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可真是太糟糕了……你們兩個,還行嗎?如果撐不住的話,務必要直接告訴我。”
“沒什么大不了的!不過就是……稍稍難受了一點而已……”
“……好吧,你們兩個還能這么有精神地逞強,那看起來暫時的確是沒有什么問題了。”兵庫北小姐異常迅速的打蛇隨棍上的速度,不禁讓夫婦倆有些無奈——一般來說,這時候不應該反過來表示擔心,噓寒問暖的嗎?盡管他們也不是真期待著對方如此對待自己,但是兵庫北小姐回應地也太過直白干脆了啊。
“怎么了?為什么突然一副失望的樣子?”
“總覺得你在有的時候,‘單純’地有些不太對勁……不,大概只是因為不會讀氣氛?我說,你該不會一直以來都沒有朋友——誒誒誒!?”
畢竟也算是中年人了,看到兵庫北小姐的背影,仿佛觸電了一般為之一僵,夫婦倆便明白,恐怕自己還真的是猜對了。這種“癥狀”,分明就是極度缺乏基礎的社交活動,一直蜷縮在自己的巢穴中的自閉癥患者的表現嘛。
怎么辦?該不會讓她生氣了……
“連……連你們也看得出來嗎?”
“好歹我們兩個,也算是生過孩子養過孩子的父母了,有些小孩子經常會出現的典型問題,我們可都有所了解過的——要是連這點察言觀色的水平都沒有,可是很難給孩子提供良好的家庭氛圍的。”
不想要去主動觀察、了解自己家孩子的生活的父母,不是好的父母。如果連自己的孩子喜歡什么、熱衷什么、向往什么這些都不知道,那更可以說是失格了……很多事情孩子可是不會愿意主動告訴父母的,如何在不損傷孩子的心理的前提下,去探究自家小孩的內心也算是一大難課題了——然而對于這對夫婦而言,他們好歹是有一個先天的優勢的。
比起別家的父母,他們對于家長的“權威”和“威嚴”并不怎么看重……簡而言之就是不怎么在意所謂的“面子”。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應該是個“年齡”相當大的“老妖婆”性質的兵庫北小姐,在他們的眼中。形象上逐漸有了一點微妙的轉變——盡管她看起來氣質相當成熟妖異,可時間久了,似乎在這個人的身上,夫婦倆又能找到一點影子……
沒長大的青澀稚童的影子。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種懵懵懂懂不明就里的氣質,依舊是被這對夫婦很好地捕捉到了。聽起來也許會很奇怪?可事實便是,他們的確在兵庫北小姐的身上,隱約感覺到了一絲在待人處事上的青澀。
“我們家的那個小子,當初別提給我們填了多少麻煩了。那孩子又是自我又是別扭,盡管性格上也不壞,但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啊。大概是因為你的身上,有種和那個混小子類似的特質吧,哪怕知道了‘未來’的你很可能害死了那孩子,好像也很難真的討厭起你啊……”
“……你們,需要吃點藥嗎?”
“瞬間就敗壞了氣氛了啊你這家伙!”
也不知道兵庫北小姐是故意的,還是她真的讀不太懂氣氛?不過,就對方臉上那一副不帶做作的認真的面孔,恐怕還真的是后者?——意識到這一點。夫婦倆也是感覺相當驚訝,按理說這個女人不應該是危險的大魔頭嗎?哪怕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現在不是那么邪惡,但是肯定也不能算是善茬,然而這種懵懵懂懂的傻乎乎的感覺……
真的不太適合在這個人的身上出現!
“這個……這個我也辦法吶。”兵庫北小姐隔了幾拍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語的問題,也是不禁臉上一紅,“要說搞陰謀詭計算計人那算是我的老本行,可是正兒八經地去和人和平相處,我以前還真的沒有嘗試過……”
特別是現在,兵庫北小姐放棄從負念之中汲取力量,在減少了大量的力量的同時。長期以來的行事的標準也一起被舍棄了,偏偏她自己也沒有歸納出屬于自己的人生經驗,靠著過去殘留著的‘經驗’,兵庫北小姐如今的待人處事的方式。也確實是有些古怪。
缺少了惡意的支撐的惡人的處世準則,用起來自然是問題百出。兵庫北小姐自己也是有些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但這真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搞定的。
“有時候我也很奇怪——像你這樣的人,真的會是害死了我們的孩子的兇手嗎?”
