了吧?”
“呃!那個是不可抗力!誰會想到我加蒂絲坑了別人一輩子,最后竟然栽在一個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身上?”
這個事件,差不多已經成為了加蒂絲的人生污點了——以玩弄情感出名的魅魔,竟然會被一個柔弱的人類女子算計了整整十幾年!自己打得滿滿的小算盤,從剛一開始,就被對方破解了一干二凈!
“不過也不算冤枉……那對母女,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特別是莉莉耶那丫頭,簡直囂張到不可理喻,明明……”
明明就是個用來掉包的假貨,結果居然比真貨都真。
事后加蒂絲也是反省過了。她深刻地研究了自己失敗的全過程,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她習慣的是陰謀和手段,雖說這在她的人生中幾乎無往而不利。但是在面對以愛和信念來維系自身的人的時候,所起到的作用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外物無法影響到她們,只能由她們自己去主動地做出改變……自始至終都由自己的意志做主導,加蒂絲對這樣的對手,會失敗也是完全情理之中啊。這本來就是魅魔最為頭疼的對手了。
就像是她現在正親昵地挽著胳膊的女性。
“權當是交了一次學費吧……”
“你還真是看得開呢。我想,你那個時候,其實還是有能力去挽回當時的局勢的吧?我才不認為你經營了一個國家幾十年。就沒有什么后備的手段呢。”
“因為那個國家只是我達成目標的手段而已,我本來就不在意那個王位最后的歸屬,即使沒有出什么意外。我也不打算在那個枯燥的座位上一直待下去……既然我已經暴露了,我又沒有能力除掉莉莉耶,那么即使我能挽救的了一時,但種子已經埋了下來。被顛覆也是遲早的事情。與其到時候被放到燈光下吊打。還不如就這樣悄然地退場,也省的我被教廷等勢力盯上。畢竟,像現在這樣,為了保證自己能夠登上王座,莉莉耶絕不可能把我的真實情況披露出來——這么一對比,很明顯,這要比拼到魚死網破要好很多吧?”
加蒂絲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完全沒有一絲的遺憾的神情。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無比普通的日常狀況一般。但即使是如同她所說的那樣,能將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的積累就這么放棄。加蒂絲在芳香的心中,危險程度又上升了一點。
不用提防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說起來,你要這么摟著我到什么時候啊?”
過去芳香是只長不大的蘿莉,加上她平時作風和打扮都很低調,絕少出現上街被人圍觀的狀況。可是這次,伊斯特給她準備的身體,不但本身自帶奇怪的嘲諷光環,就連身材都是一名發育正常的年輕女性的標準。而加蒂絲作為魅魔,自身的素質也是相當過硬。兩個年輕靚麗的女性手挽著手,舉止親昵地走在街上,換來的回頭率那是相當可觀。
“直到找到下榻的旅館之前都這樣吧……”加蒂絲目光若無其事地滑過天空,擱在芳香肩膀上的腦袋同時做出了蹭蹭的動作,惹得一旁幾名被吸引了目光的男士紛紛尷尬地干咳了起來。
“這個城市,應該是被整個監視著——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是從天空俯視著大地吧?只要在戶外,這個城市的一舉一動,理論上都是能夠被觀測到的。”
能夠觀測整個帝都的魔法?
聽到加蒂絲的解釋,芳香也是不由得一驚。被現在的這具身體已經弄的有那么一些反應過敏的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像找個角落躲進去——其實也沒錯啦,有著某個奇怪光環的她,絕對是能夠吸引到監視著的注意力的,即使是在整個城市的大范圍下,芳香的存在感都是那么強烈。
“白金塔嗎?”
加蒂絲把目光投向了遠處那高高聳立著的恢弘巨塔——縱然她一直都待在偏遠的地帶,對于帝國的那一次大變動也是有所耳聞。這座建立在原先的廢墟之上的巨塔,本身便是一個強大的戰略要塞,而同時它還兼具著法師塔的用處。這算是歷史之上也絕無僅有的,由大量魔法師共同建造經營的法師塔,現在早已成為了新興的帝國的象征了。
帝國新生的政府之所以那么容易就接管過了整個國家,除了當時的雷霆萬鈞之勢,白金塔本身的存在也是功不可沒。
僅僅依靠推翻當前政權、擊潰討伐聯軍等手段,那只能鎮壓下民眾;而之后一系列的安民手段和政策,起到的也不過是安撫作用,畢竟非常時刻的政策,并沒有多少人覺得這能一直貫徹下去;真正讓人民放下心來,不是這些旁門的手段,而是帝國本身的實力和氣象。
這一座建立在廢墟之上的恢弘巨塔,便是有著這樣的力量。
新生、高大、宏偉、堅挺……白金塔某種意義上。便是新生的帝國自身的體現。沒有人在看著那座白金塔的時候,會認為這一個時代會比之前的要差。
而且后來的不少政策也確實還算靠譜,在自己的生活沒有收到影響。甚至還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情況下,人民是不會對這樣一個國家厭惡的。
“聽說那是由斯卡薩那個老家伙一手促成的,堪稱是奇跡的造物……恐怕想要做到把帝都完全籠罩在自己的視線之下,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吧?”
