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魂之石……傳說中,擁有著鎮壓、凈化邪念的神物——這就是它僅有也是唯一的功能。需要融合凈魂之石才能‘安定’下來的寧靜之鑰……”
奧菲沒有再說下去。
“嗯,就寧靜之鑰的起點和出處,應該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不過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件道具,曾經沾染上過‘不詳’與‘罪惡’的陰影。那無數無辜的死者之念,足夠讓這件相對中立的道具,在陣營上產生一點點微妙的偏差。”
奧菲很清楚,愛莎所說的那些死難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既然是這樣的話,那為什么它會被教廷一直保存到現在啊?既然性質已經發生了改變,及時將它封印起來才是正道吧?”
“不可能的,教廷是不可能放棄它的——因為‘寧靜之鑰’再如何危險,只要它的功能沒有發生改變,即使花再大的代價,教廷也不可能放棄它。”
“它的功能……難道并不是對外宣傳的那樣嗎?”
“你說呢?”愛莎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奧菲,與其之中滿是無可奈何,“想必你的右手便是為了能夠方便制御寧靜之鑰,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調整吧?被當做‘零件’的你,你認為他們會真的告訴你,需要你拿著它做什么嗎?不過,他們忽略掉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結果而已,除開被省去的最后一步,其他應該沒有說謊。”
“就像你之前說說的,‘三個答案’里的最后一個嗎?”
奧菲忽然有些明白了。
“寧靜之鑰能夠作為教廷威力最大的武器,它能夠直接擊穿撕裂目標位置的空間,利用破碎的空間本身,讓被波及到的敵人從這個世界中放逐出去——一般而言,被放逐出去的,基本就已經是尸體了。通常情況下,這玩意都是被用來對付一些非常棘手。即使擊殺也會造成巨大影響和破壞力的家伙的,雖然精靈后來放棄了這件道具,但是接手的教廷另有想法,在這件極為危險的武器之上寄托了很大的期望。”
“等等!寧靜之鑰,是精靈的作品嗎?”
羅羅娜不禁好奇地問道——那寧靜之鑰,聽起來就很虎,而能制作出這樣強大物品的精靈族。讓這段時間喜歡上煉金術的羅羅娜激起了興趣。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精靈更加對‘死了都不安分的敵人’更加深惡痛絕的種族了。‘炎之王’被擊殺之后依舊燃燒著的軀體,可是繼續著它身前的暴行,足足把當時精靈們的森林幾乎付之一炬呢。吃了這樣大虧的精靈,這才著手研制出了這個——能夠把棘手的敵人,消滅并且放逐的強大武器。”
“可是為什么她們最后放棄了這么強大的武器?”
奧菲很是不解。既然能夠避免當年的覆轍,那不是完全沒有理由把它拱手送人吧?
“因為精靈們的思想,和人類有些不太一樣。”
愛莎看了一眼奧菲和羅羅娜,看到她們并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這才繼續解釋道:“通常人類只有數十年的生命,在人類短暫的人生之中,需要做想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而精靈不一樣。她們的生命悠長,偏偏性子又很淡,也沒有人類那么強烈……在她們漫長的生命之中,幾乎很少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了。換個角度來說,她們對于生命非常熱愛,但是對于‘自己活著’這個事實,卻不是非常執著。這就造成了她們在思考的時候,常常會優先傾向于‘整體’而不是‘個體’……”
“而她們之所以放棄寧靜之鑰的理由。在人類看來或許有些奇怪——她們認為,自己不應該去依賴一件物品。如果把一族的身家性命,寄托在這樣一件死物之上,會消磨掉她們在面對危險和挑戰的斗志。當遇到了超出死物能力范圍的強敵的時候,容易陷入絕望,失去斗志……總之,她們認定如此好用的道具。不利于精靈一族的整體發展。”
奧菲和羅羅娜都傻眼了——精靈居然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放棄了它?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是吧?為了能夠讓更多無辜的人免于飽受災難的傷害,在人類和絕大多數種族看來。使用這樣的武器完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畢竟不管怎么樣,人民的性命才是最安全的。”
“難道不是嗎?不管怎么說,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理念和堅持就讓人民陷入無意義的災難之中,這很奇怪吧?”
羅羅娜很是不理解,而奧菲,也是皺著眉頭不說話。
在她們看來,這種行為,著實很難理解——為了那種虛無縹緲的理念,就要讓無數本來不用受難的人民受到傷害,這實在是有些迂腐愚昧!
“你們覺得,生命很寶貴,對吧?”
“這不是當然的嗎?”
“但是,生命同樣非常脆弱……我沒說錯吧?”