“怎么?你們不信嗎?”
“如果是現在的你……我真的不信。我想孩子他爹也是這么想的吧?”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在懷疑兵庫北小姐的實力的話語,如今也無法讓她生出半點的怒火了,因為他也很清楚。這對夫婦的“直覺”,其實并沒有猜錯。現在的自己,縱使是到了那個時候,必定也不會再做同樣的事情了——第一,兵庫北小姐不愿意做;第二,兵庫北小姐也沒有理由去做。
“真是奇怪,為什么你們兩個,會產生這樣古怪的想法呢?”兵庫北小姐困惑地看著這對夫婦,他們的表現,很大程度上顛覆了以往她對人類的認知,“為什么你們,可以在得知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的兇手后,這么冷靜呢?甚至于,還會有多余的心思,去尋思我是否是無辜的可能性?”
在兵庫北小姐的認知中,人類是一種會主動去向無辜者,發泄心中的負面情緒的存在。當他們失敗的時候會怨恨成功者,當他們情緒低落時會敵視快樂者……這些也就算了,當心中充斥著仇恨的時候,很多人類可都是會變成一點就炸的火藥桶的吶。別說是仇敵本人了,哪怕是無意中提及到這段事情的人,都有可能遭受到怒火的波及。
人類可是相當擅長“遷怒”的生命。
而仇恨,無疑是能夠最大限度放大這種特質,使人變得無比偏執的危險情緒,幾乎沒有之一。
“你……見過我們的孩子嗎?”
夫婦倆并沒有直接回答兵庫北小姐的疑問,而是提出了一個似乎沒什么關聯的問題。
兵庫北小姐低頭尋思了一會兒之后,點了點頭承認了——這種程度。也算不得向這對夫婦透露了琳和麻薯的真實身份吧?
盡管這個據說還處在“未犯案”的階段的少女,已經見過了自己的孩子這一點,稍稍讓人有些不解,但是異世界來者的身份。本身就有著不可思議的屬性,再加上兵庫北小姐自己的屬性也不簡單,這對夫婦倒也沒有對這一個矛盾有什么深入的想法——在中二病至今未愈的他們看來,時間上的錯亂感也沒什么不對勁嘛。
理解萬歲!
“在你看來,他是個怎么樣的人?”
“……又臭又硬死活不聽勸一門心思往死路上撞的單細胞。”
明明兵庫北小姐并沒有深入地了解過麻薯和琳。但是她卻異常順嘴地將一股莫名隱藏在心底的“怨念”給發泄了出來——結果,首先被唬到的不是夫婦倆,而就是兵庫北小姐自己。她完全沒緩過神來,為什么自己對于琳……或者說是麻薯的怨念,有這么大!
等等……自己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不對!這不是“過去”發生的,這個應該是理論上“未來的我”所看到的!這個人……對了,這種極端相似的靈魂的味道——原來麻薯以前是長這個樣子的嗎?
到底這算是“過去”還是“未來”的影像,兵庫北小姐也是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幻視”和“虛憶”。必然是來自于和自己關聯密切的時間段,或者說是平行世界,而現在,自己只不過是滿足了必要的條件,將這一段“虛憶”重現出來而已。
孩子他爸,為什么我覺得這個女孩,好像對我們家的小子很在意的樣子誒……
真巧,我也這么覺得……喂喂,你說,該不會是我們家的小子先做錯了什么吧?看起來這個女孩現在不像是壞人啊。難道是因為后來收到了什么刺激才會變壞的——我去!莫不真是那小鬼的錯!對了!一定是混小子在異世界沒了約束,放縱了自己一路那啥那啥,結果辜負了人家的心意最后導致黑化了!