對于一個活的時間要比自己還要長出不少的老法師,加蒂絲是非常不愿意和對方打交道的。那是人類世界之中的巔峰戰力了,即使是底蘊極為豐厚的精靈,對于那位貫穿了帝國歷史始終的老人。也是不吝嗇于報以敬意的。
要說那是活在現世的神,也不無不可。即使是神明投影在現世的分身,應該也是很難在他身上占到便宜的。當然了。在加蒂絲眼中,自己家的伊斯特大人才是至高無上的偉大存在,可這并不能讓她輕視對方。
“斯卡薩議長啊……的確是個很強大的人呢。當初沒有和他‘切磋’一下,真是太遺憾了。”
“喂。你真的有和那個怪物切磋的想法嗎?”
加蒂絲也是被芳香冷不丁的這一句冒出來的話給嚇到了。
“嗯。我是很好奇那一位的實力究竟有多強……但是我以前的身份并不適合提出這個請求,這讓我很遺憾。”
芳香最初是教廷的王牌兵器,各種意義上都是教廷的招牌式人物了,如果要和斯卡薩當面戰個痛,哪怕是切磋性質,不論輸贏都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而后來嘛,已經遁入到某個組織中當臥底的芳香,自然也不可能冒著暴露的風險去做這樣的事情了。
之所以芳香對于那個老頭這么在意……
那是因為芳香逐漸發現。即使是那些拽的二五八萬的惡魔,也已經滿足不了她了——往往她都還沒有發力。只是剛剛熱身完畢,就已經倒了一地的尸體了。這也使得后來芳香放棄了使用各種法術戰技,僅僅只是使用最普通最基本的方式來和敵人戰斗。
要不然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懸念。
所以芳香當時在教廷之中也是光榮地得到了一個稱號——絞肉機。因為不管來的是一只還是一打亦或是一群惡魔,最后的下場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變成一堆面目全非的碎肉……所幸,隨著時間的推移,芳香也是褪去了最初的那種狂熱,當和惡魔愉悅地廝殺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的時候,她嘗試著去接受平靜地面對平淡無奇的生活。
“即使不說伊斯特交給我的這具身體帶來的加成,我覺得我應該也比過去強了不少的吧?在教廷的時候,我和斯卡薩議長戰斗的話基本上是沒有什么勝算的,如果是現在……單單是算個人的實力的話,我有信心占到三成的勝算。”
隨著年齡的增長,芳香也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平靜的水面永遠比翻騰的浪花,要隱藏著更多的殺機和力量。大海的平靜,是因為她的深度和江河完全不可同日語,縱然江河之水如何洶涌澎湃,最終在如海之后也是翻不起一絲浪花的。
現在這名心靜如水的“人奸”,要比那個熱情洋溢嫉惡如仇的修女,強大何止一倍?
“才三成啊……”
“對我來說,有一成的勝率我就能戰,如果是三成,那在我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能夠贏到最后了。”
芳香丟出了一句相當狂妄的話語,聽得加蒂絲直翻白眼。
“因為這是戰斗,個人的實力僅僅只是左右最后勝負的標準之一而已。從古至今,從來不乏以弱勝強的例子——其實歸根結底也無非是那么四點而已。”
“意志、智慧、技巧……以及一點點運氣。”
“別的我不敢說,同等條件下,我不認為在‘戰斗’這個粗鄙的事項上,有多少人能比我更強了……雖然這也沒什么可驕傲就是了。”
芳香也許是真心覺得這并不是一件能讓她自己抬頭挺胸的事情,可是如果在一般人眼里,這完全就是赤果果的在得瑟吧?但如果是這一位在惡魔之中也是兇名赫赫的屠殺修女親口所說,加蒂絲覺得,即使她實在得瑟也是完全有這個資本。
“那你打算這次去試試嗎?”
現在芳香應該已經沒有什么顧慮了吧?反正她現在完全可以把“本體”暴露出來,然后就能禍水東引,把翔盆子往魔界的頭上蓋過去。
“算了吧,我已經沒有興趣了。”
“誒?”
“這種事情只有在我毫無勝算的時候才有趣,現在的話……沒意思。感覺這就和去欺負老人一樣,太沒面子了。”
“比起這個我們還是考慮一些更加實際,也更加重要的事情吧——話說,我們該怎么去弄到學院的教職工的證明啊?看這城里的情況,又是政治問題又有教廷摻雜進來,總覺得我們沒那么容易混進學院的樣子……”
“這你倒可以放心。”加蒂絲向著芳香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原來我還沒有底,但是看到帝都現在的狀況,我已經心里有數了——我也是有著自己的專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