羅羅娜和奧菲略一遲疑,隨即也是點頭:“那是當然,生命本來就很脆弱,所以才顯得如此之寶貴啊?所以說那些精靈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愛莎對此只是笑了笑。
“精靈對生命的熱愛,那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她們和人類這樣壽命短暫的種族不同的是,久遠的生命,使得她們對于生命的認知,和人類有一些稍稍的不同——在她們眼里,生命是寶貴的,但不是脆弱的。這么說或許有些不明所以,那我就舉個例子好了——你們會把一棵樹的生命放的和人一樣重要嗎?但是精靈就可以。”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
“為什么要和我們說這些?”良久,奧菲忽然向愛莎問道。
“因為我覺得你這個笨蛋好像有些容易鉆牛角尖的樣子……你已經隱隱地對于教廷的決策層帶上了敵意了,我并不希望這種態度影響到你自己的判斷。如果是之前的你,我恐怕不會這么在意你的死活,但是你現在已經和寧靜之鑰成為了一個整體,我已經沒法做到無視你了。”
“硬要打個比方的話……你現在,就像是一名手里拿著一把磨得無比鋒利的尖刀的小孩子,就算是遠比你強壯的大人,也會對你畏手畏腳。我并不諱希望。你是一個胡亂揮刀的熊孩子,那會給很多人造成困擾的。”
其實也就差指著對方的鼻子說中二了。偏偏在這個世界,中二病是一種很難根治的病癥——因為有著可以倚為依靠的強大個人力量,在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不少人是不會去冷靜地反思自身的。而當真的碰的頭破血流的時候,有些人已經有了執念,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這是很無奈的現象。
更多的人是選擇了“我做的還不夠。我還不夠強”,而很少回去往“我做錯了嗎?”這個方向去反思。而自身力量的成長,帶來的行動力和影響力的提升,毫無疑問,可以說是促成這種情況的元兇了。
見奧菲還想說什么,愛莎微笑著把食指豎在了唇前。示意她暫且先停下來。
“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哈?”
愛莎也不管奧菲臉上的尷尬神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從前……嗯,就當是從前吧,有一個國家,遇到了百年難見的大洪災。那個時代,魔法的奧秘尚未發掘起來,即使是一等一的強者。也沒有移山填湖的能耐,他們想要改造自然,只能使用手中的工具。國王見水患愈發的嚴重,便命令當時全國最負盛名的專家,去治理這水患。這名專家見到河道的水位已經漫過了兩岸,便命令手下將兩岸堆高,防止河水溢出。水位再漲,他便讓人再堆高……最后他失敗了。越累越高的水位帶來的。是日益漸長的水壓,最終沖垮了堆砌起來的岸沿,河水積蓄起來一次性爆發出來的威力,甚至還要遠遠超過之前。水患變得更加糟糕了,那名專家也被殺了。”
“后來他的兒子接手了這個苦差事——他父親失敗的例子歷歷在目,所以他并沒有重蹈其父的覆轍,而是換了一種方式。他在泛濫的河流兩側。開鑿了數條溝渠,疏通河道,拓寬渠口,甚至鑿開了山巒讓洪水能夠順利通過……自此之后百年。那個國家據說沒有再發生過水患。”
愛莎看了一眼臉色有些慘白的奧菲。
“你明白我在說什么了嗎?”
“……前輩,你想告訴我的,究竟是什么?”
“嘛,這個時候開始叫我‘前輩’了嗎?雖說本來還想丟一句‘自己慢慢想’的,不過看在以你的性格這么誠懇也是難得了,我就不逗你了。”
讓奧菲這種脾氣倔強的人恭恭敬敬地叫上一聲“前輩”,愛莎感覺心頭一陣暗爽!這種感覺,絲毫不比琳那聲甜甜的“濕醬”帶來的滿足感差呢!
“在自己能力范圍中的事情,就設法去做好;實在不能做的,就要懂得放棄;對于觸及原則的,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底——事分輕重緩急,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你得首先明白,什么事情,是對你而言最重要,不管是何種理由都不能放棄的。其他的事情,在和它相碰撞的時候,都得繞道。”
“最重要的事……?”
“你可以找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你認為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事物,寫多少都可以。但是,在那之后,你要一個一個劃去,直到精簡到只剩下三個——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一直劃到只剩下一個也可以,但我覺得還是能夠留下小小的通融回轉的余地的那最后剩下的,就是你要牢記在心的原則了。那才是你一直奮斗下去的動力,也是讓你能夠堅持著不認輸的倚靠,如果你因為執著于細枝末節而傷及了這根本,你的心靈就已經留下了無法縫合的裂縫了。就像是那不斷增高的河堤,崩潰是遲早的事情,而那個時候,你未必能夠抵擋住。”
愛莎拿出了紙和筆,放在了奧菲的面前。
“要試一試嗎?”
奧菲有些魂不守舍地提起筆,半晌之后,終于有些回過了神。
“不用了。”奧菲神色尷尬地笑了笑,“我想,已經有兩個了。”
“還有一個名額哦?”
“那個還是留給未來吧。現在的話,沒必要強拉一個進來湊數呢……我得給未來留一點余地,不是嗎?”
