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算是我這些年來見到過的,最優秀的一個孩子了。你也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性格上難免會有些問題,情況好一點的只是冷淡,更復雜的嘛,扭曲的殘忍的嗜血的……很多。”
“你們究竟是怎么找到這種苗子的?”鈴仙好奇地伊絲米爾,“那個人……身上流著的血,給人的感覺相當不對勁。比起她的妹妹,這個女孩的情況要沉重很多——你從剛一開始就知道,這對姐妹乃是人類中的‘異類’嗎?”
和葉不一樣,這名叫做“楓”的少女,在鈴仙的眼中,完全遮掩不住那種和尋常人類有著本質區別的氣息。很顯然,楓是因為經過了專門的訓練之后,這才表現出不同之處來,要說眼前的這名“聆聽者”沒有在其中摻一腳,似乎不太可能。
“這真的是意外,我也沒有想過,人類之中竟然也會出現這么夸張的血脈傳承……不,這已經不能算是基于‘血’的傳承了,楓在長久的鍛煉之中,甚至逐漸蘇醒了先祖的‘記憶’——雖說她本人沒有意識到,自己超常的‘天賦’的來源在哪里。”
依托于血脈,傳承一些特殊的天賦能力,這樣的情況當然并不少見。人類的血統相比起很多種族而言,略顯駁雜了一些,可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然而楓的情況并非這么簡單,這更像是如同龍族一般,不但是能力,連同經驗和智慧也一并傳承下來。
“啊咧?原來這個丫頭的祖先,也是做刺客這一行的嗎?”
鈴仙的臉色頓時變得微妙了起來:“這可真是……明明殺戮是最忌諱的手段了,偏偏這個小鬼覺醒的便是關乎殺戮方面的技藝——我說,你莫非是為了防著這一茬,所以才放任她們這對姐妹被種植上那種詛咒的!?”
伊絲米爾并不否認,點頭承認了鈴仙的猜測。
“利用這對姐妹的感情,將詛咒的威脅反過來轉變成固化情感的手段,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
“盡管是相當微不足道的兩個人,但是我必須讓她們能夠盡快成長起來,才可以確保一個重要的計劃……嘛,我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輩,不可能將她們當做祭品之類的存在的啦,請盡快將殺氣收回去吧,鈴仙閣下。”
“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如果你是在騙我的話。我可真的會生氣的呢。”
讓鈴仙動怒的家伙,可是會被追債追到天涯海角的。
“其實鈴仙閣下也不用太過擔心那對姐妹。雖說她們在你的眼里很稚嫩柔弱,但是從一開始,她們就不可能遭受到宵小的迫害的。”
“……先祖的加護?”
鈴仙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個,不過她立刻覺得自己是想差了道——人類的文明之中,對于“先祖”這個概念的強調和崇拜,說真的并不算很強,自然也不可能形成牛頭人的文明之中,基于先祖崇拜而衍生出來的那一系的能力。
況且,人類的靈魂。基本不會做出在死后竭盡所能地保護后代的誓言。
“是的,正是那種……不可能出現在人類身上的情況。”
“還真的是?原來如此,最初的想法并沒有錯——這對刺客姐妹的先祖,在延續下血脈的時候,一定能采取了一些異常的手段。我同時在她們身上,找到了精靈牛頭人矮人海族等種族的祝福的痕跡……不對!現在想想,這么多駁雜的祝福……實在有一些欲蓋彌彰了——應當是在盡可能地掩蓋著什么東西的痕跡!”
對于這類祝福。鈴仙的感官還算是很敏感的,靈族本身就是這一項技能的大家,即使是不擅長術法的兔族,也不妨礙她們對其的認知。更何況,閱歷本就豐富的鈴仙,足跡踏遍了這片大陸的各個角落。諸多不為世人所知的秘辛也了解過不少。
隔了那么多代,鈴仙還是可以從這對姐妹身上,找到那些祝福的痕跡,那么倒推一下,不難想象,在當年,前兩代先祖是身懷著多么強烈的祝福氣息了。那簡直就如同一個人身上綁滿了燈泡。想大搖大擺走在街道上,必定會招致大量的關注。
以祝福的普遍的目的而言……這怎么過了一點。
“……鈴仙閣下,你當年是不是有過很不好的經歷?”