我可不記得有把那小子教育成這樣的負心漢啊!一定是你的問題吧!?我就知道,你們男人啊總是這種腔調的——只要沒了約束。永遠吃著碗里瞧著鍋里,一點都不滿足!
麻薯如果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這樣看待自己的,肯定會哭出來的。
“我大概……有些明白,你們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熟悉’的痕跡了。”
兵庫北小姐,最終還是從這份虛憶中,找到了一絲麻薯過去所擁有的。和自己為數不多的共同點:“那應當是——‘自由’吧?”
“……自由?”
“她啊,是個相當驕傲的人呢,完全不愿意違逆自己的本性,讓別人操縱著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就算明明知道最后的結局會是滅亡,也還是像飛蛾撲火一樣一頭撞過來,死了的時候還要用‘吾之生涯一片無悔’這種話來嘲諷我。”越說著,一絲的怨念便愈發從兵庫北小姐的心中升起,“為什么這只永遠都停不下來的飛鳥,最后會心甘情愿地選擇枝杈落腳、筑巢,心甘情愿地被人綁縛住自己的人生……”
無論是琳也好,麻薯也好,都是這樣。
琳就不說了,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她異世界的老師身上,那個實際年齡很成問題的的剩靈老太婆——明明那家伙的黑幕功力比起自己只深不淺的!
而麻薯的話,雖然表現不明顯,但是也是一副黏定了琳不打算放手的架勢……喂喂!那可是平行世界的自己吧?這樣子自攻自受,當真也算是好牙口了——這種心甘情愿的“倒貼”架勢,無疑是讓當初費盡心力都沒有能夠收攏人心的兵庫北小姐,各種羨慕嫉妒恨。
兵庫北小姐仔細想想也釋然了!按照自己被負念支配的那時候的性格,遇到了不聽話的棋子,必然是會第一時間摧毀丟棄的,怎么可能放其成長下去?唯一的解釋,分明就是那時候的自己,也不情愿就這么輕易地毀掉他,一廂情愿地希望這一枚棋子,最后能夠心甘情愿地歸附自己……也許,正是麻薯身上那種不愿意被掌控人生的,對自由的向往,讓自己也生出了同樣的感觸?
這……聽她的意思,好像咱們的孩子最后找到了中意的女孩子的樣子誒——等等!該不會說的就是那孩子吧!?
誤解進一步擴大了。
這一對腦洞夫妻,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當時被自己二人當成了“兒媳婦”看待的女孩子,雖然當時對方極力否認,再加上夫婦倆也覺得對這么小的孩子下手未免太糟糕了,于是也就沒有認真往下尋思……可是現在,經過兵庫北小姐這么一提,夫婦倆的八卦心頓時被盡數調動了起來!
這……這怎么看都遙遙指指那個孩子吧?
既然都提到最后自己二人的兒子心有所屬,偏偏那只蘿莉還知道自己二人的身份——這不就是一個鐵證嗎?要是沒有走到一起,怎么會和別人坦白自己的來歷嘛!
我們的兒子,難道真的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嗎?對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唔,但是不得不說,我們的兒子眼光還是不錯的……
那孩子的確是很棒啦,可是反過來想想,其實這個孩子也沒有差到哪里吧?那時候的偽裝先不說,現在的真面目也是有很驕傲的本錢的,論身材方面……誒誒誒?莫非那小子其實是蘿莉控嗎?
……麻薯這下子恐怕不僅僅是哭出來的問題了,沒有吐血已經是極好的了……
“……為什么情況突然好轉了?”
方才猝然爆發的巨大的虛無之力,來自于地球上的各個位置,所帶來的對于一般民眾的壓迫力自然是極大的——可是不久前還是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的夫婦二人,怎得突然間就變得紅光滿面了起來?
本來還打算幫他們分擔點壓力的兵庫北小姐也是愣住了。
難道這兩個人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其實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