愛莎不由得炸了眨眼,隨即噗嗤笑出了聲。
“這種話從你的嘴里講出來,真是有種微妙的違和呢。總覺得啊,前后的反差,有那么一點點大啊……”
“奧菲姐好像突然變大人了呢。”
羅羅娜適時地在一旁補上了一刀。別說是奧菲了。就連愛莎也是被羅羅娜的發言給嗆到了,轉過頭看向她,卻發現羅羅娜臉上完全是一片真摯的笑容——那的確沒有一絲調侃的神色,羅羅娜是真的在替奧菲感到開心。
只是……羅羅娜你真的不是天然黑嗎?
要知道,這種話從她這個身材矮小面貌稚嫩的女孩嘴里說出來,殺傷力真不是一般的大。沒看到一邊。奧菲幾乎都要變成一吹就散的石灰了嗎?
“被小孩子鄙視了……被小孩子鄙視了……被小孩子鄙視了……”
奧菲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已經化作了天邊的云彩,被風一吹就再也回不來了。
“真狼狽啊……”愛莎對于這種狀況也是沒法吐槽,默默地在心底為可憐的奧菲點了根蠟燭,“……長不大的修女同學。”
“前輩你就放過我吧……”
被羅羅娜的神補刀所影響,奧菲已經是丟掉了最后的一絲“矜持”和“尊嚴”了,痛苦地在愛莎的面前低下頭。雙手焦躁地在頭頂一陣亂抓,將那一頭柔順的秀發給撓成了鳥巢。
“你就直接告訴我,寧靜之鑰的秘密吧!”
丫的再在你們這對師徒身邊呆下去,絕對會出問題的!好不容易身體的隱患終于解決了,奧菲可不希望自己的精神反而出了什么狀況!以這對師徒表現出來的能力,奧菲毫不懷疑。
“如果從教廷那邊當時的歷史問題開始說起的話,那也要不少的時間呢……”
“糟糕!我過一會兒還要去開會呢!麻煩前輩你就精簡地說重點吧!”
愛莎盯著徹底丟開了節操的奧菲足足半分鐘,發現對方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直視自己的目光。最后還是同意了。
“那就長話短說吧——寧靜之鑰是教廷應對魔族入侵的保險,理論上,它能夠關閉現世和魔界的通道。所以說,你明白為什么教廷會如此重視這件需要拿人命來溫養的玩意了吧?”
“關……關閉魔界通道!?”
奧菲也是被愛莎抖出來的“內幕消息”給嚇到了。
“精靈的原設計自然沒有這種掉渣天的功能,但是當時教廷的某人突發奇想,覺得以空間制御的原理工作的寧靜之鑰,可以做到那種夸張的事情——因為精靈們在制作寧靜之鑰的時候。便是以曾經毀滅過她們家園的天災為假想敵的,所以它的強度,絕對比那些被吹上天的‘神器’虎上何止十倍。”
這么說吧,霜之哀傷厲害吧?但是一發把塞拉摩炸上天順帶FFF了羅寧的聚焦之虹。就戰略層面的威懾力,那完全是不一樣的。
“因為是精靈們傾一族之力打造的精品,完全當得起當時教廷的看重。他們認為,以寧靜之鑰的力量,稍作修改,足以達成那個宏偉的目標。到時候即使有危險分子做亂,魔界通向現世的通道,也是想關就關,足可以一勞永逸。”
平心而論,當時提出這個設想的人,其實還是很有遠見的。
只不過,他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卻忽視了這實施起來的難度……
“那我現在這樣……喂喂!該不會會被他們解剖了吧!?我現在可以算是強行在寧靜之鑰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呢!”
奧菲不由得驚慌了起來。
如果說這只是一件武器,哪怕是一件不得了的戰略武器,奧菲也能稍稍厚著臉皮死撐下去——反正她也沒有背叛脫離教廷的打算。可是,現在她知道了,被自己“私吞”的寧靜之鑰,竟然有著那么重要的意義……
完全無法淡定了啊!
“嗯,換成是其他人現在肯定是基本完蛋了,教廷絕對會傾全力來抓你,誰都保不了你……不過你似乎忘記了一點了。”
愛莎揶揄地看向奧菲,那種目光,讓奧菲感覺到后背有一絲冰涼。
“這是事關整個大陸安全的防衛手段,教廷這么多年來投入在上面的人力物力,甚至還悲哀地賠上了不少俊杰的生命,自然是不會容忍它落入個人之手。但是啊,奧菲,你可并不算在他們需要防備的對象之中啊。”
“并不是寧靜之鑰成為了你的所有物,而是你完善了它缺少的部分——不僅僅是凈魂之石的那一部分,你讓寧靜之鑰,從一個死物成為了有著自己靈魂的活物。”
“誒……”
“反正,你本來也不是人類吧?就當是給寧靜之鑰加了個部件唄……不過你恰好擁有主控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