“為什么這么說?”
“一般人,是不會將‘祝福’和那種可能性聯想起來的吧?因為在他們的心中,‘祝福’的概念早就根深蒂固,一提到祝福,腦子里就會蹦出相應的畫面……”
“嘛,我不否認曾經差點給一些混賬的‘祝福’毀掉了人生,從此之后就對祝福這東西敬而遠之了——但是,這對姐妹身上的祝福痕跡,是貨真價實的,到底是什么東西,需要這么大費周章地進行遮掩?難道是血脈的問題……不對,既然這對姐妹的先祖是刺客,那也不會在血脈上有什么特別的理由……”
如果只是一代人,那么封印術自然是最為效率的手段,但是對方既然選擇了采取多種祝福來遮掩一些內容,就說明,需要隱藏起來的,乃是和祝福一樣,可以延續到子孫后代的東西……最直接的可能性,自然便是血脈。
“并不是說刺客就沒什么大身份的……我后來有了解過,楓和葉的祖先,其實是當年帝國皇族的直系血脈,換而言之,如今這對姐妹,可是世上為數不多的,帝國舊皇族的旁系血脈了。”
“……當皇帝的好能生。”
“結果你在意的是這種事情嗎!”
“嘛,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些明白,那種詛咒是怎樣跨越了時空,重新在這個世界上出現的了。”
鈴仙的話,頓時讓伊絲米爾淡定不能。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么……你是不是說,你已經知道了詛咒重新出現的原因!?”伊絲米爾的面龐上,慢慢的都是震驚和興奮,“如果是在騙我我可絕對饒不了你!你快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伊絲米爾此前的聲線一直都保持著一種穩重成熟的調子。結果現在瞬間就將這些威嚴之物丟到了一邊。她急吼吼地撲倒了鈴仙身前,竭力想要從鈴仙嘴里挖出信息的模樣,活像是一個在討糖吃的小孩子。
“當年,我曾經把所有掌握著這種惡毒的詛咒的家伙,一個個揪了出來,算了筆賬。不過嘛,我的悍勇還是得給一些特別的強權讓步——那個時候的帝國。可是尚且如日中天,名副其實的‘帝國正午’……所以。唯獨這一個點的人,我放過了。”
“你的意思是……帝國的皇族,不,舊皇族中,原本就有著這種詛咒的流傳之法?”
“嗯,當初我一是忌憚于一個強大的國家的力量,另一方面,那時候的皇帝也是個不錯的帝王,僅僅是掌握這種技法。并沒有怎么投入過使用。雖然我也很奇怪,帝國的皇帝是為何掌握著這種非人道的技術的,但畢竟考慮到政壇里面魚龍混雜,難分黑白是非,也就沒有過多的去追究。至少,那位皇帝是如期兌現了給我的諾言,將那門詛咒在帝國之中禁絕了。作為回報,我也替他做了幾件事……”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因為沒有起什么波瀾,鈴仙早已經將它遺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如今被伊絲米爾一提醒,她也是想到了這一茬——幾百年的時間里,的確沒有再出現過這種詛咒的痕跡。但是沒說過它的技術就沒有被記載下來啊!
鈴仙當年攝于帝國國力的威脅,自然不會提出過于激進的要求,即使是這樣,她也是放下身段去給人類皇帝辦了幾件棘手的任務,以此作為回報。從頭到尾,那個皇帝只是承諾了禁絕這個詛咒,可沒說過。要毀去詛咒本身的技藝。
“皇族嗎?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有那么一段時間,組織里的生意一下子好了那么多……”
只不過因為伊絲米爾對于組織的“盈利化”的轉變很不開心,所以一直以來她對此都漠不關心。現在回想起來,她才意識到,好像真的有那么一段時間,組織里的“生意”特別好!
刺客的生意火爆,這本身就不正常了!
大家排著隊來雇請刺客去殺人……生意這么火爆,那么社會的治安肯定是個大問題!僅僅依靠“正常”的委托關系,那么是組織里的刺客們的業務水平再高,需求量就只有那么一點,生意永遠都不可能熱鬧起來。
但若是扯上了一些大勢力的話……就不一樣了。
“我說呢,那個時候,組織就已經和一些野心家開始了合作了嗎?”
由于自己的不作為,而沒有能夠發現異常的征兆,伊絲米爾的心情也是有些暗淡:“那個詛咒,可能也是從那段時間被應用到新生代的孩子身上——嘁!這幫利欲熏心的家伙,原來還打算替野心家去培養死士嗎!”
畢竟,那引誘著人走向殺戮的墮落深淵的詛咒,泯滅人性,喚起嗜殺的血性是再好不過的利器了,提高人的戰斗力的同時還能夠抹除掉其反抗的意志,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說不定,十來年的時間里,都已經攢了相當人數了吧?
結果,帝國發生了政變……或許是那個不知身份的野心家已經被剿滅了,亦或者其他的可能性,總之,他處心積慮積攢起來的一批死士,貌似是沒有了用武之地。由于沒有鬧出大新聞,長期誒孤立起來的伊絲米爾,也就失去了一次提前覺察到組織深度的腐化的機會。
雖說早些發現,其實也沒法力挽狂瀾就是了。
“也許還沒有那么簡單呢……那種詛咒,可不是一個兩個落魄的野心家能夠控制得了的。”親身感受過這種詛咒的酸爽的鈴仙,并不認為事情像伊絲米爾想的那么直接,“不是我有種族偏見……人類這個種族,僅靠他們自己,是駕馭不了這種詛咒的。”
伊絲米爾約莫能夠理解鈴仙所指為何。
“這個詛咒的源頭,就我的了解,是一名從神界墮落到魔界的大魔王。我和同伴親手結果了它,本以為就此斷絕了源頭,這才放松了警惕……在源頭被我掐滅掉之后,僅僅依靠著書面上的記載描述,想要完整重現出來這種詛咒——不可能的!”
如果單純只是一個帶來了大量悲傷的詛咒重現世間,雖然難免會讓不少老一輩的兔族族人感到難受,但是畢竟整個種族強大起來了,有了這份凝聚力,鈴仙并不擔心會對族人造成什么惡劣的影響。單論仇恨的話,當初鈴仙也把參與到迫害兔族的罪魁禍首全都干掉了,這點氣,早已經消的差不多了。
“你在懷疑,產生了新的‘源頭’嗎?”
“除此以外沒有其他的可能了——這種詛咒,單論復雜程度其實也不過就中等偏上的檔次,想要復原并不算難……麻煩的是,它的‘原料’之中,需要來自魔界領主的力量進行催化,才能進行完整的反應。而且,我知道,尋常的‘魔王’,就算是把它的本命精血提出來當材料,也沒法落實這個詛咒的。”
“尋常的魔王?”伊絲米爾回憶著鈴仙此前的話語,突然間反應了過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從神界墮落到魔界’這一點!”
神性逆行轉變為魔性,由此而生的魔人之血,相比起土生土長的魔族,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的。當然了,魔界本就是強者為尊的國度,拳頭大的就是爺,就算是從神界下來的,打服了一樣也能當個魔王。
誰讓魔王本就是依靠著暴力和強權來維持秩序的王呢?
“沒錯……我感覺,長期沒有動靜的神界,大概,其中也有人按捺不住了吧?”
要知道,魔界的通道,到現在還被封閉著呢。(